为等这一天, 徐杏准备工作做了好几个月。
几个月前,她说她要自己购置一处宅院时,其实是去摸清整个长安的地形的。当时足足跑了大半个月,几乎是跑遍了长安的街头巷尾。
买下一栋心满意足的大宅子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 她最主要的目的, 是寻一个可以暂时落脚的落脚点。
她知道, 一旦自己消失不见了后,太子肯定会派人四处搜寻。但凡身份可疑的独居女子, 必然会惹来怀疑。所以这个时候,若她能有一个合理的身份暂时先
当然, 跑了那么多家,结果却买下那处宅院, 自然也有她的道理
那栋宅院的其中一个房间,打开立柜, 柜子下面有一条暗道。徐杏想, 应该是之前的主家挖的,至于为何要挖这样一条暗道, 她就不得而知了。
但不得不说,这样一条暗道对她来说,真的是天助。
徐杏一直都知道,太子为了周全她安全, 每回她出门, 不但
明处的人, 她可以随便寻个借口将人打
所以,这个时候,这条通往胡同口的暗道,于她来说,就很有用处了。
徐杏这日一大早出门,如往常一样,也没有准备什么,十分随意的就来了这处宅院。过来后,照例先去厨房内忙了一遭。
差不多到辰时时分时,她谎称自己有些累,想去先睡会儿,便就吩咐近身伺候她的那些人候
而这个时候,徐杏则去了那间
徐杏之前
不过,宫里的东西却是不能带出来的,所以她这一回回偷偷带点儿出来带的也都是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她攒下来的那些珠宝首饰和银两,也值不少了。光靠吃这些老本,也足够她吃许多年。
何况,她也不是那等坐吃山空之人。等安稳度过这阵子后,她自有自己的打算。
徐杏进屋休息前,特意交代了说太子和雁奴不来,就先别喊她。但其实,她今日出来,既没跟太子约好,也没跟雁奴约好。
但那些奴仆却不知这些。
所以,一整个白日都没去打搅徐杏。偶几个凑一起说话时,还说奇怪,怎么良娣这一觉睡这么长时间。
直到傍晚时分,还不见人从卧房出来,婢子们开始担心起来,就去叫门。
叫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应。等到觉得情况不对劲,撞门进去时,早是人去楼空。
妆奁盒旁搁着一封信,信封上赫然写了几个字太子殿下亲启。
一群婢子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
良娣丢了,还是
这事儿可大了。
但事情已经
几人一番商量下,便回了东宫,跪
贺姑姑恰巧今日没跟着去,这会儿不免急得直跺脚。
她刚要转身去太子跟前跪下请罪,太子身影便已飞跃至庭院中。
婢子们早吓得魂飞魄散,这会儿见太子殿下走后,一个二个都来哭着求贺姑姑。
“还请姑姑
说罢,几人便不住给贺姑姑磕头。
贺姑姑方才一直都
太子殿下视良娣若眼珠般,但凡良娣有什么危险,太子明着暗着放
“都先起来吧。”贺姑姑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回良娣。你们倒也先别担心,或许只是良娣和殿下开了个玩笑,没准一会儿就回来了。”
话虽这么说,但大家彼此心中都明白,这不过是安慰自己的鬼话罢了。
此刻青衣小巷的这栋小院内,灯火通明。太子更是亲自去了徐杏弄丢的那间卧房,侍卫们找到了衣柜里的暗门,太子亲自举着火把,下了暗道。
暗道狭窄幽长,女子走的话,或还可行,但太子这等七八尺高的男儿走
暗道不长,一直通往胡同口。走至胡同口后,太子特意转身朝那栋小院望了望。
虽说不长,但若是留心着想避开盯梢的暗卫,她也是能逃得过去的。
从辰时到现
但太子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
已经排除了她被歹人掳走的可能性。
确定了,她是自己心甘情愿走的。
再回头去想想她这些日子的忙碌,看似没什么,其实,每一样,她都是
“为什么”太子压抑了许久的情绪,
他双眼熬得通红,一脸的悲痛和难以置信。
他实
若是她初初入宫,她想逃,他不奇怪。可如今
如今他们那样的生死都一起历过,他们已经开始讨论孩子,开始展望未来更美好的生活如今她却不声不响走了
她当真舍得吗
她又能去哪里她难道不知道,她一个女子,想
所以,她是宁可艰难活着,也不愿留
做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禀太子殿下。”太子正一个人神伤,突然甲装着身的魁梧男子前来禀告。
太子抬头,闭着双眼,只声音疲惫的丢下一个“说”字。
那将领回说“臣拿着良娣娘娘的画像悄悄去各个城门口问了今日守门的将领,都说是未见娘娘出过城门。”
太子声音疲惫,轻叹说“她会易容术,既要走,自不可能以真容示人。”
“可”那将领突然犹豫吞吐起来,“可娘娘是以什么样的一副容貌出城的若没有具体的画像,臣等怕怕也无能为力。”
太子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至少可以确定她人是安全的。
既是自己走,不是被掳走的,那么,至少她暂时没有危险。
“方将军,传令下去,暗中搜查每一处酒楼、茶楼、客栈但凡可以歇脚住宿的地方,都不能错过。另外,再安排一支军队,
“是。”那将军遵令道,“臣领命。”
“等等。”就
然后吩咐“找几个女官来。”
“是”
杏娘左脚掌掌心处有一块小小的月牙形的朱红色胎记,寻女官跟着去找,只要检查身份可疑之女子的左脚掌心,便可确认她的身份。
哪怕她再易成丝毫不像她原本样子的模样,只凭那颗胎记,也是能找到她人的。
去岁徐杏找牙行看房子时,通过四处看房子,找到一家合适的人家可暂做落脚点。永平坊有户朱姓人家,家里如今只一位年迈的老夫人。
老夫人花甲之年,夫君早十多年前就去了。而唯一的一个养女,也
当时徐杏相看的并非这朱老夫人家的房子,而是和老夫人处
因徐杏当时看房子不是主要目的,所以,每看一处,她都会主动问一问前后邻居的一些事。领她看房子的小郎君估计是见她身上绫罗绸缎的,看着很有钱,故而哪怕跑再多趟,再累,也非常愿意和她多聊几句。
当时徐杏
等到太子寻她寻得久了,渐渐失去了耐心,城门守卫也放松警惕后,她再出去也不迟。
有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
朱家的老夫妇一直没有生养,是
可他们哪里知道,那女童原是被拐子拐来的,她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一直
女童被养到快及笄时,亲生父母寻上了门来。老夫人纵再不舍,但想着人家亲生父母寻了她那些年,这些年来都没放弃过,想来会对她很好,所以,也只好放她走了。
当时老丈已经不
老人家十分可怜,只守着一栋院子,每日凄凉度日。
徐杏从牙行小郎君那儿大概了解到了朱家养女的样貌,了解到了她脸部的一些独特的特征。她力去给自己脸上上妆,量把那些特征都化出来。
然后,再选
老夫人老眼昏花,晚上更是瞧不清人的模样。且十年过去,少女成了少妇,容颜有所改变,也是
所以徐杏寻了过去,主动认了亲。
她想的是,老夫人家或许能还留有养女的画像。若有的话,她次日一早再照着画像上的人化个妆。隔着十年的差距,加上老夫人如今年迈有些糊涂,想着怎么着也能蒙混过关。
朱家宅院不大,一栋一进的院落。正屋坐北朝南,东西两边各还有几间屋舍。
徐杏敲门,敲了三四声后,屋内传来一老妪的声音,问是谁。
徐杏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声音不高不低回一句“阿母,我是小怜。”
里面再没了声音。
徐杏心中越来越慌,直到她开始疑心自己此计是否行不通时,铜环黑漆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一位背佝偻着,满头华
老人家早已满脸是泪,哽咽着问“小怜,你回来看阿母了”
望着跟前的老人家,徐杏心中悲痛之感也油然而生。
老人家思女成疾,而她则从小便渴望能有母亲的真正疼爱。如今,她倒和这老人家成了同病相怜之人。
倒不必再演了,她共情道“是,我回来看您了,我我很想您。”
“我的儿”老人家突然把她抱进怀里去。
徐杏本来还
“阿娘,这些年来,我日日夜夜都
夜深人静,太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又去了那栋小院。
正是月圆之夜,夜空中圆圆一轮皓月当空照,月光洒进院内,便是不点灯不举火把,也是满院通亮。
寻了整个上半夜,好几个时辰,也没寻到任何蛛丝马迹。她整个人,就和凭空消失了一样,就像不曾来过这里。
他竟寻不到任何有关她的讯息。
城内所有的酒楼、客栈、茶楼一切可以歇脚的地方,他都让人一一仔细去查了。
没有消息。
城外,凭她半日的脚程所能到的地方,也都派人去追、去查了,也都毫无讯息。
她真的是早做足了准备,就是冲着让他再也找不到去的。
“太子殿下。”突然的,曹安有走到太子面前,双手举着封信送到太子跟前,“这是良娣临走前留下的信。”
太子原是勾着头十分疲惫丧气的坐
那双眸子,似乎一夜间,变得不再温和。此时此刻,是沧桑疲惫,还有摄人心魄的冷厉和狠辣。
但视线
只是如今的这份温柔,却是夹杂着万分苦痛和无奈的。
他缓缓伸出手接过,慌乱的拆开。但就
最终思虑良久后,平复了心绪,这才小心翼翼打开那叠好的薄如蝉翼的纸。
入目即是满纸漂亮的蝇头小楷。
上面写到
殿下,见信如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