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哪个是真?
之前,院长爷爷曾说过,在这个世界上需要懂得取与舍,什么是重要的、什么又是不重要的。
他也感叹过,自己就不太会取舍,让自己不要像他一样头尾皆想顾,但却没一个落得好,想做很多事,最后都成了坏事。
老师……对自己而言,的确很好。
学校里面的大家也不是自己能轻易割舍的,他们像是太阳,照耀着自己。
但……孤儿院的大家……
自己之所以还活着,全都是因为他们,自己怎么可能放弃他们呢?
——即使读书不等于放弃,真子可以找到无数种理由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但,任何的理由、犹豫,都是对曾经的不尊敬。
自己……不是凉薄的人,痛恨绝望的心,在那石板被举起来的时候,便已经拥有了感情。
真子这辈子,遇见了三个好人。
在某些时候,抉择无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那就是,自己成为这座孤儿院的院长。
但他虽然心中这样想,但却并未说出来,因为之前自己的话,已经被少女拒绝。
吉崎川,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拥有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甚至将自己的一切都填入善意的人。
“你内心的挣扎、抉择,老师都能看见,也能感觉到,但……能不能答应老师一件事?不要那么着急去做决定,这所孤儿院,还有很多孩子,问问他们好么?”
看着面前不敢看向自己的山村真子,吉崎川并未如少女所预料那种怒斥她一顿,最后不欢而散,
但其实这件事也有更优的解决办法——
将自己从海边捡回来,教自己人生道理的院长,地震时,之前无论是有冲突、恨自己、讨厌自己,但最后都选择了举起石板的同窗。
“真子,你并不是一个凉薄的人,我知道的,你的内心是热的,你的善良,也并不是装的。”
退学,为孤儿院而工作,在漫漫的人生中,继续寻找自己的身世,日后可以再去看望老师她们。
而当听见山村真子将“退学”这种事情,在这种时候说出来之后,吉崎川心中先是有些生气,那是出乎于老师的本能,可随后却也理解了面前这個孩子。
“老师觉得很震撼,心中也很欣慰,为我能拥有这样一个学生而骄傲。”
山村真子噙满眼泪,但却重重的点了点头:“好的。”
这是目前山村真子所想的最优解。
最后——
或许是虱子多了不怕痒的原因,身上的债背多了,吉崎川也感觉不到多重,与鬼天天打交道,身旁诅咒满天飞的自己,无非也就是多些许风霜罢了。
在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前,真子的压力其实很大,两难的抉择。
言语虽简,但其中蕴藏的情感,却十分丰富,有害怕、惶恐,也有解脱,还有一种……将重任交给吉崎川去选择的如释重负。
他们构成了自己的世界。
那么接下来便需要一个理由了。
他只是蹲下身子,注视着面前这名少女;
美好的校园,自己的前途……孤儿院的大家……
其实真子在学校里面,听闻伽椰子说过关于“伞”的事情,伽椰子曾说,老师愿意为淋雨的自己,撑起一把伞,伸出一只手,她那时候便感觉,世界是美好的、自己是幸福的。
富江……无法理解这种事情,因为在她的眼中看来,撑一把伞而已,这种廉价的行为,又有多少的情感在其中?
但,只有自己才明白。
那一把伞对伽椰子究竟意味着什么,或者说,对于她无人问津的前半生,意味着什么。
正如那些举起石头的孩子一样,在那一刻,他们的身上都像是有光一样。
在这黑暗的世界、在这绝望的世界,这便是希望。
如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也如坠入深渊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撮草。
人如花草,向阳而生,若非世道的原因,谁又会绝望而死。
老师啊……他真的懂,他知道一切,在隐隐约约之间,前方那行走的身影,身上似乎也有一层白白的光;
自己跟在他的身后,即使只是望着那道背影,便有十足的安全感。
她揉了揉眼睛,前方的光又消失了,在逼仄的走廊,老师静静的走着,只有“踏踏”的脚步声,但偶尔老师会侧身躲避一些什么……
他眼中所看见的,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山村真子并不知道,但,想必即使是鬼,能在老师的周围,也会感到温暖吧!
吉崎川躲避着前方现实的壁垒,透过监禁室的窗户,他看见了位于阴暗走廊的孩子,
原本打量他的眼神,或许因为得到了真子认可的原因,便都变得和善起来。
“她,在你旁边?”
在这时,一只手举着纸板,从前方孩子的身体里面传了过来,递到吉崎川的面前;
吉崎川暂时没有搭理,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山村真子:“真子,你去把他们都叫过来吧。”
真子应了一声,随后便去前面打招呼;
“有多少的鬼?除去福利院死掉的孩子,还有其他的鬼没有,真子现在究竟是……”
那只手快速的写着,可就在下一刻,那快速书写的手被吉崎川一把按住;
“他们不是故意的。”
吉崎川有些歉意的对着面前这似乎有些生气,面容都开始扭曲的孩子说道。
听见吉崎川的话,面前的孩童模样方才恢复如常:“真子姐姐说你能看见鬼,你要告诉那些鬼,让它们礼貌一点。”
“我有点不喜欢它们了,占了我们地方,还像是蚊子叫一样,惹人心烦,真子姐姐是好脾气的人,我可不是!”
“抱歉……”
吉崎川只能歉意的笑了笑,随后便抢过那只笔,在空中写到:“他们不喜欢伱们议论他们,琴子,这里的事情,你别管,帮我清理障碍即可,一切都交给我。”
“还有——他们并不喜欢鬼这个称呼,他们都是孩子,而且,在他们的眼中,你们才是鬼。”
写完,他顺手就将之前的那张纸撕碎,将笔连带纸丢向前面;
原本的纸穿破一个孩子的脑袋后,被前面的比嘉琴子一把抓住。
“那道门有问题……”
她忽然说了一句,吉崎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随后琴子便不再言语。
对于琴子而言,现在的一切都如同最初时候遇见伽椰子一样,让她对自己已知的事情充满了怀疑。
为什么这个地方怨恨横生,到处都是鬼,但自己却感觉不到丁点的鬼气?
自己看不见,可以说是自己灵感不够。
但对于作为迄今为止,大大小小已经不知道和鬼战斗过多少次的她而言,甚至连感都感受不到,这便是一种惊恐了。
真子究竟是死是活,现在成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至于吉崎川之前那句话,在它们的眼中,我们才是鬼?
从这句话,比嘉琴子能推测出来,它们所在的世界和这个世界应该有着关联,并且,它们现在是按照‘人’的习惯而生存,所以在它们的知见障中,人类是无法被看见的。
于是,在它们的逻辑中;
自己还活着+无法看见真正的人类,所以,真正的人在他们心中,才是鬼。
有趣的逻辑,但……这广袤的天地,只有这一小块有着活人不成?
其他人都是鬼啊?
琴子将心中那莫名其妙开始动摇的念头立马掐断,并给了自己心理暗示,将大于小进行对立,来确定自己的论正才是正确的。
在刚才,自己竟然开始怀疑自己所处难道真的其实是鬼的世界,那边才是真实的世界,这种荒谬的想法。
如同那个传统的哲理问题,蝶梦庄周,亦或者庄周梦蝶,蝴蝶与庄周究竟是什么,算什么……
不能在继续思考下去了,在思考下去要怀疑自己本身的存在是否合理……
比嘉琴子面色有些悚然,她又将自己新生的念头强行掐断,这山村真子的影响无声无息,稍有接触,自己便会“胡思乱想”,一旦自己否定了这边的合理性,而确定了她的合理性,那自己的记忆乃至于思维,说不定都会被改变!
这种影响,类似于“知识”传播,当你知道,便会思考,思考便会陷入障碍,而无知者无畏,则是不会受到影响。
甚至,这根本不是她主动在针对自己,而是自己只要窥见了、知道了,便会受到这种影响。
何其可怕?
而里面的吉崎川……他知道了那么多,他究竟受到山村真子的影响了么?
……
将琴子他们作死的举动阻止之后,吉崎川这才将目光看向面前的少年。
少年身体相较于孤儿院的其他人而言,比较壮实,穿着麻布的衣服,脚下是有些破旧的布鞋。
“你,似乎知道那些鬼的存在?”
吉崎川问道。
闻言,前方那少年裂了咧嘴:“我们每天晚上都要点蜡烛,其中并不只是因为学习和怕黑,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抵抗那些‘鬼’,它们会肆无忌惮的穿行这个世界,而一旦频率与之对上,我们就能看见它,它自然也会看见我们。”
“那些鬼,充满了恶意,我们无时无刻都在与之对抗,这白蜡烛,便可以让它们不敢来犯。”
“你是真子的老师,一定是很有学问的人,那你听过一句俗语么?”
吉崎川刚刚消化完上面的信息,便听见少年这个问题,联想上面的信息,他尝试着说道:“鬼怕恶人?”
“对,人知鬼恐怖,鬼怕人心恶,它就是欺软怕硬的东西,只要你足够硬气,豁出一切,那鬼就会害怕。”
“刚刚……我与刚才和你对话的鬼,通上了频率,那是一只女鬼吧?我看见她额头都是狰狞的刀疤,好像很可怕的样子,她是不是在问你关于真子姐姐的事情?”
说到这里,那男孩转过身,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吉崎川;
“老师,真子姐姐很信任你,你不能欺骗她,更不可以伤害她。”
“真的,这是我对你的劝告。”
……
“特务同志,真不是我们不处理那件事,之前我们派人去探查了里面,并无异常,后面日日供奉,倒也没有出异常,因为因为很久没有闹鬼,这件事我们甚至都没放心上,那块地方,也常常被警察走来走去……”
“直到后面,哪里莫名燃起白光鬼火之后,我们这才将那边封存,压根没想到这件事有多重要,所以这才选择不上报,免得给你们增加麻烦。”
那被抓的领导被铐在桌子上,开始了疯狂的诡辩;
“当初,大内治久出国的机票,是你们给准备的吧?”
然而,出乎男人意外的是,面前专门处理特殊事务的警察,此刻竟问起了常规案件,但,这群家伙不都只管特殊事件么?
“在十五年前,大内勇诚的哥哥,大内治久发起了一场捐赠活动,打算自募五百万日元,修建一座福利院,该项目他自己出企划和初始资金,三十五万日元,政府补贴一块地,并募集两百万日元,后续在社会共募集加起来一百零五万日元。”
“治久将工程建设,交给自己的弟弟勇诚负责,因募捐额度不达标,所以原本许多应有富余的地方,变成了平账或亏空,为了不亏钱甚至赚钱,当时他在材料采购上做了些手脚……”
“后此事被捐赠者揭发,大内治久用钱买通你们,将此事压了下去,后三年前,福利院塌陷,事情败露,你将所有的锅甩到大内治久和大内勇诚身上,并宣告其逃往海外;”
听到这里,那领导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对!当初他们卷钱跑路,我在后面追查,但却查不到消息!”
“实不相瞒,我们在你位于东京的家中,搜到了一大笔钱,其中还有一块进口金怀表。”
“根据我们的比对,那金怀表,应该是大内勇诚的吧?”
“当年他们……真的逃了么?”
男人目光死死的看着面前老态龙钟的领导,后者瞳孔微微一缩,目光有些躲闪,嘴唇微微发颤;
“逃没逃?”
“没……没逃……”
最后,他如落败的狗,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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