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乾州成功度过危险期,人昏迷着尚未醒来。
病房楼顶层不见外人,清幽安静,皮鞋落
病房外听得见女人失去主心骨般小声的哭泣,医生正低声而沉稳地汇报什么。
蒋措的脚步停
近百岁的脸上布满皱纹,纵横的纹路之间,平日总
蒋措平平淡淡立
“你来干什么”大奶奶以泪洗面的悲伤眨眼切换成怨恨,忿忿的目光像是恨不得让他为病床上的人偿命。“你把他害成这样,你还有脸来”
蒋措没有任何替自己辩解的意图,医生倒替他说话“大爷是情绪激动引
“怎么不是他害的人是他
“别吵了。”老爷子撂下三个字,大奶奶愤恨地闭了嘴。
蒋宗林拄着拐杖走出病房,沿走廊往前,慢慢走着。
身后,蒋措慢慢跟随。
起初都沉默,离病房越来越远,人声越来越弱,便只剩拐杖的声音,沉重而规律地
走着走着,前面的老爷子开了腔。
似陈述的语气,不重,却落地有声。
“你长本事了。”
蒋措不作声。
老爷子继续说道,这次带上一点揶揄“翻手云,覆手雨,把一家子拾得妥妥帖帖,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兄长都是你手下败将。咱们蒋三爷,好手腕啊。”
蒋措知道他
他还是没说话。
老爷子转过来,“你不是很能耐嘛,现
语气倏然严厉起来,“你从小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教你兄弟阋墙,手足相残那是你大哥你差点要了他的命你知不知道”
“知道。”蒋措说。
老爷子被气得差点一口气哽住,扬起拐杖作势要敲他“你个小兔崽子”
蒋措不躲不闪,站那不动。
拐杖到底没落下,虚张声势地挥了一截,想吓唬也没吓住,回去撑着地,瞪他“别以为我不舍得揍你。回去给我跪着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蒋措既不辩解,也不认错,被罚跪也一声不响。
老爷子瞅他那样更来气,感觉自己的寿命要被这个讨债的兔崽子气短两年。
正要走,这只闷葫芦说话了。
问他“母亲的死,你从未怀疑过吗”
老爷子的脚步停住。
顿了顿,方才的怒气数敛,嗓音也低沉下去“不是告诉过你,死因是心脏病。”
“她没有心脏病。”蒋措低着眼,窗口进来的光投下一片阴影,将眼底的情绪都
这次,老爷子沉默。
良久,他幽幽叹出一口气,那一声叹息,仿佛承载了数十年的无奈与歉意。
方荞的心脏病
查了,无非两种结果,要么什么都没有,白费功夫一场,损害人心;要么,通向一个深渊
有时候,睁只眼闭只眼,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天光正盛,灰尘
那段沉默里,父子俩都有许多的话想要说,但直到沉默结束的那一刻,谁都没有提起。
良久。
“你知道你从小,我为什么把你带
但凡事有因必有果,有些事,到底是躲不掉的。
老爷子深深叹息,好像一下子苍老许多。
他迫使自己狠下心。
“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富阳区光启百货十周年庆,筹备了一场大型活动,请来一些明星、乐队表演。
新任董事长宁思音坐
“他叫易安啊,我超喜欢他的。”王秘书弯腰激动地
这名字点耳熟,宁思音想不起来
长得和蒋措很相似,尤其是不笑不动、安静的时候。
“你觉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蒋措。”
“像蒋先生吗”王秘书对比了一下,眼睛猛地瞪大,“真的哎,好像”
“是吧。”
“不过笑起来没那么像了。刚才回头那个表情超像的。”
宁思音瞧着台上的人,想象蒋措像这样又唱又跳的样子噗。她乐坏了。
乐了一会儿想起如今的蒋措可是个阴险毒辣的大boss,又乐不起来了。
“他唱过什么歌”宁思音又问。
“很多,他的歌很好听的,入股不亏。我
给老板安利自己的爱豆,王秘书效率奇高。活动结束之后,宁思音上车就到她
这位男歌手台上又唱又跳魅力四射,台下却是个比较安静的人,并且很难采访,不按套路出牌,经常一句话把记者噎得没话说。
宁思音偏爱他最近才留起的长
失去之后才
看得入迷,下车才把手机关掉。
到家
天色已经不早,她刚好赶上晚饭。
一连串的变故早就让蒋家四分五裂,偌大的饭桌,人只剩几个。
蒋措不
老爷子胃口不佳,比之前沉默许多,饭桌上的气氛有些低沉。
他没吃多少,坐
宁思音正要上楼,也不知怎么耳朵那么尖,听到了他小声的询问。
她机敏回头,有点疑惑“他
老鲁顿了顿,觑了眼老爷子的神色,把蒋措祠堂罚跪的事告诉她。
宁思音下意识握紧扶手。
也是,他一个人掀起这么大的风雨,老爷子怎么可能不生气。
可是跪了一下午就蒋措那小身板撑得住吗
明明自己也
老鲁可真是冤枉死了。
宁思音本能想说什么,又想自己帮蒋措说话干嘛。
那天
宁思音回了房间,睡到一半却醒了,窗外淅淅沥沥水声,下雨了。
她走到窗边转一圈,主楼和祠堂中间隔着整个花园和几栋小楼,一点都看不见。
天黑沉沉的,草木被打击得直不起腰,雨越下越大了。
蒋家祠堂年头久远,以前下雨宁思音压根没
可是是被雨声吵得心情躁动,她睡不着了,下楼去。旺仔也睡眼惺忪地起来跟着。
走到一楼看见老爷子,应该也是被雨吵醒的,穿着睡衣背手站
罚得严厉,到底还是心里记挂。
回头瞧见她,仿佛松了口气,把任务丢给她“降温了,你给他拿条毯子吧。”便顾自回去了。
宁思音“哦。”
旺仔比她还积极,颠颠地就往楼上跑,宁思音转身回房间拿毯子,拿到,一想要去给蒋措送,又别扭。
下楼时碰见听见下雨起来东西的佣人,想把任务转手。佣人为难不肯接。
“祠堂我们不能随便进,三奶奶,还是您亲自去送吧。”
旺仔
旺仔跑到门口又折回来,拱她的脚,疯狂暗示。
宁思音没辙,撑起伞往祠堂去。
供奉先人的地方,总让人觉得阴沉森然,除了重要节日一家人来祭拜,宁思音从不往这来。
她
祠堂一直没通电,屋里点了蜡烛,随着吹进来的风摇摇曳曳。蒋措跪
气氛加成,宁思音更加觉得毛骨悚然,不打算吵醒他,便轻手轻脚将毯子披到他身上。
毯子太重,没支撑便往下掉,她忙又伸手接,一抬头
那点惊恐全数落
宁思音把那口气吸回来,毯子塞到他怀里“晚上冷,你盖着,别着凉了。”
蒋措抬起手,却没接毛毯,握住了她右手。
他手很凉,估计是跪
他握着她手,没说话,好像只是需要她来暖暖手一样。
过了两分钟,松开“你回去吧。”
宁思音悄悄舒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拿伞,回头看了他一眼,踏着越来越大的雨回去了。
蒋措整晚都没回来,老爷子这回是真狠了心。
怎么说也夫妻一场,他
早上雨停了,宁思音打算跟老爷子求求情,没料一大早老爷子就不
她到时间去上班,一整天时不时分心,担心蒋措要是跪出个好歹来
下午开完会她提早走人,到家先去祠堂,没找到人。
回到西林堂,才听佣人说蒋措昨夜着凉
体质果然还是那么差。
这让宁思音找到一丝从前那个蒋措的影子,一时间竟有些欣慰。
或许是一种心理安慰,现
现
她更喜欢那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老乌龟。
宁思音蹬蹬蹬跑上楼,卧室却没人,她转去书房,蒋措站
她的心一提,下意识瞄了眼角落的抽屉。
应该没被打开过。她的心慢慢往回放。
蒋措听见声音,转身,脸色看起来确实有点苍白,但跟她听到佣人描述想象出来的虚弱不堪卧床不起,显然没几毛钱关系。
宁思音扭头想走,被他叫住“去哪儿”
“不去哪儿。”宁思音有种丈夫想出轨被妻子盘问行踪的感觉,“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没事我就回去”
尾音越降越低,直至消失,蒋措也已经放下书走到了她面前。
他低头打量她,宁思音后退小半步“干嘛”
“很怕我”蒋措嗓音听不出情绪,只是目不错珠盯着她,往前半步。
宁思音脖子一梗义正辞严“我怕你干嘛。”
说着又往后撤半步。
蒋措继续向前,那半步距离她刚拉开又被他追回。
“最近好像
“没有。”宁思音现
“是吗。”
与此同时,宁思音的后背咚一声撞到门,这回没地方可退了。
蒋措停
宁思音盯着他的衬衣扣子,没看到他眼底的内容。
“是啊。”
蒋措不出声了。
空气变得有些稀薄,把她弄得紧张起来,那天蒋乾州挣扎的样子和他冷酷无情的神色
就
“很讨厌我”
要是回答讨厌
宁思音头皮一紧,赶忙摇头表忠心“怎么可能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她完全为了自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说完马上愣住。
空气静了几瞬。
她尴尬地仰起头瞄蒋措,他深深望着她,眼神她来不及懂,听到他问“有多喜欢”
宁思音还能说什么
硬着头皮往外蹦渣男哄人语录“全世界最喜欢你。”
蒋措挑了挑眉,过了几秒,低笑一声。
原本没有情绪的脸,瞬间像化开了一汪水,眼睛也变柔和。
他好像对她的答案很满意。
宁思音的心情一时间颇为复杂,不论如何,好歹顺利躲过一劫。
晚上休息,她照例挨着边边,
但天真的冷了,八成因为蒋措
宁思音简直要败给自己,怪她太习惯这一年的夫妻生活,一睡着就管不住自己的身体。
蒋措温热的身体、淡淡茶香的气息,对她来说都太过熟悉,熟悉得像是自己的一部分,只有清醒的理智可以区分开。
她抓着被子再次小心翼翼往床边移动。
挪出去几寸,忽地被拦腰往后一拖,整个人到了蒋措怀里。
身体倏然紧绷,呼吸差点停了。
她背对着蒋措,黑咕噜咚往后瞧,
慢慢道“喜欢抱我就抱着,我不介意。”
“”
她介意啊
宁思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