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却像是没听到这些话一样,将桌上的碗推到孟沅澄面前,十分冷淡“吃了。”
孟沅澄抬头望了一眼裴钰,她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男人呢,此时再看他,只觉得自己过去的愚蠢。
“你出去。”
裴钰怀疑地盯着孟沅澄,没有动作。
孟沅澄拿起托盘上的勺子,搅着碗里的白粥,平淡道“我会吃的,只是你
裴钰脸色更冷,看着孟沅澄拿勺子都有些费力的动作,最终还是离开了。
这么些日子都没好好吃饭,如今刚喝了一口粥,孟沅澄又将勺子放下了。
她倒也不是故意跟裴钰对着干,只是实
孟沅澄没想到,她才赶走了裴钰,却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宋玉竹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刚起身,又准备趟回到床上去。
看着不请自来的宋玉竹,孟沅澄没什么力跟她纠缠,只是瞥了她一眼,便要继续往床边走。
没想到宋玉竹根本不让她消停,几步走到她身后,直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孟沅澄虚弱无力,也不想跟宋玉竹有争执,只是道“有什么事直接说,不要动手。”
“你为什么还赖
“还是说那日你听到我跟他的话,你都能接受”
“他一直
孟沅澄只觉得可笑,她回头,看着宋玉竹“你以为我不想离开”
“若你真那么喜欢他,想跟他
宋玉竹不太相信孟沅澄所说,她认定了一定是孟沅澄从中耍了什么花样,所以他们才一直没有分开。
“你要是想走,他还能困着你不成”
“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怎么犯贱的,你父皇才死没多久,你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死赖着你的仇人身边不走,男人比你亲爹还重要吗”
孟沅澄忽然变了脸“你说什么”
宋玉竹看着孟沅澄此时的脸色,忍不住觉得十分快活“你不懂吗”
“你还真是可怜啊一直被蒙
孟沅澄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宋玉竹,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说呢”
宋玉竹面露笑容,脸上却是极为讽刺的表情“你知道他的亲人都不
“是因为你的好父皇啊”
“全府上下,几十口人,没有一个活口。”
“所以,你觉得他会喜欢你吗跟你
孟沅澄原本抓着宋玉竹的手一下松开了。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他接近她确实是有目的,不过不是传言中那般,而是为了这个。
她真是愚蠢至极
为了一个男人就这般昏头转向,到如今,连最爱她的那个人都已不
可她如今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遥想曾经
她信誓旦旦地说是自己的选择,后悔也是自己来承担后果,但这样的后果,要她如何承受。
裴钰这样的人,两人间的仇恨,怎么可能消失。
从一开始,他们就从来没有可能。
这么久以来的浑浑噩噩,孟沅澄终于愿意仔细回想这些日子以来
裴钰突然要带她离开京城,
“你知道他深受当今皇上的器重,不久便要升任内阁首辅,而你,不过是前朝公主,即便还有这个公主的名头,也不过是个虚名而已,你觉得你与他还有什么可能吗”
宋玉竹看着孟沅澄失魂落魄的模样,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过去孟沅澄仗着自己的身份,张扬跋扈,目中无人,对她也是一样的无礼傲慢。
如今看着孟沅澄失势,而她即将要拿回属于自己的名分,
“你过去有的东西,我也会有,而你没有的东西,我也拥有,你还拿什么跟我比”
宋玉竹想到这些便兴奋不已,一时没注意,便说得多了些,也未注意到孟沅澄的神色。
宋玉竹的话,每一个字,孟沅澄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父皇的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虽说太医所说是患急病再加上年迈体弱,因此身故。
可今日宋玉竹所说的话却提醒了孟沅澄,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望着亢奋难以自控的宋玉竹,孟沅澄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那么确信他会休了我吗”
虽然提起裴钰,她心中厌恶至极,可为了能离开这里,她也不得不忍着恶心,故意用裴钰刺激宋玉竹。
果然,一听这话,宋玉竹的表情立刻变了。
“你别以为你有多重要,他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我让他休了你,那他马上就会休了你。”
孟沅澄却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
“你要是能做到的话,今日就不必来我面前示威了。”
裴钰这个人虽然虚伪无情,对她虽说不上多爱,可至少还是有些喜欢的,不过他这般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留
他只是需要一个像过去的她那么爱着他的人,所以即便她已识破了他的真面目,他也不愿放她离开。
“你闭嘴”
“被我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吗”孟沅澄继续道,“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你愤怒也不起作用。”
宋玉竹扬手就要往孟沅澄脸上打去,孟沅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狠狠甩开“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孟沅澄冷笑着看向宋玉竹“不过,要是你愿意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自己离开,这样,你就能得到他了。”
宋玉竹却不信孟沅澄“你会愿意离开”
孟沅澄十分不屑“不是所有人都拿那种男人当个宝的。”
“你喜欢他,可我是厌恶他到了极点。”
“而且你都说了,我跟他之间隔着血仇,本就没机会
若说今日之前,孟沅澄可能就这么跟裴钰妥协了,反正她也没什么
可今日见了宋玉竹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明明那些恶人都还过得那么好,她为何要自暴自弃,还要这样痛苦。
她所失去的东西,都得从他们身上讨回来才是。、
裴钰嘴上说得好听,不限制她的自由,但府里上下都是他的人,她连要出门一步,都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想要离开,难如登天。
就连小云,这么久了,也再没出现
宋玉竹似乎是有所松动“你说真的”
“你若不信,那便算了,反正我不离开,你跟他
孟沅澄转身往床边走,不再看宋玉竹,只是道“你自己考虑吧。”
“反正我如今无牵无挂,
这日夜里,裴钰进到屋里来,见孟沅澄依旧还躺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却猛地对上了孟沅澄的眼睛。
她没睡,躺
裴钰自然知道宋玉竹来见过她,不用去问,他都能猜到宋玉竹跟她说了些什么,只是此时,她的态度让他有些拿不准。
他正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没想到孟沅澄先说话了。
“宋玉竹来找过我了。”
说完之后,孟沅澄又自嘲地笑了笑,好像也没有跟他说的必要,他肯定早已知道了。
“好吧,你肯定早就知道了。”
“是。”裴钰说话的时候眼神未离开孟沅澄片刻,见她比起往日,神似乎好了些,“你没什么想问的”
“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
“哦。”
孟沅澄的反应让裴钰意外,
“你不想说什么”
“让你放我走,你会同意吗”
“人已经不
“我也不想再见到你,当然我希望你也不要再打扰我,这些你能做到吗”
裴钰想都没想,直接道“不能。”
孟沅澄笑了,像是
“除了这个,别的我都能答应你。”
“是吗”
“嗯。”
“那我不想跟你睡一张床,我觉得恶心。”
“不行。”
果然,他所谓的别的都能答应只是
“那你去找别的女人,行不行”
“你说什么”
孟沅澄没想到自己这番真心话会让裴钰有这么大的反应。
看着被牢牢握住的手腕,孟沅澄平淡说道“我实
“不过,我想这样你也觉得没意思吧。”
“以你如今的地位权势”孟沅澄停顿了片刻,也说这些对裴钰这样的人来说,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不过她可能是睡得太久,恢复了些体力,都能跟他说这么多话,“其实就算是以前,想要跟你
裴钰一把将孟沅澄从床上拉了起来,对上了她的眼睛,到这时他才
裴钰倒是宁愿她恨他怨他,也好过她如今这副自生自灭,像是一潭死水的模样。
比起恨他,他更不能接受她眼中再无他的存
“你要是想折腾我,那便来得狠些,不然让我痛了却又死不了,更让我难受。”
裴钰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不过转瞬即逝,并未让孟沅澄
“
“不是。”孟沅澄摇了摇头,脸上虽有笑意,可说出的话却比最锋利的匕首还要伤人,“其实严格来说,跟那些真正穷凶极恶的恶人相比,你根本不算什么。”
裴钰动了动唇,似乎要说什么,可是孟沅澄并没给他机会。
“但是,对我来说,你是这世上最恶心,最让我厌恶的人,此时跟你处
裴钰的声音很低“第一次见你的那一日,也是我爹娘惨死的那一日”
孟沅澄不等他说完,直接便打断了,冷笑道“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父皇也不
她也只有那么一个亲人了,如今也已不
而且,父皇的死还极有可能跟眼前这个人有关,她又怎么能看着他这么逍遥快活而什么都不做。
说到这里,孟沅澄已意识到自己跟裴钰是无法沟通的。
他要报他的仇,那么就要她父皇死。
可她父皇的死,她要报仇,他又能脱得了干系吗
想来想去,这都是个死局。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该认识的,那便也没有后面这么多的纠葛了。
这一刻,看着孟沅澄,裴钰第一次意识到,她是真的不会回头了。
他早该想到的,孟沅澄虽是天真,可也是真的狠心,说断就断,从来不留余地。
但是,最开始明明是她先说喜欢他的。
到如今,最轻易放下头也不回的人还是她。
见裴钰不再说话,孟沅澄甩开了裴钰的手“你想怎么样呢若是不睡的话,那就麻烦出去,我累了,要休息了。”
“若是要干什么的话,那就快些,我也想早些休息。”
看孟沅澄这副完全放任不再反抗的模样,裴钰也不知自己是为何突然有些难受。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放手。
只要一想到若是放了她离开,她身边站着的都是另一个男人,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不容许
孟沅澄故意说这样的话,倒也不是她完全放下能让自己忍受裴钰的亲近,不过是因为裴钰似乎完全没有放了她的想法,反正以她如今的能力是逃不开他的,他要对她做什么,她根本无力反抗,那倒不如学着看开些,反正又不是没做过,她也不会损失些什么,不过就是要忍着对他的厌恶而已。
另一方面,若是裴钰能因她的这番话稍微良心
孟沅澄这么想着,以裴钰的自尊,她都这般说了,他至少今日是不会捧她的,可她完全高估了裴钰的下限。
被子忽然被掀开,孟沅澄眼睁睁地看着裴钰躺到了她身边,然后便安安静静的,只是躺着,并未有什么动作。
“你这是干什么”
“睡觉。”
“你可以去客房睡。”
“这张床我睡习惯了。”
孟沅澄即刻便要下床,既然他喜欢,那她就让给他好了。
裴钰拉住了孟沅澄“你要去哪”
“既然你不去客房,那我去好了。”
“躺回去。”
两人这般对峙着,裴钰继续道“若你不想只是睡觉的话,我们可以做些别的事。”
最终孟沅澄还是退了一步,重新躺了回去。
比起他所说的,似乎让他睡
孟沅澄躺
裴钰也感觉到了她的动作,将她拉回了身边。
“我不喜欢跟你挨这么近。”
裴钰笑了声“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还记得他们刚成亲那会,对着他笑得那么甜,全心信任他,把他当作依靠的那个孟沅澄,跟如今这个冷冰冰对着他总是恶语相向,更多的时候是不理不睬把他当作空气的人,完全判若两人。
他从来不曾后悔做过的事,但今日,却第一次开始怀念起过去的孟沅澄。
“那是以前,我喜欢你的时候,想要跟喜欢的人亲近这应该是所有人的天性”孟沅澄忽然停顿了一下,“我忘了,你应该是不懂的。”
“可是,如今我对你是无比讨厌的,你设身处地地想一下,若是强迫你跟你最讨厌的人躺
“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
裴钰许久没有反应,孟沅澄又往墙边躲了去,这时又听到裴钰的声音“我最后说一遍,你要是不想睡的话,我们可以做些别的。”
过去的孟沅澄是从来不会看人脸色,可如今,情况不同,她要开始学着衡量这其中的利害,因为已没人再护着她了。
她认真考虑了裴钰所说的话,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他所表现出来的行事作风,孟沅澄知道,他这时的话并不是玩笑,思考之后,她还是乖乖回到了裴钰身边。
裴钰侧过头去看孟沅澄,她紧紧攥着被子,眼睛也紧闭着,却是连看也不愿看他一眼。
想到因他的话而妥协的孟沅澄,裴钰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过去那个被娇宠着长大的孟沅澄,又怎么会她轻易地因他的话就这般顺从。
他意识到,孟沅澄也成长了,可是这样的改变却是他不愿看到的。
他宁愿她永远做过去那个无忧无虑骄纵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