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鹭的记性很好。
因此自然也记得孙宁远这个名字,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是前些天王内侍提起,那时是怎么说的
“琼州刺史”
“嗯。”乐安笑眯眯点头, 随即却又摇头, “不过今后可就不是了, 此次回京,他便不会再被外派了, 只是如今具体官职还没定, 不过,不会再回琼州是肯定的。”
睢鹭点点头, 他当然也还记得当时王内侍的话, 当年孙宁远是得罪了卢攸才被贬琼州,如今皇帝不惧卢攸了, 自然便要把孙宁远召回来,可是问题来了,这跟乐安跟他聊了整整一个半时辰有什么关系
他幽幽地看着乐安。
乐安一时还没看懂他这眼神儿,等反应过来后便噗嗤一笑。
她一把抱住了他,凑到他耳边低声耳语
“我有个想法。”
睢鹭被她说话的气息吹地耳朵
乐安笑。
“暂时保密。”
毕竟,不到最后, 她并不想实施那个想法。
第二天,乐安和睢鹭那形同“闹事”一般的举动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雪还未融化,无数议论便已热火朝天,人人都
毕竟这样的举动, 说好听点是为了清白自证, 说难听点,就是藐视官府,不把朝廷放
但是,那是寻常人。
当这样做的人是乐安公主时,一切就有了无穷的变数。
所以人们
乐安也
而李承平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第二天中午,乐安便到汤明钧的消息,说上午时,皇帝和卢玄慎大吵了一架,卢玄慎鲜见地早早离开了官衙,而后,皇帝亲自召见了卢祁实和黄骧,又说应该下午的时候,黄骧便能送来消息了,让她不要心急,好消息恐怕很快就来。
乐安看那信看了许久。
然后将其扔进了火炉里。
然后便如汤明钧所说的那般,静静等待。
然而一整个下午过去,黄骧的消息却一直没送来。
及至傍晚,太阳由晕白转为薄红,黄澄澄的日光还留有一些白日的暖意时,公主府门前行来一架轿舆,守门人远远地看见,还并未当事,直到那轿子行到眼前,才突然瞪大眼睛。
彼时乐安正
冬梅姑姑看着眼看就要消失不见的夕阳,便催着她赶紧进屋。
“姑姑,再等一会儿。”乐安慢慢悠悠道。
冬梅姑姑瞪眼,她也听到了乐安和睢鹭的议论,知道好像今日那个黄大人要来,但“人来了让他来见你就是,这么等着受凉了怎么办”
别说一个黄骧了,那些什么宰相的来了,也不能让公主这么等啊
乐安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睢鹭笑眯眯朝冬梅姑姑摆摆手,又亲自给乐安加了一条毯子,“姑姑,没关系的,您先进屋吧,我守着她。”
说罢,便坐
冬梅姑姑见状,登时觉得这俩人腻歪地没眼看。
但心里又欣慰。
于是便一边抱怨,一边掩不住满脸笑地走开了。
剩乐安和睢鹭两人安静地待着,一个看书,一个晒夕阳,只是两人都时不时看向院门的方向。
而直到遥远的天边,红日只剩最后一丝轮廓,院门处才传来动静。
有人进了院子。
却不是冬梅姑姑预料中的黄骧。
李承平已经
他来时晚霞满天,没有叫门子通秉,而是一个人静悄悄走进了公主府,一路上遇到下人,也嘱咐他们不要声张,就这样安静地、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个无比熟悉的、乐安居住的院落。
然后他便站
他隐约听到冬梅姑姑的嗔怪声,还有别的什么人的说话声是个年轻的男声,那么不出意外,就是睢鹭了吧。
但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声音了。
他不敢露面,就
但是没有。
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沮丧,他踟蹰,他惶恐地不敢迈上前一步。
但,终究要上前的。
于是,等到感觉到身上再无日光的暖意,夜晚的寒意开始浸染全身时,他终于从院门后走出,走进了院中。
然后,隔着浓浓的暮色,他看到院中的两人。
隔得太远,他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们一坐一躺,却似乎牵着手,紧紧依偎着,看到了他也并未有任何动作,仍然依偎着,只是一起抬头看向了他。
如此,便显得形单影只的他,格外可怜。
他狼狈又自嘲地想着,只觉得口中
他甚至想转身逃跑。
然而
“承平。”
一声唤。
隔着宽阔的庭院,隔着浓浓的暮色,这声唤并不太清晰,但李承平还是清楚地听到了。
于是他便再不能退。
他只能一步步上前。
直到暮色再不能阻隔,直到他看清她的脸庞。
她躺
打过呵欠,她张开口,笑着说
“你终于来了。”
“我等你好久了。”
仍旧是往日的声调,往日的语气,仿佛一切都未
李承平倏然落下泪来。
随即“噗通”
他跪倒
良久,头顶落下一只手掌。
那是一只与他的手掌相比很娇小的手,然而,却干燥、温暖,牵着他,伴着他,走过长长、长长的路。
“不要哭。”手掌的主人轻声道。
“我召见了卢祁实和黄骧,睢鹭的铨选和授官,将交给黄骧负责,连卢祁实也不得干涉。”
“黄骧拟了几个职位给我,有六品的有七品的,有三省六部的还有京兆府的,都不离京城左近,也都是能锻炼人的,我觉得都还不错,姑姑您看看,有什么想法可提,或者觉得六品太低的话,五品也可以,但再往上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侄儿建议还是不要,一开始就那么高未必是好事,恐怕有许多人不服气,既然他真想
室内点起了晕黄晕黄的宫灯,熏炉里也早已燃起了细细的香,一进屋,便有着与室外截然不同的融融暖意和馨香,乐安挥退了侍女们,甚至连睢鹭也出去了,于是室内便只剩她和李承平二人。
李承平便如此对她碎碎地说道。
灯光里,他的表情恳切,甚至有些急切,就像小时候,做错了事后再拼命讨好她的样子。
而她这时候也明白黄骧没来的原因了。
因为他将对睢鹭的安排,当做了来见她的底气。
因为有了这个底气,他才敢来见她。
所以这会儿便不停地碎碎念着这事儿,恨不得将心剖开,让她知道他对睢鹭的安排是真心的,是真心实意为他好,再无一点偏见顾忌。
而这时候她只要赞许地对他笑笑,对他说一句,“下不为例。”,他便知道,自己得到了原谅。
然后便又可以回复到以前的岁月静好。
于是,乐安叹了口气。
“下不为例。”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