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遂初家里兄弟姐妹众多, 尤其姐妹多,和她一起
许是第一次入宫,从下了车, 三个姐妹便都很是紧张无措,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放,直到看见那个少年。
少年卓越的外貌瞬间吸引了三姐妹的目光,然而,还未等心湖泛起涟漪,便看到少年身旁,根本不容人忽视的女子。
不必看脸, 只看那织金洒锦的礼服,价值连城的首饰,就知道身份绝不是她们可比的。
然后, 从他人行礼时的称呼中, 三姐妹得知了少年和女子的身份。
“原来是他们”
“长的果真好看”
“这幅作态也不知演给谁看,哼。”
于是拼命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 脸上或震惊或羡慕或鄙夷。
刘遂初
然而她不出声, 偏有人让她出声。
“对了小妹, 那谁不是咱们老家的人吗当初你
刘遂初胳膊都被她撞痛,细细的眉头微微蹙起,但只是一瞬,下一刻便面上再无什么异样,只微微笑道“四姐说笑了,小妹当时专心侍奉祖父祖母,哪里会跟人家有什么交集。”
“四姐”不太信地瞥她一眼,鼻子里又哼了一声。
“你说这个做什么。”另一个姐姐轻啐四姐一口,“咱们刘家再怎么着也是书香门第,而那位”她掩唇笑了笑。
剩下的话不必说出来,几姐妹们都懂。
是啊,再怎么说,刘家也算是有名头的人家,虽然
把刘遂初跟这么出身的一个人放一起比,那不仅是侮辱刘遂初,更是侮辱她们刘家。
“那又如何,人家现
这话一出,登时又让几姐妹心里不是滋味。
“哼也亏他能舍得下脸,对着个老女人还能做出那副恩爱模样,别看表面这样,背后呵呵,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等到那位公主彻底人老珠黄,脸上褶子一条摞一条,我看他还能不能下得去口”
那位四姐又
即便姐妹几个说话,又特意压低了声音,刘遂初也觉得这话不妥,眼看嫡母还
“四姐,慎言。”
四姐被刘遂初这么一瞪一说,也意识到自个儿有些忘形了,但左右瞅瞅自己身周,确定不会有外人听到,又不屑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就算我不说,大家不都是这么想的吗哼。”
是啊,虽然不敢说,不能说,但有多少人不是这样想的呢。
连刘遂初自己都这样想。
他选择了捷径,获得了本不应得的许多东西,却还想要名声,想要美满的婚姻,哪有那么好的事,世上没那么好的事。
哪怕他做出一副甘之如饴、与公主恩爱甚笃的模样,刘遂初也不相信事情真的如此。
只是因为没有暴露出真面目,只是因为没有面对足够的诱惑他心里定然有痛苦,有隐忍,有挣扎。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不然,不就显得她很可笑吗
乐安坐到了李承平身侧。
于是整个宴席上,除了李承平,她就是最受瞩目的崽。
当然,托她的福,睢鹭也坐
不过,此时最受瞩目的李承平半点看不到睢鹭似的。
“姑姑,这是我让御膳房临近开宴才做的,还热着呢。”李承平没看睢鹭一眼,指着乐安身前案几上的盘盘盏盏对乐安道。
乐安低头,果不其然,和其他人面前菜式固定又大多都已冷掉的饭菜不一样,乐安面前的饭菜都还热气腾腾,颜色也新鲜,看得出是新鲜做好的,而且除了定式的菜肴外,还另有好几道她喜欢的。
有心了。
这样的待遇,她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就连位置同样离李承平挺近的几位宰相大人,也没一个有这待遇。
乐安瞅了瞅那几位相爷,但显然,各位相爷均是修为深厚之人,没一个对乐安如此的特殊待遇露出任何表情,一个个仿佛瞎了聋了。
哦不,有一个例外。
乐安目光扫到卢玄慎的时候,他立刻察觉到似的,抬眼也朝她看过来,然后,忽然一笑,朝她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而后带着笑,一饮而。
神经病
乐安被他这动作弄地摸不着头脑,要是不知道的,怕不是还以为他跟自个儿关系多好呢。
可他俩的关系,谁不知道谁呢
乐安心里嗤了一下,旋即便移开了视线。
大好时光,不能浪费
宫宴气氛正到酣处。
虽说是宴,但谁也不是真冲着一顿大概率早已冷掉的饭菜来的,因此菜过五味,酒过三旬,各种余兴节目便也开始了,园子里有吹拉弹唱的,有投壶射箭的,宾客们也迫不及待地离了席,或是找乐子,或是跟早已看好的人攀谈关系。
熠熠的灯火映着形形色色的人们。
而乐安始终端坐
不是她不想离开找乐子,实
他似乎有些喝多了,脸庞微红,眼睛
跟她抱怨哪些哪些大臣又不听话啦,后宫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烦他啦,跟她诉苦江南水患、塞北胡侵,哪哪都要人要钱啦
这种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跟她说过了。
初初亲政时,他还经常跟乐安诉苦,问乐安某某事应该怎样做,但后来,也不知是何时,他渐渐地越来越少说这些,越来越少
可如今,因为她那一闹,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于是,继那日的哭泣后,又
仿佛他和她,都仍旧是曾经的模样,没有一点点改变。
乐安无声地叹了一声气。
而她这边被李承平缠着,睢鹭那边也不消停。
不停有人过来,看样子大概是想要跟睢鹭攀谈,不过看看睢鹭坐的位子,便自个儿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远处还有伶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曲,有耀眼夺目的火树银花,许多年轻人都早已离开无趣沉闷的宴席,去往那些热闹处凑。
乐安看着这情景,便
睢鹭张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乐安将食指放
于是睢鹭笑笑,果然起身离席了。
而一见他离席,立刻便有人簇拥上来攀谈。
乐安笑笑,转头继续听李承平碎碎念。
终于,李承平念够了,也喝够了酒,忽然脑袋一沉,倒
乐安没动,只伸出手拍拍他的脸这动作叫李承平身后的小太监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又低声叫了几声“承平承平”
但均未到回应。
然后她便听到,他鼻息间
乐安哑然失笑,轻轻将他扶正,又对他身后的小太监道“扶陛下去休息。”
小太监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又凑上几个小太监,七手八脚地将李承平从乐安怀里接过去。
而甫一离开乐安怀中,李承平便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迷茫地叫了一声“姑姑”
乐安又伸出手,摸摸他的脸,“乖,醉了就去休息。”
李承平脸上露出一瞬的不情愿,但迷瞪瞪的眼又看了眼乐安,看着她坚定不容一丝拒绝的眼神,只好还是委委屈屈地点点头“好。”
然后李承平便被小太监扶着去休息了。
皇帝离席,宫宴却还
于是转眼,乐安一瞅,离自个儿最近的居然只剩一个卢玄慎
他倒是安坐如钟,看着没一点起身的意思。
你不走我走。
乐安其实不怎么想动,但也实
“公主。”
卢玄慎的声音却
乐安挑起眉看他。
卢玄慎朝她笑笑。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映照,乐安总觉得他的脸也有点红,不过也不奇怪,方才李承平缠着她嘀嘀咕咕时,她眼角余光瞅着四周,便见其他人三三两两的交谈,只有卢玄慎,也不跟谁说话,只一个人,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地喝,不喝上头才怪了。
那么这会儿朝她笑也是酒喝多了脑子不好使了吧。
乐安嗤笑着,问道“卢相何事”
“无事。”卢玄慎依旧笑着答道,然后又举起手中的酒杯,道,“只是想敬公主一杯酒,敬公主好手腕,好魄力。”
说罢,不待乐安回答,便自顾自将那杯酒一饮而。
乐安哪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和不甘心,但此时见他这番做派,反而失笑。
这是做什么向她示弱让她见证他的落败潦倒和不甘心
这些念头只
随即,她起身的动作都未停,也再未给卢玄慎一个眼神,款款从他身旁离去。
卢玄慎睁开眼。
柔软昂贵的曳地长裙从他身旁掠过,有一小块布料蹭到了他的衣衫下摆,顷刻,有淡淡的香气
但顷刻间,倏忽间,那香味便不见了。
香味随着衣衫一同远去了。
留给他的仿佛只有一场幻梦。
卢玄慎又深深吐出一口气,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果然,她去找她那个小驸马了,两人依偎
可是真的如此吗
他看着看着便笑了,眉头扬起,而清冷阴鸷的眼里,也分明没有一丝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