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罢……去罢……只是督军的话,倒不算难为这孩子。”王翦眯着眼睛发出幽幽一声长叹。
“只是孔雀国远隔万里,兴兵不利,殿下想好如何说服百官了么?”王翦开口问道。
“航贸军府是孤一手执掌,无需虎符亦可调动,至于钱粮用度,孤已经说服治栗内史,既然如此,孤为什么还需要说服百官?”赵泗闻声笑了一下。
“总得开个朝会知会一声,总不能让百官后知后觉,直到大军开拨的时候才知晓。”王翦开口说道。
“孤是打算召开朝会知会一声,顺便把一些事情一并做了。”赵泗笑着开口。
“既然殿下已有计较,老夫便不再多说了。”王翦闻声点了点头。
“宫中政事繁杂,孤不便久留,待孤召开朝会以后,会亲自为王离送行。”赵泗执弟子礼开口。
王翦点了点头,王离躬身行礼送客。
直至赵泗的身影消失不见,王翦眼中闪过一丝恍惚,枯槁的指节擦拭了几下眼角,倒没有什么眼屎,只是目光却还是浑浊不堪。
那是……源自于血脉的本能。
毕竟这才顶尖学术大佬最看重的问题,上层往往是引领风向的,学术大佬在乎这些,下层的士子相应的也会争相讨论,为接下来和旧吏以及法家的斗争跃跃欲试。
这对爷孙,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很多。
“总得以防万一不是?出了什么差池,不求你建功,最起码得把船带回来。”王翦叹了一口气。
“越来越像了啊……”王翦幽幽开口。
“殿下和陛下?”王离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来始皇帝充满威严的身影。
……
何为预热,无非就是舆论攻势罢了。
“孙儿不是去督军么?领兵打仗那不是槐里侯的事情?”王离开口问道。
同样,在许多人看来,这对爷孙性格有着明显的区别。
时值赵泗颁布招贤令,开放学室,天下士子纷纷朝着咸阳汇集,可以说整个天下的知识人才都朝着关内汇聚。
然而赵泗先是安抚旧吏群体,尔后公开表示不会舍弃关内法吏,释简以安人心的同时,旧吏群体得以安顿。
“有这功夫,倒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去了海外该如何做好殿下交给你的差事,想一想应该如何对孔雀国用兵……”王翦开口笑骂道。
哪怕自己的小伙伴已经今非昔比,摇身一变成为了大秦的储君,但终究有交情在,颇为亲近。
这对爷孙的手段从来都谈不上酷烈,但是要做的事情,从来都会不折不扣的去行动。
然而在王翦眼中,某些时候,这对爷孙的举止,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相比较之下,赵泗?
对比始皇帝带来的压力,和赵泗相处王离明显自如许多。
“殿下和陛下,越来越像了……”王翦笑了一下,眼中闪过几分追忆。
同时,赵泗作为最高领导,主动将舆论转到孔雀国扣押大秦使者之事。
王离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画面就显得温和许多。
转眼时间,几天时间过去。
不论对错,从不瞻前顾后。
时间……悄然飞逝。
那是如此的不可直视,威势甚重。
只需要将招贤令原本随心所欲自由发挥的考核变成命题作文即可。
骨子里,这对爷孙,是一模一样的。
“什么越来越像了?”王离挠了挠头开口问道。
在没有干涉的情况下,舆论集中在声讨旧吏以及法家和各家学术彰显之上。
以讨论孔雀国扣押大秦使者以及如何应对展开策论,并且详细叙述对方的失德之处……
“罢了,随大父去书房……”
况且,自家小伙伴再怎么说,也从没有在自己面前板着脸过。
“这……差别也太大了吧……”王离嗫嚅着嘴唇嘟囔道。
读书人多了……消息的流通和讨论热度自然也会相应变高,天然具备了舆论发酵的土壤。
对于王离这种后辈而言,刚一出世面对的就是巅峰状态的始皇帝,自觉得亚历山大,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逾越之处。
这对赵泗来说并不难……
“你能看出来个甚么?”王翦摇头失笑。
就像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召开朝会是为了通知群臣,而非和群臣商讨。
治栗内史那边已经开始进行粮草调集,赵泗也在为出兵孔雀国做预热准备。
就像,他认准的事情,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落实。
王离点了点头,搀扶着王翦的身子朝着书房走去。
招贤令的考核放在这个时代,说一句堪比高考都不为过。
开卷考试,命题作文,在赵泗的引导之下,舆论的主要内容瞬间变成了声讨孔雀国。
这也是转移矛盾的一种手段。
随着诸子百家汇聚咸阳,百家弟子和旧吏群体,如果不加以干涉,势必会形成水火不相容之势。
旧吏群体的忠心无需多言,被赵泗安抚以后可以不主动挑事,但不代表诸子百家会安分下来。
赵泗不想激化矛盾,他在等,等诸子百家真正够分量的人来到咸阳。
在此之前,他并不希望旧吏群体和诸子百家的矛盾激化下去。
说来可笑……旧吏群体现在手中握有实权,把控关内,手里是拿着刀的,这个群体反而被赵泗轻而易举地安抚下来,甚至于忍气吞声。
叫嚣的最厉害恨不得立刻火并的诸子百家,反倒是手无寸铁。
从时代的发展上来看,赵泗要保留百家道统,要给予他们晋升的阶梯,将他们纳入大秦的统治。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左右着孤,让孤对关内旧吏动刀,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赵泗披着大衣,看着漫天飘零的大雪目光幽幽。
“旧吏之中,确实有很多冥顽不灵之人,但不教而诛的事情孤不会做,孤亦不会拿着谁来开刀,更不会做杀鸡儆猴这样无聊的事情,在孤的眼中,旧吏也好,新吏也罢,乃至于诸子百家,都没什么区别。
谁能够照着孤的旨意办事,谁能够顺应孤的意志,谁就能得以求活。”赵泗回头看向满脸不解的稽粥开口说道。
“就像孤开放学室……泼粪也好,辱骂也罢,出于义愤,孤能容忍,也无伤大雅。
可要是以死相逼,倒行逆施,行逼宫之事,行刺之举,那结局就大不相同。”
“可这样一来……天下人心中难免会有怨怼吧……”稽粥开口。“天下人?他们谁能够代表天下人?旧吏,新吏,法家,儒家?还是谁?”赵泗嗤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