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烤鱼就在面前,她也无动于衷。
虞妙妙只是动了动嘴唇,萧凌就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很奇怪,他现在竟然有些期待被骂。
可是她没有,甚至什么话都没说。
虞妙妙沉默的盯着他,湿哒哒的头发垂落在脸上,眼底已经失去了光芒,死寂中带着一丝疲态,泪水倔强的蓄在眼眶。
气氛安静的出奇。
萧凌伸手想抹掉她脸上即将掉落的眼泪,被虞妙妙抬手挡去。
那滴泪水正好在此时掉落在地上。
萧凌低头看着那滴泪水掉落的位置看出了神,火光照在萧凌的脸上,忽暗忽明。
他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眼底的神情也愈发冰冷,良久轻飘飘道:“就这么喜欢萧肃?”
“你神经。”
话不投机半句多。
虞妙妙不欲与他交谈,站起来就要走。
萧凌反应很快,强行抓住了虞妙妙的胳膊,根本不给任何机会,作着最后的挽留:“他能给你的,本王也能给你,甚至比他更多。”
萧凌承认,虞妙妙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开始他带着自己的所有偏见,认为她不过又是一个想玩弄权术,垂帘听政的女人。
可后来他发现,她并没有趁机结党营私,而是真的在关心老百姓过得好不好,朝廷的政策怎么样。
她有仁善之心,对下人甚至都能做到一视同仁,萧凌想指责她太过单纯,可是他又反问自己,若自己不是王爷只是个下人,难道不想遇到虞妙妙这样的主子吗。
她是乐天派,又像小草一样顽强坚韧,无论上天给予她哪条路,她都不轻言放弃,甚至都走的很好。
这都是他没办法拥有的,他们就像阳面和阴面的两个极端。
对他来说,世界是灰色的,到处充满着利益的交换,关系网的编织。
母妃被害死,权力继续更迭,使得原本围在他周围的笑脸全部消失,没有在这时候落井下石,踩他一脚便算是好人了。
皇宫里也没了他的亲近之人,他觉得皇宫真没意思,便孤身一人来到岭南,借酒消愁颓唐了很久,差点成为了一个废人。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萧凌逐渐对原本信奉的仁义道德渐渐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他以诚待人,换来的却是无情的背叛,为什么他最看重义气,却在利益面前瞬间化为了一坨狗屎,为什么他......
他不断的问自己,还有必要继续良善下去吗?
直到有王府里萧凌平时并未薄待的人在他房间里偷拿东西,被他当场抓住,他才彻底明白:
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你弱小,就活该被欺负。
所以他要强大起来,强大到没有人敢惹他,强大到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萧凌笑眯眯的将房间里所有的财宝都慷慨的赠予给了那个人,不过——是放在那人的棺材里。
经此一事,世人都看到了一个容光焕发的南王。
他就像是重新振作了起来一样,整顿了王府里的风气,并把岭南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里。
不够,这还不够。
他不会再躲避了,他要打回皇宫去,让那些害过他和母妃的人付出十倍百倍千倍甚至万倍的代价!
无论用什么手段!
这些年的布控和谋略,让他有绝对的自信能赢得天下。
在位的皇帝不过是个暴君,若不是嫡长子的身份,当初谁是太子还未可知。
可萧凌不怨,因为身份也是实力的一种,拼不了爹娘,那他就和萧肃比拼个人能力和谋略!
更何况萧肃还失了李青延的忠诚,李青延可是王朝第一常胜将军,是他最忌惮的所在。
真是天助我也!
萧凌的心因为权力腐烂,腐烂又滋养了他对权力的渴望,他会在黑暗中继续腐烂下去,直到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
他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冷漠了。
可是——萧凌碰到了她。
虞妙妙就像暖阳一般,照入了他内心阴暗的一角。
可萧凌并没有任何心理波动,甚至觉得有些刺眼。
凭什么她可以高高在上,施展她的良善?凭什么她身处皇宫的利益场,还能这样单纯?
萧凌要让她掉下来,他要毁了她!
她就应该和自己一样,见识到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样子,明白所有人不过都是被利益驱使的行尸走肉,她应该和他一起永坠黑暗。
可是即便他坏事做尽,让她一步一步的陷入绝境,她却在自己自身难保的时候,问他:璇玑如何了?
她说的那样认真。
萧凌喉咙梗塞,仿若听到了心中某处碎裂的声音。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可那裂痕之下,却隐藏着无尽的艳羡,让他忍不住去靠近虞妙妙。
他原先不明白这是爱。
可是,现在他好像还没有得到,就要永远的失去她了。
萧凌呼吸有些急促,原本能言善辩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道:“本王从前做错了许多事情,那是因为本王不了解你,现在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虞妙妙甩开他的手,冷脸嗤笑道:“萧凌,你做过的那些事,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你以为本宫都不知道?啊?抓本宫走不就是为了让萧肃慌乱,你好造反吗?现在又在这做什么假惺惺的样子,真是恶心!”
她说他恶心.......
萧凌下意识的想摇头,可是他发现虞妙妙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他愣在了原地。
虞妙妙:“你就是一个小人,阴沟里的臭虫!本宫能遇到你就是这辈子最大的失败!”
虞妙妙脸上的嫌恶萧凌看的一清二楚,萧凌怔怔的看着她脸上的所有细节。
厌恶也厌恶的这样明显。
她还真是.......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他唇角似是勾起又似是在隐忍:“皇后娘娘看人真准。”萧凌在一步一步逼近虞妙妙,“本王就是这种烂人,阴险、狡诈又恶毒。”
虞妙妙愕然,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不小心撞在了身后的树上,粗糙不平的树皮激起了她浑身的鸡皮疙瘩:“你......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