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吧。德嫔,此事与你无关。
皇上金口玉言
边牧阿哥又被吓哭了,五岁的胖崽崽把头埋进了自己奶母的脖颈儿里,随着佟佳氏一道走出门去,只抬起一双湛蓝的小狗眼,悄悄地看了一眼齐东珠。
或许他还记得这个小时候曾给他吃了一些新鲜玩意儿的姑姑。
哈士奇阿哥和蓝湾牧羊犬太子都从地上站了起来。半大幼崽已经十分壮硕,一看就是遗传了康熙高大体型的蓝湾牧羊犬自然而然地立
而那个半大哈士奇却
他一时竟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四阿哥另一位跟来的奶母孙氏满脸惊惶的凑了上来,想从齐东珠手里抱走四阿哥,趁此时返回西
四所。
齐东珠也正有此意,哪怕这便是她与比格阿哥最后相处的时刻,她也不愿让比格阿哥看到更狼狈的场面儿。她怜惜地垂首亲了亲四阿哥毛绒绒的后脖颈儿,轻声说道
“宝,晚安。”
可是她低估了比格阿哥的敏锐程度。是的,比格胖崽是一个相当自闭的崽,通常,他对常人所恐惧和害怕的事物没什么反应,与人交流的欲望很低,甚至还时常表现得有些古怪、呆板,分不清主次和称谓。
但是他生命中的意外就是齐东珠。齐东珠对于他来说太特殊了,若是用现代的标准来衡量,齐东珠是自闭比格封闭的世界和外界的最强大的关联,是他用来维系一切的缆绳。
是他的监护人,是齐东珠无限包容的喜爱和耐心,将他与外界连接了起来。她是他和这个杂乱世界的唯一屏障,是他的港湾和家。
可他却莫名觉得自己要失去这一切了。这让他无比惶恐,极力用小爪子扒住齐东珠的肩膀,声音尖利道
回家和宝回家
这声音落
耳中,如同钝刀剜心一般,汨汨淌出新鲜的血浆来。她的眼泪终于漫出了眼眶,可她还是轻轻将比格阿哥的小爪子从脖颈儿上取下来,将拼命用小白爪抱着她的手的比格阿哥放
比格阿哥歇斯底里地嚎哭起来。他往日是断断不会
可如今,巨大的危机感让比格阿哥顾不得许多了。他只觉得自己不能离开齐东珠,一定不能离开她。
哈士奇阿哥不再踟蹰不前。他走到齐东珠身前,对着康熙的方向跪下,因为生长期抽条而瘦削的背却笔直。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
齐东珠顾不上什么体面,她伸手掩住唇,眼泪汨汨而下。不管是哈士奇阿哥还是比格阿哥,都让她心如刀绞,却莫名给了她无穷无的热意和勇气。
实际上,齐东珠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有问题的人。从她弟弟翻下窗户摔死,而她受到所有人指责时,她就
她一日比一日冷,一日比一日不敢与人说话,直到她的亲生母亲指责她是个冷血动物,指责她心里只有那些长毛的畜生,却没有自己的亲人起,她就再没有过家。像她这种人,穿越大清,或者随便找个什么地方腐烂也无所谓的,她自己也不觉得有人会
所以,齐东珠将自己所有对这个时代的恐惧和不安隐
齐东珠早就不再相信人性和人心。哪怕是她遇到了
她将自己困
而此刻,她突然涌起了一股难言的勇气。她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糟糕,因为有人爱她,有人护她,有人挽留她。哪怕这些都无济于事,哪怕这些她并不需要。
她好喜欢她的崽崽们,这个尊卑分明、野蛮残酷、荒诞不经的世界并不是无药可救。
这个时代的芸芸众生,也不是无药可救。
一向不好动的比格阿哥拼命挣扎,几乎让孙氏脱了手,可孙氏害怕极了,硬生生将尖
声哭叫的小主子抱出门去,头也不敢回地离开了。而齐东珠放纵地落着泪,并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忧虑,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不为了比格阿哥。而只是为了这场意外获得的生命,为了
这些年那些因为无限的压抑和麻木而离她远去的情感一时间全爆
至于她后果如何,她不怎么
康熙看着齐东珠泪眼滂沱,心头突兀的瑟缩了一下,这感觉让他觉得极为陌生,一时让他喉头的话儿没能脱口。
他心下是觉得有些新奇的。他看着齐东珠的晶莹的泪光源源不断地漫出眼眶,鼻尖儿翕动,满脸都是潮红和水迹。这本来是御前失仪,大逆不道的,却无端让康熙移不开视线。
他不是没见过人哭。但他身居高位,早就习惯了那克制的、恰到好处的、见好就的泪水,也见过濒临绝境、恐惧万分、绝望交加的泪水,但他不觉得自己见过这样的。这样坦然、毫无遮掩、没有体面却无比鲜活的泪水。
她让康熙突兀地感到胸口灼热。这股灼热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既陌生又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仿佛是隔着渺远的时光,突兀地将生命最初的那种毫无雕琢、未曾扭曲的纯粹和真实一道唤了回来。
皇阿玛息怒。大哥刚从宫外来,还不熟悉宫中规矩,并无意冒犯皇阿玛。
康熙其实并不恼怒。他今日其实对胤褪很满意,是因为胤褪对亲弟关怀,也重感情,对曾经照顾过他的齐东珠有回护之意。
而对于齐东珠,康熙是动过怒。那是一种反射性的、刻板化的怒气,
太皇太后受惊,他立刻就想大
之中率先
这让康熙觉得不适,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堪。因为那并不需要多么敏锐的洞察力,康熙就能轻而易举的
她或许看得到他绣着龙纹袍服,看到他代表尊贵和荣耀的帝王銮驾,但她从来不会看到龙袍下的他本人。
这让康熙每每看到她,就觉得心绪不平,而他明白心绪不平的只有自己而已。他有时会出言贬损齐东珠,迫使她不情不愿地俯首请罪,或是自作聪明地假装鹌鹑,而后又觉得这样实
然而周而复始,他下次见到齐东珠仍会如此。这仿佛成了他一种上不得台面的消遣,而他却并不以此为乐。
这回儿,齐东珠泛起血色的眼眸让他的怒火莫名其妙的退却不少。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齐东珠的错,也不是奴婢失察之过。
只有两岁冒头的四阿哥更称不上什么罪魁祸首。或许他不一定要严惩哪个奴婢以将此事场。当年,他派人监视齐东珠,得报了齐东珠对曹寅所说的话儿。
她说,他是皇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让谁说话儿,谁就不能沉默。
这话儿若是往日听,算得上过于拙劣的阿谀奉承,可从齐东珠嘴里说出来,却让康熙无端不爽快,将侍卫的奏报置于火上烧了。
此刻,他突然明悟了几分自己当日的不愉。面对太皇太后的吩咐,康熙头一回儿表面应下,内心却并不准备照做。他是不准备惩处齐东珠的,哪怕此事他需要给太皇太后一个交代。
别哭了。
他心烦起来,太子
纳兰东珠果然充耳不闻,太子凝目,觉得康熙受到了这莫名其妙的奴婢的冒犯,当即喝道放肆大胆奴婢,竟敢御前失仪
康熙没能阻止太子
子。
纳兰东珠,
康熙放缓声音,量平和道
你可有话儿
这便是让她自个儿解释、求饶了。此刻还身
了。至于齐东珠照顾四阿哥的不妥当之处,来日再说便是了。
瞧四阿哥那个圆滚滚的模样,也不像个有事的,至于这有些古怪的性子,总能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