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赵夫人,请问这支簪子是从哪来的?”
燕从灵捡起落地的那支如意金簪。
那只白鼠还在兴奋吱吱叫着,顺着她的裤腿想要爬上来,最后被她师兄一手重新揣进衣兜里。
“这是我出嫁那年,梳妆盒里头带的,应该是我哪位姐妹添的嫁妆。”
赵家夫人认真回想了下,“我瞧着实在喜欢,一带就是这么多年。”
宁明澈皱了眉,正想开口再说什么。
外间忽然一声惊呼,有小厮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跌跌撞撞趴倒在地上。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大、大少爷刚刚在花楼……喝花酒死了!”
“儿、我的儿啊……”站在人群最后,一位容貌姣好穿戴华丽的姨娘,两眼一翻险些当场昏死。
赵夫人也是愣了许久,“大少爷好端端的就喝酒死了?”
自己膝下只得了赵雯儿一个女儿。
打着为了后继有人的旗号,丈夫收了一堆的女人进后院。
但不知道赵家到底是被诅咒,还是怎么了。就算这样除她以外,就只有另外一位程姨娘生下儿子,其它都空空无果。
程姨娘原本就是通房丫头抬上来的,和赵老爷有旧日情分在。
得了这么颗唯一的宝贝眼珠子后,地位更是水涨船高,走路带风,府里的墙都能被刮倒。
在他母子眼里,赵家就是一块早晚会掉进嘴的肉。
“是、是……”
小厮哆嗦的厉害。
老爷刚去,少爷就又没了……
“表少爷已经让人将尸体运回来了,现在就停在外头……”
程姨娘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丫鬟,发钗凌乱发疯般往外跑去。
“姨娘?姨娘!!”
“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岳凌恒一手拽住一个,跟到了院外。
赵家大少爷这场意外来的太过突然,死了都是用门板抬回来的。衣襟打开地躺在那里,身上还能闻到一股混着脂粉味道的难闻酒气。
旁侧的月白衣衫却令人眼前一亮。
身姿颀长的青年握着一柄山水折扇,末端坠着一块羊脂玉。黑到发蓝以至于有些妖异的发丝,用同色发带松松半挽着。
一双细长眸子微挑,唇色殷红。
分明是清冷的穿扮,却像是黑白画上泼了抹艳色,莫名勾得人心头发痒。
燕从灵只顿了下,便收回视线。
“那是程姨娘家的远房亲戚……”
先前一直沉默寡言的赵小姐,凑过来小声和她解释,“长得一点都不像对吧?听说他那日过来,说要和弟弟作伴读书的时候,程姨娘自己都呆了很久……”
平心而论,程姨娘也是美人。
但和眼前青年这么一比,那就是质的飞跃了。
而这么一张脸,大概很难被拒绝。
“毒妇!我早就该知道!”
程姨娘颤抖着手,含泪摸过自己儿子早已冰凉的脸,眼底痛出血丝,恶狠狠地瞪着赵夫人道,“早就知道,我儿是你眼中钉肉中刺,肯定就是被你害死的!”
“现在我儿子没了,赵家香火断了,往后要怎么办!”
宁明澈少年人心直口快,忍不住话,“这不是还有赵小姐吗?”
他二师兄撞了下他的背。
清官难断家务事。
“你儿子自己出去喝花酒,难道还指望我替你管?”赵夫人也来火了。
以往程姨娘就没少给她使绊子,现在还想把人命这么大一口锅,往她头上扣。
“这会才想起我是当家主母了?前年他强抢民女,还打死人家老父。我说要送官府给人家一个交代,你是怎么和老爷告状的?还有大前年,他当街纵马……”
桩桩件件,赵夫人越说越是火大。
“我看我们赵家的运,指不定就是这么败掉的!”
两人争吵间,燕从灵上前查看尸体。
如她所想。
赵大少爷的死因和他父亲一样,是被狐妖吸干精血。
一连杀了赵家两人,还都是男人,显然不是简单的猎食。
翻出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戴好,她顺着尸体僵硬的胳膊捏了捏,正想往下摸索时,忽地感觉到背后有道强烈目光。
燕从灵侧过脸,恰巧和他撞了个正着。
对方似乎才反应过来,气息有些错乱地移开视线。
他们见过吗?
怎么这个反应?
燕从灵微蹙了下眉,很快又将注意力投放在那具尸体上。
她工作时认真严格到偏执,不太喜欢有别的因素打扰。这也是她一出师,镇妖司就直接收录,甚至重用的原因之一。
这位大少爷宿花眠柳惯了,昨晚是睡在花楼里的。
死亡时间应该和他父亲隔上一些,但也足够一只妖怪两头跑。
所以,她猜测是单独行动。
“昨晚你也在吗?”
这话,她是问那个青年的。
“没有,我从不去烟花之地。”
他答的很快,几乎是下意识般。
燕从灵总算抬头看他一眼,这才注意到对方眼尾下压了一点朱砂……殷红似血。
正事当前,无暇欣赏美貌。
燕从灵又问,“昨晚跟着他的贴身小厮在哪?”
楼弃雪替她指了指。
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却颤得厉害。
少女已经转过身去,散在背后坠着铃铛的发绳随风晃了晃,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娇小身影渐渐和前世那张眼底永远没有温度的脸,重叠在一起。
薄凉的像是山巅不化的雪,浇灭他的血,将他这数年来自欺欺人的一腔缱绻情思揭开,露出残忍的内里。
燕从灵根本不在乎他。
她一剑刺穿自己心口时,手都没抖一下,更别说泪了。
当时神情平淡到,就仿佛平日里晨起后坐在菱花格子的窗下,一边翻看案子,一边等他做饭一样。
楼弃雪是妖。
却跟了一个抓妖师百年。
拜堂成亲百年,除了不能怀孩子,他最后可是连心都掏出来了!
她怎么能薄情成这样?!
被撕裂的痛苦早就随前世那具身躯一起消弭,但在重新看到燕从灵的刹那,还是如同火星点点复燃,顺着心口烧向四肢百骸。
连五脏六腑都在作痛。
他越想越愤,只恨不得当场露出利齿,生嚼了眼前之人,也好彻底血肉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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