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覆满苍穹,银河灿烂,风吹过,花枝轻颤。
罗云瑾仰面躺
清远的钟声
他应该早些回来的,早一天也好,早一个时辰也好那样说不定还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他不求和她说上话,只要能见一面就行。
朱瑄早就打算好了,派他去辽东,两地相隔千里之遥,即使他
他不顾部下的阻拦,不顾生死,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赶
结果却只能
钟声响彻大内宫城,哭声四起。
他凤目圆睁,呆呆地仰望着花枝间绚烂的星河,摧心剖肝,心如刀锯,浑身上下每一处伤口都剜心一样的疼。
这样的痛苦他经历过一次。
原来即使知道结果,还是会这么疼。
一阵沉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玄色常服袍角停
声音沙哑,讥讽的语气,却听不出一点讥刺之意,只有无的苍凉。
罗云瑾动了动,抬手捂住眼睛,唇角勾起,笑得悲凉。
事到如今,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争的
他忍着剧痛翻身爬起,衣袍间的杏花飘落而下,血迹斑斑。
“朱瑄。”他直呼皇帝的名字,“可以让我见一见她吗”
朱瑄立
罗云瑾闭一闭眼睛。
当初圆圆死的时候,他没有让朱瑄见到她最后一面,他独自一个人葬了她,这一次,朱瑄要报复到底。
他很佩服朱瑄,隐忍多年,始终隐瞒金兰真相,没有让她察觉到一丝异象。
换做是他,可能早就露出蛛丝马迹,让金兰猜出实情。
金兰最后选择的人是朱瑄。
嘴巴里涌动着铁腥味,罗云瑾捂住伤口,一步一步离开。
身后传来朱瑄的声音
“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罗云瑾脚步一顿,背对着朱瑄“我不知道。”
他会等着。
月光笼
他们都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他可以等。
哪怕要等上一辈子。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不知道这一次需要等多少个六年,不知道一次又一次的六年后,他还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护着她,照顾她。
所以他要留着罗云瑾的性命。
目送罗云瑾佝偻落寞的背影消失
不远处侍立的扫墨满脸焦急,担忧地望着他。
朱瑄转过身,走进温暖的内殿。
如果金兰
他必须好好保重身子,他得听金兰的话,他还要等她。
圆圆,我等着你。
等一辈子。
皇后崩逝,天下举哀。
皇帝旧疾复
因事
朱瑄早已辍朝,不御正殿,只
待选的谥号递进内宫,他没有裁夺,此后礼部数次上疏请求议定谥号,帝不允。
礼部再请,朱瑄只说了一句“朕百年后,与皇后同葬。”
朱瑄登基几年,愈
按规矩,皇后崩,皇帝为其妻服丧一年,以日易月,七日可除服。
朱瑄却整整一年都只着素服。
群臣无奈,皇上勤于政事,秉烛达旦,一年到头,风雨不辍,如此励图治,他们还能说什么
君明臣良,海内雍晏,天下太平,户口繁多,百姓安居乐业,朝堂秩序清明,司礼监的内官也多为胸襟开阔之士,贤人辈出。
与此同时,皇上一改当初的温和谦逊,作风愈来愈稳健凌厉,雷厉风行,频现铁腕,内阁和司礼监互为牵制,无力架空皇权,除了每隔一段时间上疏请求选妃之外,不敢插手后宫之事。
朱瑄登基的第五年,早已就藩的庆王和德王先后上疏,条陈藩政,请立宗学。
奏疏送至六科廊房传抄,礼部知道无力阻止,上疏附议。
是年三月,
同时朱瑄还适度地开放了对宗室子弟的限制,让他们可以从事四民之业,以便自给自足。
朝廷开始控制宗室人口,严谨宗室藩王侵占百姓土地。
朱瑄登基的第八年,国朝户口增至千万户,赋税入涨至三千万石,达到近三十年的巅峰。
第九年,元辅徐甫病逝,朱瑄为之辍朝两日,赠太保,谥端肃。
老臣逐渐老去致仕,吴健、谢骞经过多年的磨合,逐渐取代徐甫和礼部尚书,谢骞升任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加太子太保,吴健晋少师监吏部尚书,两人依旧针锋相对,常常因为政见不合争得面红耳赤,不过从未有过互相倾轧之事。
百姓称本朝圣上英明,所以朝中亦多君子,大臣只要有真才实干就能得到提升,圣上又明察秋毫,自然也就不敢明目张胆地结党营私。
朱瑄登基的第十年,罗云瑾奉命率军西征,汇同河西部落,奇袭哈城,大败吐军,一举复哈城。
第十一年,鞑靼小王子不断侵扰国境,掳掠人口,罗云瑾和陆瑛各自率领一路大军前往御敌,于凉州大败鞑靼小王子后,陆瑛留守,罗云瑾继续带兵追击,深入沙漠。
第十三年,罗云瑾直击鞑靼小王子老巢,活捉鞑靼小王子。
朱瑄登基第十四年,大军凯旋。
枇杷累累,樱桃肥熟,正值红瘦绿肥的暮春时节,京师万人空巷,百姓欢欣鼓舞,蜂拥而出,挤到城门前迎接获胜的大军。
他们大声为罗云瑾欢呼,他掌兵权多年,权倾一时,世人称呼他为罗都督、内相,几乎快要忘了他的内宦身份。
谢骞以内阁大臣的身份率领文武官员设宴为将士们接风洗尘,却没有见到罗云瑾,只看到副将。
副将爬下马背,拱手道“统领事前禀报过圣上,先回京了。”
时至今日,罗云瑾的属下仍然叫他统领。他依旧住
谢骞知道,罗云瑾根本不
他才能出众,屡建战功,为的是不负他的所学,不负他半生的坎坷,不负他自小的志向,至于后人如何评价,他早已不
凯旋这种盛大的场合,罗云瑾向来不会出席,他不爱应酬。
谢骞安排好宴席,问身边亲随“今天是什么日子”
亲随答道“四月初八。”
谢骞怔了怔,抬头仰望城墙之上碧蓝的晴空。
一晃已经十年了。
自皇后逝去,每年四月,不管身
谢骞出了一会儿神。
下午,他陪同副将入宫,乾清宫内官出来迎接,小声对他说“阁老,陛下这几天有些着凉,恐不能见将军了。”
朱瑄去年底患了一场风寒,吃了药之后好了一阵,不知道为什么过后又突然传出消息说病重了,朝中大臣忧心忡忡,奈何朱瑄这几年颇有圣裁独断的架势,不敢多言。
谢骞眉头紧皱,示意副将先去兵部,问内官“前些天那个叫张广的术士,是不是还养
朱瑄天生不足,体弱多病,皇后病逝后,他一人独居乾清宫,形单影只,别说朝中大臣看不下去,连宫人也觉得眼酸,忍不住劝谏,朱瑄大怒,接连打
不能进美人,那就荐僧道。
今年有人向朱瑄举荐了一名术士,此人名叫张广,说他有起死回生的本领,蛊惑朱瑄,还向朱瑄进献丹药。
朱瑄居然留下了张广。
谢骞心头惴惴不安,先帝就是服用丹药过量才会驾崩,朱瑄身体不强健,一旦沾上丹药,只怕难以戒除。
内官冷笑了一声,道“阁老宽心,张广已经被赶出宫去了,那个举荐张广的小人也被夺去官职,
朱瑄留下张广,宫中内官听说以后,大吃一惊。
已经升任大总管的杜岩、扫墨和小满等人手捧皇后生前的一份手书,大哭着跪
那份手书是皇后生前亲笔所写的懿旨,敢怂恿皇上服用丹药者,杖二十,
朱瑄看到杜岩送上的手书后,沉默良久,当晚就让人将张广驱赶出宫。
说到这里,内官擦了擦眼角“还是皇后娘娘的话管用。”
即使皇后不
谢骞松口气,皇上没有被张广撺掇着服用丹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