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的茄袋足足做了两个月才做好。
她太忙了。
朝臣多次上疏奏请皇太子出阁书,郑贵妃实
出阁仪式
一次次拜礼就是
等朝臣拜礼毕,侍卫们簇拥着朱瑄挪到东厢房,官员们从两边侧门进殿,分班站立，通事舍人呈进书案,内官展开书本，侍讲官上前，开始讲解。
等讲解完,通事舍人撤走书案,侍讲官叩头退出东厢房,朱瑄命赐酒菜。
金兰跟
出阁仪式隆重繁冗，朱瑄怕她累着，她却觉得很好玩，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每天旁听朝中大儒讲解经史。
大臣要上朝当班，早朝后方能至文华殿讲课，朱瑄每天寅时起身，先
内官撺掇着朱瑄玩捶丸、蹴鞠、打球、斗鸡、斗蟋蟀、打牌、杂耍，让钟鼓司的小内官演百戏、筋斗、爬杆、中幡给他看。
朱瑄不动声色，不久之后就找机会把那几个内官打
金兰夸朱瑄意志坚定，像他这么大的少年正是最贪玩的年纪，他每日天不亮就起身，亥时才睡下，手不释卷，勤奋刻苦，作息严格，实
朱瑄认真地说“出阁书的机会得来不易，我不能耽于享乐。圆圆，等我以后能做主了，就没人能欺负我们了。”
金兰又骄傲又心酸，每天陪着他，跟着他一起寅时起身，和他一起去文华殿，夜里他坐
晚上还好，她熬得住。白天她贪睡，实
朱瑄笑了笑，坐
她还保持着要起身的姿势，侧身睡着，一条腿大大咧咧地搭
朱瑄忽然觉得脸热，给她盖好被子，她白天当差，还时不时抽空去找罗云瑾，夜里陪着他书，肯定累着了。
她做好的茄袋就放
朱瑄拿起墨绿地茄袋看了看，放回笸箩里，脸上神情阴郁。
她也给他做茄袋，那是因为别人都有，唯独他没有，她不想让他受委屈。
他必须快一点长大，长大到可以保护她。
金兰已经从内书堂正式结业，他和罗云瑾都不敢再让她去内书堂上课，她虽然不记得，似乎也对内书堂存了惧怕，平时很少提起内书堂的老师，罗云瑾有几次无意间提起，她没想起来，情绪却变得忐忑不安。
罗云瑾沉默了很久，从此再也不敢
朱瑄那天亲眼看见罗云瑾怎么抱她回来，怎么照顾她，怎么跪
他知道罗云瑾一定很喜欢她。
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抱着她的时候，凤眸里有泪光浮动。
她不知道。
罗云瑾的痛苦悔恨和爱怜，她全都不知道，罗云瑾怕她回想起所有事情，只能假装那天什么都没
宫里的人说罗云瑾为了荣华富贵出卖自己的老师，狼心狗肺。
事情传到金兰耳朵里，她呆坐了半晌。
朱瑄坐
她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第二天她陪朱瑄去文华殿，路上遇见罗云瑾，找他求证。
罗云瑾一声不吭，点头承认，抬脚走了。
她站
长廊前风声呼啸，朱瑄看着她的背影，她看着罗云瑾。
夜里回到东宫，她靠
那一刻，朱瑄忽然明白，即使她不记得张守勤的事，她也愿意相信罗云瑾。
他突然
可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给她。
他痛恨自己的孱弱，痛恨她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学着揽人心，培养人手，一夜之间，他仿佛陡然成长，躯体仍然瘦小，心智却
金兰几乎天天和他
罗云瑾却注意到了，不仅注意到他超乎年纪的沉稳，也注意到他心底不可告人的心思。
“我准备找机会送圆圆出宫。”他找到朱瑄，道，“她不能一直待
朱瑄脸色苍白，身边的人陆续消失，他连下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舍不得她，可他保护不了她，他甚至想不到一句反驳罗云瑾的话。
罗云瑾得到钱兴的重用，从奉御升至监丞，又至少监，从干杂活的写字到整理奏章的典簿，他熟谙典章制度，博闻广识，风度出众，嘉平帝也开始注意到他了。
短短一年，他为钱兴做了不少事情，名声越来越差，地位越来越高。
朱瑄有几次看到金兰和罗云瑾争吵。
她挡住他的去路，抬头看他，和人吵架的时候声音也很轻柔“云瑾哥你早些为自己打算，这样的事做多了，于你的名声无益。”
罗云瑾冷淡地道“你安心等着出宫，别管这些事。”
她叹息一声“云瑾哥，司礼监做的那些事，连朝上的大臣都阻止不了，我知道你有难处，不是
罗云瑾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我已经牵扯进去了。”
说完，他转身走下长廊。
她目送他走远，像是站不住似的，倚着廊柱，看了很久。
“形势不由人”
朱瑄走近的时候，听到她低声喃喃“钱公公一手遮天，云瑾哥只是奉命行事，他没有办法。”
罗云瑾现
她明白罗云瑾身不由己，还是忍不住劝罗云瑾早日为自己打算。
罗云瑾显然另有打算，他不
李忠吓坏了，尤其当几个相熟的提督太监死
金兰不愿
李忠气得直跺脚，骂她“他做了多少昧良心的事你一件都没听说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现
他无比畏惧罗云瑾，和金兰大吵了一架，气得脸红脖子粗。
金兰有些心虚，送李忠回去，李忠当着她的面砰的一声关上门。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不久之后，李忠得罪钱兴，被锦衣卫抓捕入狱。
他牵扯进一件陈年旧案之中，负责审案的人正是罗云瑾。
李忠没有熬过来。
金兰大病一场。
她躺
屋外大雨滂沱，庭院传来脚步声，罗云瑾冒雨而来，带来从太医院抓的药。
金兰赶他走，不肯吃他送来的药。
朱瑄目不交睫，守
半夜的时候她总算睡着了。
朱瑄出门去茶房讨热水，目光掠过院子，愣了片刻。
大雨如注，罗云瑾跪
不知道他跪了多久。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和朱瑄对视。
两人都没有说话。
朱瑄去茶房要热水，回房继续守着金兰。
第二天早上，朱瑄支起窗子看了一眼院子。
罗云瑾还跪
金兰吃了药迷迷糊糊的，不想见他。
沉缓的钟声传来，罗云瑾踉跄着站起身，赶去司礼监文书房当班。他不能缺席，否则钱兴查到东宫，她的处境就危险了。
他每晚来东宫看金兰，金兰仍然不愿见他，他一跪就是一夜，接连跪了几天。
那晚朱瑄喂金兰吃了两碗鸡茸粥，她神好了点，下床拉开房门。
罗云瑾跪
金兰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他面前，“云瑾哥，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罗云瑾身形僵住。
金兰脸上神情平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痛恨，只有空茫和冷淡“我知道你身不由己，知道你的志向，云瑾哥，你非池中之物我祝你前程似锦，鹏霄万里。”
罗云瑾双手轻颤，闭了闭眼睛。
没有声嘶力竭的争吵，没有歇斯底里的对骂，没有饱含愤怒的质问，却让他一瞬间万念俱灰，如坠深渊。
朱瑄立
他冷静沉着，没有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他扶住她，感觉到她
门刚刚合上，她眼前一黑，瘫软
朱瑄抱她上床，给她盖被子，手指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花。
“还有我呢，圆圆。”
她朝他笑了笑，揉了揉他的
朱瑄守着她。
不要紧，他现
等一辈子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