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 宋毅和沈姣姣做东,请宋大山和宋翠花,还有大虎和赵小穗
席上, 大虎喝多了,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拉着宋毅,双目带着红意,“你到了沪市, 可别忘了哥们我。”
宋毅习惯性地给了他一个脑瓜蹦, “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
这边, 赵小穗拉着沈姣姣, 鼻子通红, “你、你也是,不许忘了我。”
沈姣姣好笑地给她擦去眼角的泪, “不是给你留了学校地址嘛,想我了就寄信给我, 我也会给你寄信,寄东西的。”
分数下来不久后, 省里的表彰也下来了, 她以超出第二名十五分的成绩, 成了省文科状元, 除此之外,省里还奖励了她一百块钱, 公社也有表示,奖励了二十块,加起来一共是一百二十块。
她打算用这笔钱中的一部分,
“真的那你必须每隔一个月, 不,两个月就写信给我。”赵小穗道。
“好好好,每隔两个月就写信给你,我还要给你寄沪市的雪花膏,还有沪市女人香水。”
“沪市女人香水”赵小穗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是香水”
沈姣姣跟她比划,“就是可以喷
赵小穗听得起了憧憬,“那应该很贵吧,一听就是有钱人用的。”
沈姣姣回想了一下,她下乡前借住
大虎拉着宋毅,低声道,“大城市花销大,钱要是不凑手就说一声。”
宋毅心底一暖,“放心吧,你哥我还不至于沦落到借钱的地步,我有手有脚的,不说干出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保证妻儿老小吃穿不愁还是做得到的,你这份心意我领了。”
宋翠花是下定了决心要跟宋毅和沈姣姣去沪市,帮他们带崽崽的。
宋大山想劝,但不敢,他怕挨宋翠花的大嘴巴子,犹豫了一会,闷了一杯酒,壮了壮胆子,才道,“翠花,你真要去沪市啊”
宋翠花睨了他一眼,“就去那么几年,等他们安定下来,我就回来陪你,成不”
哪有什么成不成的,宋大山咬咬牙,“也不一定要你回来陪我,说不准我去陪你呢,跟你说句实话,这大队长我早不想当了,社员知青天天闹幺蛾子,我这大队长当的跟法官一样。”
宋翠花一愣,她还真没听宋大山提过这档子事,她也道,“再说吧,其实大城市也好,咱两都这把年纪了,不去见识一下,这辈子都白过了。”
自打确定去沪市以后,宋翠花倒是积极不少了,每天逮着知青点的知青问大城市是咋样的,倒是给她问出了不少憧憬。
这顿饭结束没几天,宋毅和沈姣姣就要拾东西去沪市了。
十月初开学,九月底就要报道了,现
赵小穗的检查结果出了,确诊了怀孕,喜滋滋地从沈姣姣这里拿了小床和学步车,说要沾沾崽崽的喜气,生个健康的大胖小子。
考上大学的知青一共只有三个,还真给赵志刚这个乌鸦嘴说中了。
临行的这一天,全部社员跟知青都来送行了。
宋毅和沈姣姣、宋翠花轻装上阵,宋翠花抱着崽崽,宋毅手上挎了两个包,一个包装着三人的几件换洗衣服,一个包装着崽崽的衣服和奶粉之类的。
剩下的必需品,比如床褥之类的,宋毅打算到沪市再买,去之前他就已经有意识的攒好票了,省的路上拿一堆东西,又重又累人。
再说了,春节还要回来呢,难不成到时候再把东西背回来,多麻烦。
赵小穗还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沈姣姣拉着她哄了半天,“你可别再掉眼泪了小祖宗,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我春节就回来了,这才几个月啊。”
赵小穗打着哭嗝,虽然清楚沈姣姣说的是实话,但她就是忍不住。
这年头到隔壁公社都算出远门了,更何况是去坐火车要坐两天一夜的沪市。
赵志刚和刘璐璐隐
蔡大婶和张婆子以往看沈姣姣,除了长的美一点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如今再看她,大学生三个字,仿佛
宋满囤看着宋毅和沈姣姣,也很来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全公社这么多知青,怎么就沈姣姣考上了大学,还是文科状元,这个他敢都不敢想。
宋毅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宋满囤,他弯起嘴角,露出坏笑,上前拍了拍宋满囤的肩膀,“满囤哎呀,又看见你了,上回哥说的风筝和风筝线辘的比喻,你回去好好思考了没有,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满囤讪笑,“呵呵,呵呵。”
他阴暗地想到,你就趁现
宋满囤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没出声,就怕给宋毅提了醒。
但宋毅是什么人,只一看他的神色,就猜出了他
宋满囤这人就是以己度人,他自己怎么想的他就以为别人会怎么做,要他是知青,考上了大学,指定是红旗公社贪慕虚荣,抛妻弃子第一人。
这种人,宋毅懒得跟他多计较。
告别了社员和知青,宋毅三人带着崽崽到了火车站。
买了车票,上了绿皮火车。
宋毅买的是三张卧票,都
进了车厢,里面已经有人了,是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年轻姑娘,她应该就是剩余那张卧铺的主人。
年轻姑娘看见三人抱着小孩,善意地笑笑,侧过身,让了道,让宋翠花进去。
宋毅上铺,沈姣姣下铺,睡沈姣姣对面的是年轻姑娘,她上铺是宋翠花。
沈姣姣也笑着朝年轻姑娘回以一个点头。
三人刚坐稳,就听到“呜呜”的鸣笛声,火车启动了。
崽崽新奇地看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景色,伸着小肉爪子,想去抓,却碰到了玻璃,倒是惹得年轻姑娘一笑。
两天一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年代人都热情,加上沈姣姣她们又带着小孩,年轻姑娘一下放松了戒心,她又是个开朗的性子,没一会就跟宋翠花聊了起来。
“大娘,你们这是去哪啊”
宋翠花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我侄媳妇考上了沪市的大学,我们和她一起去。”
大学生,还是刚恢复高考就考上了大学的大学生。
一听这话,连隔着一条过道,邻座的乘客也投来羡慕的眼神。
年轻姑娘不住咋舌,“你侄媳妇真厉害。”
而且长的忒好看,她
他们三人穿的衣服,一看就是从下面地方来的,虽然穿的已经是县城里比较时兴的衣服了,可跟火车上的人一比,还是有些落伍。
可那落伍的立领格子衬衣,窄脚裤,穿
一聊天时间就过的很快,天刚刚擦黑,乘务员就推着车来卖盒饭了。
宋毅买了一份青椒肉丝盒饭,两份肉片炒黄瓜盒饭,一共花了九毛钱。
三毛钱一大盒,而且还不要粮票,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三人都打算这几天都吃火车上的盒饭了。
沈姣姣打开铝饭盒,里面三分之一是菜,剩下三分之二是白米饭,装得满满当当,尝了一口,味道也不错。
吃完饭,宋毅又拿出杯子,找了乘务员要了热水,给崽崽冲奶粉喝。
崽崽喝完奶,打了个奶嗝就窝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累了一天了,车厢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宋毅将两包衣服给沈姣姣和宋翠花,让她们垫
沈姣姣接过衣服当枕头,让崽崽睡
然后崽崽半圈
宋毅翻进上铺,他人高腿长,曲着身子才勉强睡下,不一会,也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沈姣姣做了一夜的好梦,当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她犹沉浸
她听到哭声,以为崽崽饿了,赶紧坐起来,穿上鞋子,嘴里轻声哄道,“崽崽乖嗷,不哭,妈妈这就给你冲奶粉。”
她刚穿好鞋子,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瘦高的黑影
一个穿着深蓝色上衣,黑色裤子,大约三十岁的男人,正拿着一个长长的铁钩子,
看到眼前的一幕,沈姣姣一瞬间就清醒了。
她捂着嘴,尖叫了一声,“啊”
这一声,顿时把上铺的宋毅给惊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小偷,眼睛微微一眯,抓住栏杆,直接翻身下床,抓住小偷的手,唬了一声,“吓你干嘛呢”
这些事几乎
年轻姑娘也被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先是看到小偷放大的一张贼眉鼠眼的脸,被吓了一跳,差点原地蹦了起来。
再低头一看,自己怀里的包的背带被挂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年轻姑娘咬牙切齿道,“好啊你,居然敢偷我的东西,信不信我扭送你去警局。”
闹了这出,火车上的乘客都醒了,他们从座位上起身,来到这节车厢一看,嚯,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
纷纷起哄道,“对,抓他去警局。”“做小偷,真不要脸。”
小偷一听乘客们,尤其是年轻姑娘说要送他去警局,顿时吓得白了一张脸,他将怨恨的目光放
要不是这崽子突然哭闹,把那女人惊醒了,那女人喊来这个男人把他捉住了,他早就得手跑了。
到时候钱票塞自己口袋,年轻姑娘的包往窗外一扔,毁尸灭迹,这钱票又没有写名字,任她找了天王老子来也捉不着他。
这小偷也是火车上的惯犯了,他常常买一张长途火车票,上了车就开始寻找猎物,那种一家子的他不敢动手,专门盯上年轻姑娘这种独身一人,而且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姑娘家。
而且选
往往一趟火车下来,能获好几十块钱,比种地上工来钱快多了。
被这种快钱迷了眼,小偷一
见他用怨恨的目光盯着姣姣和崽崽,宋毅神色一冷,钳住小偷的手微微一用力。
小偷顿时
说着,他的手腕被捏出了一圈红印,手也吃不住力,拿不住铁钩子,哐当一声,掉
大伙这才看出了犯罪工具的全貌。
等手臂长的铁钩子,钩子只有手指粗细,钩尾尖尖的,磨得锃亮,一看就是心打磨过,而且用了不少时日的。
这么一看,大家都用更加鄙夷的目光扫向小偷。
宋毅更是沉了脸,“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做这些小偷小摸的勾当,你不嫌丢人你父母还嫌呢。”
宋翠花也醒了,她啐了一口,泼辣地骂道,“我要生了这种儿子,我能给他重新塞回去。”
有了他两带头,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唾弃小偷,直说得他面色红得滴血。
乘务员和乘警姗姗来迟,准备将小偷放到车长室关押起来,到了站就扭送去警局。
乘警跟周围的乘客打听了一番,是宋毅捉到的小偷,他肃然起敬,朝着宋毅敬了个礼,“同志,你是好样的。”
宋毅爽朗一笑,学着他回了个礼,“为人民服务,应当的。”
乘务员和乘警带着小偷走了,大伙又回到了座位上。
年轻姑娘将包重新好,脸上划过一丝感激,冲着宋毅道,“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宋毅摆摆手,“谢我爱人,是她先
年轻姑娘又将感激的目光投向沈姣姣,沈姣姣也不敢揽功,指了指崽崽,“是我儿子的哭声给我惊醒,我才
崽崽突然哭了倒不是因为他被小偷吓醒的,而是因为他拉了。
宋翠花刚带他到厕所换洗过,现
年轻姑娘感激的目光
她这包里装着的除了她自己的钱以外,还有公家的钱,足足两千块钱,要是真被偷走了,那她丢钱不说,工作也要打水漂,说不准还得自己掏腰包还上这两千块钱。
宋毅和沈姣姣对她的恩情,可以说是再世恩人也不为过了。
宋毅和沈姣姣对视一眼,嘴角勾起相似的笑容,脆声道,“为人民服务”
他们不居功,也不肯年轻姑娘给的感谢金,年轻姑娘只好路上多帮他们照顾照顾崽崽,比方说上厕所时搭把手之类的。
两天一夜的路程一眨眼就过去了,到了站,宋翠花还有些不舍眼前大方爽朗的年轻姑娘,毕竟聊了一路。
年轻姑娘也很不舍,她朝三人以及崽崽挥了挥手,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走到沈姣姣面前,“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你上的是哪所大学”
沈姣姣一怔,露出笑容,“是东大。”
年轻姑娘点头,“我记下了。”
沈姣姣“有空来找我们玩。”
三人朝着年轻姑娘挥挥手,目送她远去。
路上做了好事,大家心情舒畅,挤
人群中,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大约四十岁的男人扫过沈姣姣的面庞,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微微眯起眼睛,刚才那个女孩,怎么这么像他的外甥女,沈姣姣。
想起沈姣姣是因为他跟妻子暗箱操作,买通了街道办的人,让她顶替和她同岁的自己女儿下乡的,邹国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想看得再清楚一点,可火车站人山人海,就这一会时间,他就被人群推得往前走了几步,而刚才长得像沈姣姣的女孩已经不见踪影。
应该是他看错了,外甥女现
邹国栋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但他没抓住,还想再细琢磨,已经忘掉了,只得摇了摇头,一定是他想多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如擂鼓,狂跳不已。
宋毅出了车站,就找人买了一张地图,三人抱着崽崽,坐车到了东大附近,打算先租一间屋子落脚。
沈姣姣只是暂住
他根据地图找到了附近的国营饭店,三人落了座,宋毅点了几个菜,就开始朝服务员套话,“你们这一片哪里租房比较好。”
服务员也是老沪市人了,这个点没什么客人,他坐下来,随便跟宋毅唠了两句,“租房啊,山华街道那一片,经常有空屋出租,去那看准没错。”
宋毅和沈姣姣还有宋翠花对视一眼,三人迅速扒完饭,就去了国营饭店服务员说的山华街道。
刚走到街道口,就碰见一个面上有白须的老人,他背着手,上下打量他们,“是来租房的吧”
宋毅奇道,“怎么看出来的”
老人捋了捋白须,呵呵一笑,“你们这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外地人,还大包小包的,一看就是来租房的。”
宋毅笑道,“还真给您猜中了。”
宋毅直爽,老人也笑了,“那你们跟我来吧,我的租客刚好退房了,咱们也算有缘,要不上我家看看。”
这个可以有。
三人跟着老人走了一段路,就看见石头门框的黑漆大门。
老人介绍道,“这是我们沪市的特色,石库门。”
说完,老人领着他们穿过石库门,豁然开阔,门内是一个独立的小院,有三间厢房,院子一角打了一个水井。
三面都是厢房,抬头看天,自成一个天井。
宋毅很满意,这里离东大不远,而且是独立小院,他跟老人一番讨价还价以后,以六块钱每月的价格,租下了房子。
老人一走,他们就开始打扫起来。
屋子里家具都是
第一次住大城市的房子,宋翠花多少有些新奇,她抱着崽崽
以前
崽崽也很新奇,不过他不认生,来到陌生的地方也不会闹着哭,刚才还想去揪房东老人的白胡子,好悬给沈姣姣拦住了。
沈姣姣指着水井旁边用青砖围起来的红土地,“这地方可以种菜。”
宋翠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类似的红土地有四块,上面都种了红色的不知名小花,嚷嚷道,“种花能管饱啊,待会我就拔了,种菜去。”
说着点了点崽崽的小鼻子,“种鲜嫩的小青菜给咱家崽崽吃。”
宋毅拿着攒好的票证出去了一趟,从供销社买了棉被脸盆毛巾牙刷等日常用品回来。
三人奔波一天也累了,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就上床睡觉了。
宋毅跟沈姣姣睡得更早一些,因为明天就要去东大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有事,提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