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拨云独坐
直到秋心带着姜眠进殿,
凤拨云抬头“你接着去玩儿吧,以后都会很安全,他不会再过来了。”
姜眠却没去,走到凤拨云跟前挨着她坐下,歪头瞅她脸色“阿姐,宴云笺怎么会突然寻你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想起那个刚刚被她堆好的雪人,曾经的回忆渐渐
“怀疑什么”
“怀疑是我堆的。”
“你写名了”
“没有。”
凤拨云侧目看她,“是,但我把他打
姜眠心中一紧,双手握住凤拨云搭
“我
姜眠无奈,好笑的哄她“我当然不是那样想,只是本能安稳过日子,总不能为了我,平白惹上一个难缠的敌人。”
凤拨云冷笑。伸出食指
姜眠脑袋被她戳歪,揉着额头盈盈一笑“那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凤拨云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盯着姜眠,“你说他恨你入骨你方才说把你交出去时,还那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姜眠眨眨眼睛“我没视死如归。”
“你有。”
有吗姜眠微微低头,下一刻,凤拨云伸手捏着她下巴,将她脸转过来“你觉得若你落
这话像一根刺,猝不及防扎进心中最软的地方。姜眠咬了下嘴唇对吧,毕竟从历史记载来看,至少要三年宴云笺才会表现出与此前迥异的性格,现
凤拨云没有错过姜眠的神色她当真认为,一旦落入宴云笺手中,她必然会要她性命。
一点也不信他会后悔。
不过,从方才宴云笺言论来看,倒确实不像那等负心后又后悔的渣滓说的出的话。
罢了,臭男人,管他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凤拨云放开姜眠,“别为一个男人摆出这副死人样。”
姜眠一下被她逗笑“我哪有”
“没有最好。”
“阿姐,我真的没有什么能帮上你的么”姜眠问,“你方才看着有心事的模样。”
凤拨云嘲讽“你能帮我什么”
姜眠说“那可多了,你得说出来才成啊。”
“我没有心事。也用不着。”
“那我给你捏肩”
“不用。”
她越冷脸,姜眠越想逗,一时手痒,竟胆大包天地捏了一下凤拨云美艳高贵的脸。
凤拨云怒了“失心疯吧滚滚滚。”
宴云笺顺着凤拨云指引来到奉元殿。
离开之前她说,仪华长公主与皇帝还有些未了之事,离宫前要与他算清。
殿门虚掩,宴云笺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皇帝床榻边站立的白衣女子。
她瘦弱而单薄,墨黑的头
听见动静,仪华长公主回头,那张艳丽绝尘的面容映入眼眼帘。
宴云笺心绪一动,忽地模糊了视线。
“娘。”他极轻唤了一声。
对面的女子却没有应,扫过这一眼,语气不咸不淡,“你的脸怎么毁了”
“不碍事”
仪华突兀笑了声“我不是
她说的是“我夫君”,而不是“你父亲”。明明是同一个人,此间细微的差别几乎是世上最深的壁垒。
宴云笺一颗心被猛然攥紧,眼前绝色女子目光冷然,满溢失望恨怨之色让他几乎记不清,儿时是怎样被她护
仪华却不再看宴云笺,淡淡转过头,望着床上平躺的皇帝。
床边上一个伏
“给我件趁手的东西。”她平生吩咐。
“这这”
宴云笺缓步上前,取下腰间随身佩戴多年的匕首,双手托举,递给仪华。
仪华冷静的黑眸低垂,瞧了一眼,终于伸手慢慢握紧这把匕首“这是我夫君的东西,当年是我把它交到你手上的。”
宴云笺心下一片苍凉。说不出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仪华抽出匕首,对着床上的皇帝。
皇帝卧床,但不知凤拨云给喂了什么药,他神头极足,只是浑身无力无法起身。
看见仪华他本惊疑不定,直到她抽出手中的匕首,尖锐寒芒的刀尖对准自己,才终于打着哆嗦连连求饶“仪华仪华你要干什么朕是天子,你难道真敢伤朕的龙体你就不怕列祖列宗
“哈哈哈”仪华仰头大笑,笑到最后几乎成癫狂之态,“贱畜。凭你也配提列祖列宗”
“仪华朕承认有对不住你之处,可是、可是朕也是你的兄长朕我知错了,我知错了,仪华,我可以向你磕头认罪”
“磕头认罪”
仪华缓慢重复这两个字眼。每个字咀嚼来,唇齿间都留下刻骨铭心的恨,“你的罪行,仅仅是磕头便能认得下的么”
“我”
仪华弯腰,目光如一潭死水2020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盯着皇帝惊恐的眼睛“赵时瓒,我身为公主,从小便懂梁朝皇室的凉薄无情,你为了扩充地域,践踏大昭,我可以理解你作为皇帝的野心。”
“残害我的夫君,从立场上讲,我可以不怨。”
皇帝几乎忘了呼吸,嘴唇
仪华眸光一戾,手起刀落,狠狠一刀扎
“啊”一声凄厉的惨呼,皇帝双目充血,疯狂挣扎,却也只是如同死鱼缺水一般
“啊啊啊”
他不断惨叫,眼泪混着口水涌出,惨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用一双血红的眼睛恨恨盯着仪华。
“你恨朕折辱你你可知朕是真的喜”
仪华面无表情又切一刀,鲜血飞溅
“这道宫刑之于你,我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
仪华恨声大笑,“没想到今生我竟能偿以多年夙愿,苍天到底待我不薄,让我亲自动手。”
皇帝喘息声如残破,说几次便歇一阵“你有什么、有什么可不满的当年大昭覆灭,你不过是一亡国皇后罢了若不是朕心软,留下你一条贱命,你早就带着你腹中的贱种死
仪华很突兀的笑了一声。
那笑声低沉慎人,如同母狼一般“你说的不错,当年你让他的遗腹子降生于世,算是做了唯一一件人事。”
“可我这一刀,却是为我的孩儿报仇雪恨你可曾知道,那个孩子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伤残了身子,
皇帝圆睁眼睛,根本不知道她
用力侧头望一望宴云笺,而他只是
她的孩子不是好得很么皇帝怒恨摇头“你胡说、胡说什么朕何曾何曾”
仪华一把抽出了刀。
猝不及防的抽刀比刺入时疼痛更甚,皇帝喉头充血,
宴云笺侧身对底下吓得头都不敢抬的小太监道“皇上身体不适,去请太医来。”
小太监大气也不敢出,慢慢抬头,浑身打颤瞧一眼宴云笺。
宴云笺道“皇上万岁,绝不可有分毫闪失,去请太医院的周太医吧。早年间,他曾为我正骨,手法一绝。传的时候一并告诉他,若皇上龙体不能恢复如初,便叫他
从寝宫出来,外面天色沉沉。
卷积的云堆成灰色,阴阴似水,一场风雪将至。
冷寒的空气粘
宴云笺立
,再次唤了声“娘。”
仪华没有回应,沉默片刻,道“听说你杀了薛琰。”
他离宫前那个晚上,她怔望着他良久。
阿笺,你要离开,有一件事娘可以告诉你了。
武义侯的独子,是你同胞双生的弟弟。
宴云笺道“是。”
“他的父亲
“是。”
仪华缓缓点头“是该死。杀得好。”
她侧头垂目,淡淡看向宴云笺的袖口他的左手肌肤白玉无瑕,却残缺了一指,消殆这份美感。
注视良久,仪华开口“伸出来我看看。”
宴云笺依言照办。
仪华托着儿子的手,拇指
分明是关心之语,从她口中道出,讥讽之色浓郁,锋利感不亚于断指痛楚。
宴云笺指尖轻颤,欲往回缩。
“我
他低声“现下已不疼了。”
仪华细瘦指尖抵住那伤口,渐渐使力抠进,残口见血,顺着冷瓷般的手一线流下。
“现
“娘”
“这声娘日后不必再唤”
仪华一把甩开宴云笺的手“当年你离开前,我与你说过什么,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么你当时答应了什么,也都是哄骗我、糊弄我的么”
断口处汩汩鲜血,像是从心尖泄出,带走周身所剩无几的温度。
姜重山忠肝义胆,治世之臣。阿笺,你记住,若来日真有山穷水,无路可走,不要用别人的血作踏石。
你是乌昭和族后裔,宁死,不要辱没自己。
而当时他说,父祖英灵
凄寒长风中,宴云笺声带含血“孩儿给父祖蒙羞了。”
他声音那么低,却像谧静山顶撞响的古钟,震的人魂灵动荡。
仪华失望至极望着他,声声凌厉“难得你说的出口,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畜生。”
她倏地抽出匕首,锋利刀刃寒光一闪,对着宴云笺心口刺下
宴云笺睁着眼,一动不动。
刀尖切入半寸,仪华枯瘦的手剧烈颤抖,却无法再进一步。
那年他们迎来了第二个孩子,他欢喜激动地半跪
她低头看,就看见他亮若星辰的暗金眼眸“阿曦,你怎么这么好怎么这么好我们已经有云城了,这次生个女儿好不好”
她问“你不想多些儿子分担么”
他微笑“傻话,有云城还不够么再要一个女儿,你我儿女双全,以后就再不叫你吃这样的苦楚了。阿曦,该给孩子取个名字吧,长子的名字是族宗钦定,这个孩子,总算能咱们说了算。
我想了,女儿也要辈云字,免得旁人当她是普通公主,小瞧了去。”
这当然好,她不由欢喜,摸着肚子,又想起一事“可若是生下的不是女儿呢”
他拥着她沉吟“那就取一个儿子女儿都能用的好名字。”
冥思苦想多日,翻烂了他看的头疼诗集,终有一天,欣喜若狂来告诉她“阿曦,你看易安居士这句是不是极好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是不是妙极云中锦书咱们的孩子,合该是天赐的锦绣,便唤云笺,你觉得可好”
仪华闭上眼睛。
这是她的孩子啊。
是她与他怀着无边欢喜期盼的孩子,却生不逢时,受苦难。
因他那随了父亲的双眼,她将她留下,而将另一个孩子秘密送走从那一刻开始,她注定对他充满亏欠。
为长子和三子铺过路,唯独没有能力为次子谋划人生。
仪华拔出那入宴云笺身体半寸的刀。作为母亲,便是再恨,也下不去手亲杀骨肉。
深深吸一口气,仪华一把拽起宴云笺胳膊,粗暴地挽起他衣袖。
“娘,不要”转瞬之间宴云笺便明白她要做什么,立刻抽手。
仪华喝道“不许动”
“娘,孩儿求您了,您要打要杀,孩儿绝不反抗丝毫,求您”他肝胆俱裂,胡乱恳求。
仪华手中的刀已压
“娘,不要不”
她无一丝手软,刀锋一划,皮削肉断。
那下手极狠,生怕不能去根一般,直削的见骨。
温热血瞬间流满臂,宴云笺似感觉不到,呆呆望着地上那块刺青的皮肉,跪
仪华用脚踩住“不必捡了。无论你出于什么原因,大错已经铸成,便是此刻痛悔又有何用”
宴云笺的血淋漓
而仪华看见,只是厌恶地移开目光。
“这把匕首,你不配。”她好匕首,最后看了裙边残损破败的人,“我无能,下不去手杀你。眼下除去你乌昭和族的身份,从此你再不是我与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