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嫁进王府之前,姜穗除了挂名夫君镇安王,主要了解的就是婆婆郑太妃。
撇去太后对她的评价不谈,宫人对她的感观都很不错,都说她心善又好性儿,从不为难人。
但是再好性儿的人,终归是做过先帝妃嫔,位份不低,现下又是自己婆婆,能没有半点傲气
郑太妃这亲热到甚至有些殷勤的态度,总让姜穗觉得反常怪异。
就好像现下,姜穗搁茶碗的时候,
“咳咳。”冯妈妈一声轻咳之后,郑太妃
看着姜穗点了头,她接着问道“穗穗一会儿可还有事”
姜穗说没有。
按着大雍的规矩,这御赐的婚事,婚后第二日夫妻两个
但太后怜惜姜穗,说女子成婚本就辛苦,她又是一个人,没必要自个儿来回跑。索性等闲下来了,再和往常一样进宫不迟。
说着话,姜穗便按着既定的流程,将郑太妃搀扶到上首坐定,给她敬茶,再送礼。
郑太妃并不让姜穗跪,喝了她的茶,再去看姜穗送的礼物。
时下新妇送婆家长辈的礼物,一般都并不贵重,大多都是自己做的针线女红,主打一个心意。
姜穗不同,她的女工跟原身的水平相去甚远,便打听了郑太妃的喜好,听闻她自打儿子病后潜心礼佛,于是一两个月前就让人去雕刻了一尊白玉观音像。几乎掏空了原身这些年积攒的私房月钱。
这观音像并不很大,高不过一尺,但材质温白莹润,不见一丝瑕疵,观音的面容更是高洁慈悲,栩栩如生。
郑太妃爱不释手,摩挲了一会儿,便立刻让人把玉像摆到自己的小佛堂里。而后拿出她给姜穗准备的见面礼,一对儿红珊瑚宝石手串。
双方交换完礼物,郑太妃慈爱地拉着姜穗的手拍了拍,“好孩子有心了,一会儿既然无事,便
姜穗正想知道郑太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应承下来。
没多会儿,饭食送了上来,清粥小菜,依然是称不上致的菜肴,但胜
姜穗不紧不慢地就着小菜,喝了半碗南瓜小米粥。
反观郑太妃那真的是食不知味,坐如针毡,一看到姜穗搁了筷子便也跟着停了手。
若不是自家这婆婆生了个神仙妃子样,姜穗对着这样一张神情忐忑的脸,可能真的要吃不下饭。
“婆母有话直说就好。”
郑太妃看了身旁的冯妈妈一眼,再深呼吸了一次,终于开口道“好孩子,咱们既是一家子了,那我也不瞒你了”
才刚起了个头儿,就听门外一道带着笑的女声道“大姐这里的
饭食好香,没得把人肚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话音才落,一个中年妇人便撩了帘子进了来。
妇人约莫三十七八,头戴一整套的赤金宝石头面,身穿薄柿色撒花洋绉袄裙,行动之间,手腕上两个手指粗的金镯子碰撞,叮当作响。
比郑太妃这王府女主人还富贵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就跟现代的网友夸好看的女明星都是中了基因票一样,这妇人的脸型、五官,虽和郑太妃有几分相似,但拼凑
“你怎么过来了”郑太妃的反应比姜穗还快,一个箭步走到妇人面前,“我不是让你”
“我刚
从中间妇人的面容和只言片语中,姜穗已经猜到了来人应该是郑太妃娘家的妹妹,论辈分自己现下也该叫一声姨母。
她不紧不慢站起身,对着妇人行了个晚辈礼。
郑太妃略有些尴尬地介绍道“这是我娘家堂妹,夫家姓章。”
那章姨母毫不客气地将姜穗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通,笑道“慎儿好福气,娶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新妇。往后这家里”
郑太妃急急地拉了她一把,章姨母混做不知,接着道“往后这家里八百余口人并三个孩子,可全都仰仗你了。”
姜穗初时只觉得郑太妃有亲戚客居
而且这位姨母的目光有些不善,令姜穗觉得不大舒服,便准备先行告辞,等回头再来听郑太妃的话。
现下猛的听到这话,姜穗歇了告辞的心思,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
且不提人丁稀少的镇安王府上下如何有了八百余口人,那三个孩子不会是她理解的那种意思吧
那位章姨母好似早就
郑太妃此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去,却还得硬着头皮对着姜穗道“好孩子你别急,我方才就是要和你说这桩事,且听我细细道来。”
姜穗观察的不错,镇安王府拢共就两个正经主子,还都是不喜欢前呼后拥的,下人确实不多,阖府不过几十人。
但章姨母的男人前几年没了,她的儿女都还年幼,唯恐被婆家的亲戚侵吞家产,便投靠到镇安王府。
而和她情况差不多的郑家亲戚还有好几家,只是血缘上头不怎么近,日常便都让章姨母出面
这些人家加上他们随行的一众下人,就已然过了百人之数。
这也不过二百人,更多的,是士兵和军属昔年容慎
他随行的十万大军同样境遇凄惨,多得是尸骨无存或者落下终身残疾的。
若人还有一口气的,那已然算是走了高运,朝廷会拨付抚恤银子。
但若是尸骨无存,身上又没有一官半职,户籍还有些模糊的,朝廷不会管,也管不过来。
还有一部分,是士兵
这些苦命人大多都
这种事其实从前也有,但彼时容慎好好的,天潢贵胄,一身战场上沾染的肃杀之气,那些人得一些接济便已经感恩戴德,不敢再言其他。
但三年前王府已然是郑太妃一人
冯妈妈倒是劝过,说王府再家大业大,王爷毕竟那样了,万万是兼顾不过来的,这些人固然可怜,却不可一味容,还得想个长远之计。
“都是我的错,是我那会儿说正是因为慎儿那样了,做些善事就当时为他积福了,冯妈妈这才没有再劝。不知不觉三年间就填进去大半副身家”
郑太妃说话的时候,姜穗正
那账簿足有两块搬砖那么厚,姜穗初时还以为是整年的,细看起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这居然只是王府一个月走的账
加上昨儿个大婚,宴请宾客,花去了数千两,现
这哪里是填进去大半副身家,是把整个镇安王府的活钱都填进去了。
原说镇安王府送来的聘礼全是贵重的实物,一两现银都没有,敢情是真的掏不出那万儿八千的
姜穗心中已然是翻江倒海,但多年的演员素养使然,面上仍然是镇定的,只问“我看这账面上,即便是扣除婚礼的花销,也是入不敷出。府里平素如何度日”
想了想,姜穗试探着问“靠变卖赏赐的宝物”
郑太妃的脸臊得通红,嗫喏道“是也不是,确实是靠变卖度日,但宫中御赐之物,都带着印记,随意变卖乃是大罪。所以卖的是园子、庄子、铺子”
好嘛,死物不能卖,卖的都是能生钱的“金母鸡”
也得亏容慎十四五岁就
“那三个孩子呢”姜穗又接着问,“是王爷的”
郑太妃立刻摇头,说不是,“孩子是慎儿送回来的不假,却绝对不是他所生,而是他养的只是那会儿前线十万火急,他只让人把孩子送回,家书上只说让我像对待自家孩子似的,好好抚养他们,等战后他会和我解释。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容慎没能从那场战役里全须全尾地回来,甚至连他亲近的将士都没有活下来的。
于是三个孩子的身世便成了一个谜团。
消停了许久的章姨母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外甥媳妇,你别嫌姨母说话不中听。这男人
就差直说这三个娃就是容慎亲生的。
郑太妃方才还只是好性儿地拉着章姨母的袖子,让她不要多话,现下听到这儿,声音猛得拔高“莫要胡说,我们慎儿就不是那样的人”
或许顾忌到有小辈
姜穗还能说啥呢只能说自己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