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都快被朱载坖的话给气乐了。能不能通过,自己心里没数吗?若不是他在朝堂上顶着,那些大臣们真的那么好说话?“这么说吧,父皇觉得手下的人,没有平衡一家独大,会不会出大问题?”朱载坖看到自己父皇一脸不信邪的样子。立刻就给出了另外一种说法。“会,朕会每天晚上都睡不安宁。”嘉靖没有必要欺骗一个小孩子,他突然想知道,朱载坖到底有什么话要说。“曾经诸子百家,互相争道的时候,作为君主,想用谁,就用谁,还不用担心谁会让诸诸王成为某一家学派的傀儡,可自从独尊儒术之后,儒家想要换那个皇帝,都可以找出一大堆的理由。”随着朱载坖点破这一层窗户纸。嘉靖浑身一震,吃惊的看向了朱载坖。同时心中暗骂:都说汉武帝多么英明神武,原来都是儒家需要这样的一个皇帝做榜样,硬生生地吹捧出来的。他自己倒是爽快了。可给后来的帝王们,挖了一个差点都填不满的坑。大礼仪虽然是嘉靖的得意之作。可到底也让他使尽了浑身解数,差点就身败名裂。若是当时多几个学派的话,是不是局面又会大有不同?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党争作为平衡手段,后来又抬起了武将。可朝堂上依旧是文人居多。现在更有进一步拧成一股绳来对抗武将的意思,特别是在朱载坖开出了比以前更高的粮饷之后。不知道多少官吏,都暗戳戳地表示,我们是不是也要涨点俸禄了?嘉靖哪敢轻易地答应下来。也就改制过后的地方,提升了一点俸禄,可也比不上最后成立的水军粮饷。现在,武将还没有起来,又多了一个可以平衡局势的大杀器。那就是扶持新的诸子百家。“你这个想法,还有多少人知道?”嘉靖呼吸急促地问道。同时还不忘使了个眼色让黄锦,守住门口,不要让外人进来打扰。最后深深的看了朱载坖一眼。仿佛实在责怪,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就不能够一起在御书房商议?“很多人都心里清楚,只有父皇不知道而已。”朱载坖不慌不忙的说道。人家专门研究儒学的人,自然是知道如何护道的。说给皇帝听的,都是断章取义弄出来的东西。谁会说真话?或许有,但很快就被群起而攻之的沉默到了水底。这话回答的,嘉靖心底一寒。仿佛此刻才明白过来,为何这些人那么的重视开经筵仪,就是想要想方设法的,灌输自己的一套东西。等到皇帝长大成人,自然而然的,机会亲近这种学问。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来,教出来的皇帝,有多少是能够治国安邦的?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不符合他们的心思,就是暴君。而符合了他们的心思,又会给朝廷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利益。嘉靖都不敢深想,曾经给他讲学的那些大儒们,到底夹带了多少的私货在里面。御花园中,一时之间只有沉默。沉默的风吹过,凉爽了五月,也凉爽了御花园中的两人。发丝随风飘荡。仿若河堤边上绿柳的垂枝。“所以你剑的第一个学院,载坖学院,是为了培养商贾,现在的工学院,则是为了培养墨家的人?”想了想,嘉靖才接着道:“也不对,商贾一直都在,你是在用更加简洁的方式,来流通货物,而墨家早就没了传人,现在的工匠,只是工匠,没有半分自己的主张。”“而没有主张的一群人,刚好就可以在上面随意地作画,形成自己需要的样子。”仿佛,嘉靖已经看透了历史长河中的某些东西。神情有些郁闷。曾经争来争去的礼仪,其实都是利益。大礼仪看似自己赢了,实际上已经输了。自己在用别人定下的规矩在和别人玩。胜负已经不重要的。正如大同开办的搏戏楼一样,只要上了桌子,到最后赢得使他们定规矩,抽成的人。朱载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父皇就一反三。都说皇帝做久了,就会刚愎自用,听不进去旁人的话。只有自己发现问题了,才是真正的问题。哪曾想,自己的父皇,好像不是这样。而且对政治敏感地有些过分。果然,只听嘉靖喃喃自语道:“既然工学院很重要,需要建立,那么农学院也不能只停留在嘴上,大理寺也不是不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学院,刑部也是如此,只是考核不行,必须专精,才能分出学派。”嘉靖越想越多。良久,才眼神清明地说道:“工学院的建设,你已经可以筹划了。”嘉靖没有说能不能通过。不过他已经想好了,怎样在朝堂上说起这件事。打着给天下的百姓们一个新的出路。都去考科举做官,肯定更是不行的。若是因此少了一部分的竞争者,是不是可以让一些人,支持他的想法?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朱载坖也干脆地不再纠缠,转身就走。“小混账,果然是有事就叫父皇,没事话都不想多说几句。”嘉靖的面色不是很好看。他的几个儿子之中,就数第二个,最让他头痛。不过随着三兄弟长大,其他两个儿子,似乎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太子喜欢研究大明律。三儿子喜欢往军营里去游逛。没有一个安分的。很快,御花园中,就只剩下了嘉靖一人。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要找人商量,奈何皇帝就是一个孤家寡人,身边就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可以使用。“黄锦,你觉得天下最多的一类人,是些什么人?”黄锦在朱载坖走后,就回到了嘉靖的身边。“臣,算不出来。”“呵呵,又在和稀泥,让你说,你就说,不是多大的事情。”嘉靖不客气地训斥了一声,好笑地看着谨慎过头的黄锦说道。“臣觉得,种庄稼的庄稼汉子,应该是最多的吧。”被嘉靖训斥了,黄锦也不恼怒。仔细地想了想说道。“还有呢?”“还有就是那些有手艺的工匠了。”“那么相对来说,读书人又有多少?”“很少。”“是啊!很少的一群人,却管得一群更多的人,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你说奇怪不奇怪?”最后嘉靖仰着头,看着凉亭的檐角,自言自语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