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打开电脑打算写点什么的时候,沈总给我打来了电话。
“董雯,你上次说你奶奶的故乡有人在华林制造有限公司?”
“我已经找到她了,他们家开超市,刚刚就是从她那里回来的,明天我再慢慢跟你说。”
第二天是礼拜一,中午吃饭的时候,恰巧沈总也在,我就大大方方地跑到那身边去,这表现连我自己都感觉到惊讶。
“沈总好!”
“董雯,你真的找她了?”
“对,是我奶奶兄嫂的儿媳,我应该叫表舅和表舅妈,对吗?”我调皮地带上了“表”字。
“是的,按辈分算,他是你爸爸的表哥……”他知道我其实是在生奶奶娘家人的气,哪有这么冷漠的?婚后就从来没有来往过?
接着我就给他讲了讲大致的经过。
“外泊村真的发生过很可怕的事?”
“嗯,比榕谷村的鬼谷还可怕。”
“你这样一说,我也想去那里看看了。”
“他们村出来的人都混得不错,可能会来一次大的祭祀活动,到时我们一起去?”
“好,你一定要告诉我。”
“对了,沈总,我认识了一个奶奶童年的好姐妹,但其实是比奶奶小十多岁的。”
“谁?”
“毛菁柏,是外泊村第一个大学生,以前是xxx学校的教授。”
“xxx学校的教授?”沈总眼睛一亮,“那是我爱人的大学,回头问问她认不认识毛教授。”
“这么巧吗?”
“好像人生确实有很多巧遇。”沈总还想再跟我聊几句,手机响了。
“是我爱人,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接完电话就转身跟我说,“雯。回头你见了毛教授再跟我聊聊,我爱人找我有点事,我先走了。”
“好……”
毛菁柏果然在周末的时候来F城,她原来就是在F城教书的,在F城有家,就在市区,坐地铁离我们宿舍一个小时的路程。
她加了我姐的微信,在微信上跟姐说了她要见见我们,我姐也想见见奶奶童年的玩伴,所以她也来F城。
她约我们到她的家里去。
我是有点儿忐忑的,但是,她的亲切、热情很快就让我不那么忐忑了。
她家装修简单,房间里也没有多余的家具,阳台上有几盆花。
一进门,她就问我们,我奶奶现在怎么样了,当她听说已经去世了,她脸上的微笑就消失了。
“罪过啊,我想了很多年了,一直想找个时间去看看你奶奶的。一个是路远,真的没有去过榕谷村,没人带的话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二是生活总是忙,总下不了决定。要知道见不上她了,真不该找各种理由搪塞自己。”
“奶奶结婚后就没有回过娘家了……”我说不下去了,怕自己流泪。
“你们俩长得像你们的奶奶,倒让我想起她年轻时候的样子来了,真是个好人啊!”她看了我们一眼说。
“毛阿姨,听说您是外泊村第一个大学生?”我转移了话题。
“是啊,看不出来,对吧?”
“您太厉害了!”
“要不是毛玉华姐姐,我都不可能有书读,更不可能有今天,真该感谢她啊!”
她给我们倒上一杯茶,就坐下来,说:“我今天啊就打算叙叙旧,有很多话放在心里很久了,可惜这些话不能再对你们的奶奶讲了。如果我流泪,你们不要见笑。”
“哪里哪里,怎么会呢?”我们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像我这样的人,外人是不太能想象我有不堪的童年的……”她说着就娓娓道来。
以下是她的讲述:
“我是一个能量很低的人,我的母亲是疯子,我的父亲会打她。
是她,毛玉华姐姐,把我从泥塘里拉出来,她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大家说她是鬼节出生的不吉利,但我跟她在一起才能感觉到快乐。
毛玉华姐姐温暖了我,让我渡过了最困难的日子,她给我梳辫子,给我讲故事。
我的妈妈结婚前是个才女,能唱很好听的歌,打的毛衣超好看……
她疯了,是婚后疯的,但她的高智商传给了我,我从小就聪明能干,不管什么看一遍就会。我穿的是最差的,吃的也是最差的,学东西却是最快的。
我上学前,我爸爸会打我妈,但不打我,也许是妈妈是疯子他感觉很丢脸,而我的聪明能干给他长脸了。虽然我聪明能干,但摊上这样的爸爸妈妈,就没有人愿意接近我,只有毛玉华姐姐不嫌弃我,天天帮助我。她从我两三岁时起就开始像我的亲姐姐一样地照顾我。带我逛村里每一个好玩的地方,给我洗脸,给我摘野果……
后来,是她鼓励我保护我妈的,我看爸爸不打我,就壮着胆子护着妈妈,不让她再打。也有好几次,见我爸爸打我妈,我就故意去找毛玉华姐姐过来,外人一来,我爸爸就不好意思打了。
说也奇怪,我开始护我妈妈之后,我妈的疯病渐渐好了,爸爸也渐渐的不再打她了。
我妈的病好了之后,家里的条件也就好起来了。于是,他们就开始送我上学,当然,也是毛玉华姐姐鼓励我去争取的,她鼓励我让他们一定要送我上学。
他们当时还是疼爱我的,拗不过我的再三请求就送我读书了。
我读书成绩很好,从一年级开始就一直是三好学生。学习好,自然大家都夸,这样,爸爸妈妈也就越来越愿意送我读书了。
我妈因为疯了太久,失去了生育能力,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所以,他们就更是拼命送我学习。
毛玉华姐姐嫁人的那天,我追出很远很远,可是我不敢呼喊,更不敢挥手道别,我忍住眼泪望着她远去。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还是名牌大学,确实是给父母脸上争光了,可我始终有一个念想,我要去感谢毛玉华姐姐。父母要摆酒席庆祝,我阻止了,我不想显摆,最主要的是,我从小就看透了人性,在我陷入困境的时候,那么幼小的我也被人排斥被人歧视……我有了光芒,为什么要去炫耀呢?我得学毛玉华姐姐,把爱和关怀送给那些更需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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