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允泽没有说出口。但林云舒明白他的意思。他们现在是戴罪之身,本就不应该随意走动,他们走出京都是要去边境保卫疆土的,而不是处理什么染病。林云舒看着眼前出现祈求色彩的难民,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母亲和兄长,她垂一下头。林云舒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她知道世间皆苦,唯有自渡。可这世间也太苦了些。太苦了,苦到她就算说话也带着一丝疼痛。她张了张嘴在眼前妇人带着期待的眼神下说了句:“这东西你们留着分吧。”“顺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走上三天大概就会到了。”“你们去到京都跟守城门的人说……”说到这里,林云舒停顿了一下,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的林府小姐了。自己说的话已经没有以前那般有用了,即便让他们带着自己的信物走到京都估计也没有什么用了。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林夫人却突然从旁边站了起来。把一枚小小的令牌放到妇人的手中,然后让她握紧。林夫人的语气没有平日在临府时那般温和,反而多了些强势,站起身来的样子,明明身材不够伟岸,但气势强大,像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你带着这令牌去万绣房,会有人帮你的。”“万绣房就在京都的西郊路,有一个很显眼的红色牌子,你走进去把这个令牌拿给她们看,她们就知道了。”妇人哪里受过这么温和的待遇,她听见眼前的贵人都在为他们做着打算,赶忙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嘴里用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谢谢谢谢……”随着她跪下的姿态,周围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谢谢你们,谢谢大人!”“谢谢大人!”然而林云舒却松开了手,放下了帘子,坐回了马车。他们的马车马不停蹄地去往边疆,这一次再也没有谁会让林云舒他们停下。一路上林云舒都没有开口说话,任谁来看都知道林云舒现在心情不太好。最后还是林夫人开口劝道:“你是在怪为娘太心狠了吗?”林云舒摇了摇头,显然她不是这意思。她只是觉得,以前的自己眼前的世界也就只有那么小,从未有过真正了解民生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在拯救天下,却实际上连天下的根基都没有看到过。但林夫人开口说的那一段话,一下子就打断了林云舒的自怜自艾。“可娘认为你这么做才是救了大多数的人。”“像我们这种武将能做的就是守好边疆,打好每一场仗,然后赢得胜利。”“行军的路上,是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让前行的脚步停下的。”“现在你还没有进入边疆,便因为这些事情想要倒退回去,这是万万不可的,这是行军的大忌。”“你应该把你的视线把你的目光看得更长远一些,看到更多的人,而不是仅限于你眼前的百姓。”“天下太大了,你不能因为少数的利益而放弃大众。”“你和你的长姐,还有你的兄长,在我这里,都是能令为娘感到骄傲的孩子。”“正因为你上面有兄长和阿姐,所以阿娘才没有对你如此狠心,没有告诉你这个天下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就是大多数人对少数人的压榨。”“可你要记着江山社稷的安稳就是需要这些部分的牺牲,我们并不是放弃他们,而是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我们不能停下!”林云舒听见娘亲这样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上辈子她也听说过娘亲这样的理论。只是那个时候的娘亲是看着自己去行军的时候,言简意赅地说了些这些,自己却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她也因为这样的粗心大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那个时候的她狂妄自大,非常的自信认为自己的将领天赋无人能及。所以第一场,林云舒其实是打了个败仗。但现在,林云舒突然意识到,娘亲居然是在教自己如何行军打仗。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上辈子萧逸卿突然反水想要杀掉自己的娘亲,林云舒到死可能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娘亲曾经也是一位优秀的将领。想到困扰了自己两辈子的疑惑,林云舒到底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声。“娘亲,你以前也上过战场吗?怎么看你对这事如此熟悉?”林夫人咳嗽了两声,脸上露出了少女娇羞似的,不好意思,然后开口道:“年轻的时候,上过几次战场,拿了点功勋。”林云舒看着自家娘亲露出这样的表情,哪里能不知道她这是谦虚呢?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优秀的娘亲会和自家父亲在一起。或许是林云舒眼中的疑惑,实在是太明显了,让林夫人想要装作看不见都做不到。于是林夫人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一开始你的父亲也不是这个样子的。”话题落到了这里,林云舒倒是有些想听一下父母之间的爱情,于是就问到:“开始是什么样子的呢?”林夫人的眼神有些恍惚,然后将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趁着赶路的时间便说起了以前的事儿。一开始林相不是这般爱名利的人。虽然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好歹饱读诗书。即便是脑子不聪明,也因为过早的启蒙,所得的学识也并不比那些天才差上许多。林府的老爷和夫人都是好人。虽然老爷的脾气不算特别的好,甚至还有些暴躁,但他从来不会打骂下人,所以整个林府是京都氛围最好的人家。林夫人和林相从小就定下了婚事,以前林夫人才不喜欢这个未婚夫。林夫人喜欢刀枪棍棒,对于那些什么诗书女戒什么的,她那是一窍不通,很不喜欢。整日像个假小子一样,上蹿下跳,和现在的林云舒犹过不及。见到双九年华的林相,就被那日的少年迷了眼。或许是因为那日的桃花特别的艳吧,所以才让她轻而易举地泛起了春日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