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琅蹬着三轮车一路跟着公交车走了十个站台,看见容倩下了车,又过了两条小街道进了一个小区,这才调转方向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熊刚那牲口又来家里蹭饭了,还蹭得理直气壮。
“今天城管队临时接到任务,要大面积搞突袭,可是抓了不少摊子,要不是你熊哥我给你通风报信,你小子现
熊刚长得五大三粗,性子还特别对得起他爷奶给他取的这个名字,又熊又刚,当年初中两人认识的原因就是熊刚跟人抢篮球场,脾气上来了就干起了架,当时身为学习委员的严琅送他去的医院。
自此以后熊刚就以严琅的铁哥们儿自居,熊刚的爸妈爷奶知道自己儿子孙子居然交了个班上的学习委员当朋友,那真是差点把严琅当成救苦救难观音菩萨给供起来,隔三岔五就让熊刚从家里带好吃的去学校给严琅。
等到后来严琅带着熊刚管着不准他打架进游戏厅,熊家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就真个把严琅当儿子孙子疼了,比熊刚这个亲生的都还要疼。
严琅的爸妈知道后自然投桃报李,对熊刚也十分亲近,打毛衣都是两个小子一人一件那种。
熊刚性子倒也不是那小气的,大大咧咧的,觉得这样挺好的,自己跟严琅就都有两个爸妈疼了。
就是严琅家没爷爷奶奶,熊刚觉得自己有点吃亏,所以如今出来工作了也时不时的就过来蹭饭,争取把这些年分给铁哥们儿的爷爷奶奶之情换成排骨鱼片鸡翅膀。
严琅
今天没卖完的水果还有三筐多,都得搬上楼放好,三轮车就锁
“琅琅,今天剩的水果很多呀搬了就赶紧上来,马上就要开饭啦”
严琅妈端了一盆汤出来,扯着嗓子喊两人快点。
严琅应了一声,熊刚笑嘻嘻的一叠声地说“好好好”,转头勾着严琅脖子就加快脚步往楼下跑,“咱快点,今晚芳姨烧了鸡翅膀,好吃得很”
严琅不满地反手拽住这小子后衣领,“你是不是又提前偷吃了”
熊刚爱吃,每次严琅妈都会拿个小碗先给他夹半碗菜垫垫肚子,跟照顾小孩儿似的。
熊刚笑嘻嘻地嘚瑟,炫耀自己比严琅更受宠,幼稚得令严琅不屑与之为伍。
严琅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康家庭,早几年住
严琅的爸妈严肃国跟李德芳当年来城里打工,为了不让小叔说闲话,唯一的儿子都是带着走的,没留
为了严琅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拆迁户都能成拆二代,严琅家就得了这个小区里的两套二室一厅一厨一卫的住房,剩下的也就补的三十多万。
这年头,真要做个什么事,三十多万扔出去,水漂都打不起一个,这点存款也不算啥。
两套房子他们家住了一套,另一套严肃国两口子也没舍得租出去,自己慢慢的装修好了就放着,准备留着以后儿子结婚当婚房。
要是租给了别人,到的租金也不多,还白白让人糟蹋了装修好的新房子。

严肃国两口子当年就是普通的外来务工人员,如今一个五十二一个四十九,都还奋斗
以后结婚生娃甚至养孩子,开销都大得很呢,听说如今孩子上幼儿园都比上大学贵。

李德芳也不是闲得住的性子,找几个跳广场舞认识的老姐妹走了个门路,成了小区里打扫几栋楼房楼梯间卫生的保洁员。
虽然两人一个月也就一千七、八的工资,可物业公司却帮他们买了三险,以后养老都有了保障,偶尔还有个什么节日福利。
最关键的还是离家里近,进进出出的都是住
严肃国一个月里一半白班一半夜班,上夜班的时候严琅还会时不时的去顶个班,小区这方面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有人
虽然自家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儿子居然跑去蹬三轮车卖水果很叫一些老街坊笑话,可至少没有出去乱搞事,严肃国跟李德芳看得开,对如今的日子还是挺满足的。
这会儿已经八点多了,严肃国最近是白班,晚上七点就已经跟人交接班了,李德芳更是只要每天早晚两次完成了自己的卫生工作,其他时间都是自由的。
下楼看见三轮车里还有这么多水果,熊刚插着腰叹气,“我说琅啊,你咋就突然想起要卖水果了就算想卖水果,咱们租个店不是更好非得这么早出晚归风吹雨打的,跟朵长
严琅笑了笑,没解释,自从睁开眼
家里人还以为他是找工作不顺利压力太大了,那段时间连熊刚这牲口都很是“温柔小意”。
某一天严琅游荡着到了一处步行街,愣愣地看了好半天一处卖煎饼果子的小吃车,突然就想做个小买卖。
于是后来就随随便便地弄了一辆二手三轮车卖起了水果。
熊刚也问过他啥想法,严琅也不隐瞒,说了,熊刚很是纳闷儿为什么他想做小买卖就卖起了水果。
严琅觉得可能就是缘分天注定,自己跟水果,有缘。
这话被熊刚当作快乐源泉一直用了一个星期,不断跟他那群同事嘀咕,同事们听烦了,对他亮出了铁拳群起而攻之,于是熊刚被迫提前让这个源泉干枯了。
熊刚也就是那么一念叨,弯腰就把两箱最沉的水果筐叠放好抱了起来,给严琅剩了一筐看着多其实没那么重的皱皮丑橘。
两人一前一后抱着进了楼梯间,熊刚蓦的脚步一顿,站住了扭头看,“哎不对啊,我给你通风报信的时候也才六点左右,从二桥那边回来也就半个小时不到,怎么今晚八点多了才回来说,是不是又去对江装忧郁中二青年了”
熊刚这是担心严琅又有什么心事,拐弯抹角地
严琅摇头,也没说自己跟着一辆公交车往反方向跑了十个站送人,要不然这大嘴巴又要到处瞎咧咧了。
“回来的路上看时间还早,就找了个地儿停车又卖了几个水果。”
熊刚不相信,毕竟自己这哥们儿可真不是有这种上进心的人,每天佛得很,要是哪天听芳姨他们说严琅要坚持出家做道士和尚熊刚都不会吃惊。
不过熊刚也没继续追问,哼哼唧唧给了严琅一个“我信你我就是傻子”的眼神,抱着水果筐继续上楼。
熊刚当初上了个三流大学,毕业后家里给找了关系,进了城管队,今年已经上班一年了。
因为他性格大大咧咧,却也粗中有细,讲义气,还会来事儿,如今
严琅这边又有另一群同样做小买卖的朋友,双方说好了,确保内部消息准确的情况下,一天给三到四个消息,每个月那群小贩一人交二百块“孝敬钱”,跟搞传销
这些钱都是微信红包,严琅没让那些人知道熊刚,拿了钱也不自己留,全给了熊刚,一个月如今已经
每次熊刚拿到了钱就跟过年了一样,遇见休假就买一大堆鸡鸭鱼肉零食小吃,到严家一蹲就是一整天,放六七十年代,那就是要被人民群众拉去的腐败分子。
熊刚到了楼上,没敢跟严叔芳姨说这事儿,半年前哥们儿心情突然不好,一天一天的不乐意说话,那会儿可是把严叔他们担心坏了,到现
晚上吃的可乐鸡翅,一屁股坐到饭桌前,开饭之后熊刚那大脑袋就没抬起来过。
严肃国跟李德芳看了别提多欣慰,一点没嫌弃这小子吃太多费钱。
熊刚家也是
李德芳给严琅夹了一块翅膀,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男人。
严肃国垂着眼皮子假装没看见,慢条斯理地端碗刨饭。
李德芳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扭头看着熊刚笑了笑,“小刚啊,你跟琅琅年纪也不小了,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谈个女朋友什么的”
熊刚终于抬起了脑袋,一边思考一边嘴里牙齿卡嚓卡嚓把一根翅膀骨头咬碎了,剔出了里面夹着的一股肉,吐了骨头,这才“嗨”了一声,“姨,我跟琅琅这一表人才的,还家里小有资产,怕啥啊,大把的姑娘等着我们去挑呢,这不是还想多自由两年嘛。”
这当父母的也真是的,书那会儿吧,就差拎着他们耳朵让他们别早恋,耽误了学习不说还祸害了人家闺女。
等到他们少男春、心萌动的时期过了,一个个宅男之心坚定不移了吧,又开始担心起他们娶不到老婆了。
熊刚跟严琅今年也就二十五,刚大学毕业一年,哪儿就那么着急了
严琅心里一动,听出来这是爸妈拐弯抹角的想要他找对象了。
严琅筷子也就停顿了那么一下,垂着眼皮子端碗刨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看看旁边严肃国,两父子还真不愧是爷俩,这姿势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