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棠花了半个小时,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说服红衣女人不起诉。双方达成和解,王思礼拿出2000块钱赔偿她的损失。做完笔录出来后,两个小女孩庭外和解,两人静静地对视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却又什么都说了。之后,王思礼带着女店员离开了警局,而红衣女人,则是往码头的方向去,毅然决然离开了东来岛。而黄毛,被重罚。等他服完刑,就会被赶出岛,再也不能踏上东来岛一步。黎棠和谷雨两人站在警局门口等计程车。谷雨看了一眼手表,他说:“三点多了,你确定还要去吗?现在天黑得比较早,一会就看不见了,山路可没有路灯。”黎棠犹豫了一会儿,看着不远处的计程车拐弯冲向这边,她走下台阶挥手,说:“车都来了,证明天意如此,出发!”司机停在黎棠跟前,他摇下车窗,问了一句:“小姐,去哪里啊?”“神山。”司机明显顿了顿,他看向前方,又看了眼黎棠:“这么晚才去啊?”“师傅你去不去嘛?”“上车吧。”两人坐在计程车的后排,司机按下计表器,他加快油门:“这个点过去山路可不好走啊,你们是到山下呢?还是到山顶啊?”黎棠说:“当时是去山顶,山顶的神仙比较灵,不是吗?”“是,山顶的神仙比较灵。”司机引以为傲,笑呵呵的,稍后又说:“但是山路不好走,还没见过几个游客跑到山顶的,都是在山脚下意思意思地拜一拜而已。”“没关系,来都来了。”黎棠的热情高涨,毫不颓败。司机的脚猛踩油门,贯穿整座东来岛,从北部的政府区域驰骋到西南部的山区。一路上的山丘越来越高,葱葱郁郁的风景映入眼帘。西南部的马路宽敞,车辆又少,司机个人也鲜少会来这边,一路上不禁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一辆旅游大巴车擦肩而过,司机指着大巴车说:“这一看就是一大早上山来的,我敢打包票,这车上的人平均年龄一定是在四十多岁到六十岁之间。”黎棠扶着驾驶座的座椅背,往后扭头,看着那辆大巴车越来越远:“你怎么知道?”“只有中老年人信这个,年轻人一般只喜欢在海边玩游艇、出海、钓鱼。”一路上,偶尔和旅游大巴擦肩而过,阳光也变得越来越温和。接近五点,两人才到山脚下。黎棠看着坐落在山脚下的红色庙宇,附近种满大榕树,看起来有好些年头,棵棵树干粗壮犹如壮士的坚实臂膀。枝繁叶茂,冠盖如林。此时云静风轻,屋外的焚烧塔冒出阵阵浓烟,顺着清风飘向半空,香烛的浓味扑鼻而来。香客已经离开,只剩下一名小僧在打扫落叶。在庙宇的背后,有一条山间小路,曲折盘旋。谷雨指着小路,说:“从这里进去,一直往上走,就可以到山顶。”他又指着手表说:“现在快5点了,想要到达山顶,最快也得8点才到达。你确定还要上去吗?”黎棠望着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忽视了天黑的可怖,当机立断:“来到来了,不上去多浪费啊。”话毕,她走在前头。谷雨紧随身后,两人走进小道。越往里走,越是阴凉,太阳也只剩下一道光亮,阳光不再有温度。东边的海岸线上,缓缓升起一轮白色的月亮。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挂在蓝色的半空上,显得格外明显。山间小路杂草丛生,上山的人太少,路越走越窄。裤脚粘上许多干燥泛黄的苍耳,还有其他说不上名字的杂草种子。黎棠偶尔回头看看身后的谷雨,又看看山上的高度,越往上走,视野越宽广,看到的大海面积也越广。走到拐弯处,悠然看到杂草中一处似是水泥屋的地方,黎棠好奇地走过去拨开比她还要高的杂草,她疑惑道:“难道这里也有人住?”杂草一拨开,一排排坟墓安静地矗立着,坟墓包头长满野花小草,墓前布满青苔。墓场被夕阳下的余晖笼罩,显得更加庄重而神秘。黎棠脸色苍白,双手微微颤抖,心惊胆战,整个人如同冻僵一般无法动弹。谷雨走过去瞧了一眼,轻轻拍了她的肩膀,说:“坟墓而已。”黎棠的双唇无法自控打着寒颤,眉眼低垂,就差哭出来了,她朝着墓地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有怪莫怪,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谷雨刚把黎棠拉到身后,余光瞥见最近一个墓碑上右下角红色的小字体,他转头看着那几个熟悉的字眼:孙子王思礼。再看着墓碑正中央用金色字体的一行字,他微微一笑,说:“老熟人了,不用怕。”谷雨走到墓碑前,顺势蹲在地上,清理石坎上的杂草,金黄色的夕阳打在他的后背上,黎棠看得入了迷。清理完杂草,谷雨又抚摸那几个金色的字体,扫了扫上面的泥土印记,他轻言道:“老爷子,好久不见。”他站起来,看了一眼身后的风景。大海就在正前方,微风吹来,神清气爽。山脚下一片绿色的花花草草尽收眼底,谷雨说:“这里风景不错啊。”黎棠畏手畏脚走过去,看了一眼墓碑的朝向,风景确实很美。谷雨问黎棠:“带烟了吗?”黎棠伸手进口袋掏出了一盒烟,递给谷雨。谷雨拿出一根,不熟练地点燃,放在墓碑前。之后,他挨着墓碑坐着,欣赏着眼前的景色。夕阳一点一点地往西边落下。黎棠看着谷雨笨拙的点烟动作,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她又从烟盒中拿出一根,放在嘴边,点燃,轻轻吸了一口,红色的火光渐渐燃烧。她将烟拿出来,放在墓碑前面。她坐在谷雨身旁,安静地一同欣赏美景。久久,谷雨才开口,讲了他第一次见到王老头儿的场景:“那时候买房子,让王思礼赚了不少佣金,老爷子很高兴,非要让我去他家吃饭。”“亲自来家门口喊了几回,最后一次拗不过他,跟着他去了。”“两个大老爷们生活了那么多年,家里没个女人,生活确实粗糙了一点。”“老爷子买了很多海鲜,还把家里藏了好几年的桂花米酒拿出来请我喝。就是那天的菜做咸了,害我回去之后喝了一整晚的水。”谷雨回头,看着墓碑说:“老爷子,真的很咸,跟你说了,你不信。”黎棠也点了一根烟,双手揣在外套兜里,白色的浓烟在她的唇中呼出,笑着说:“老人家习惯吃咸,他们那个年代,能吃的东西少,总喜欢把菜做咸,好下饭。”谷雨惊奇地看向黎棠:“你还知道这个?”“小时候,我的爷爷奶奶也这样。”谷雨低头笑了。夕阳距离海平面越来越靠近,谷雨说:“老爷子,你这孙子错过了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你可要托梦去骂骂他啊,我也帮不了他了。”“谁?”黎棠瞪着大眼睛抬头看向谷雨,拿下嘴里的香烟,夹在指缝中。愣了一会,恍然大悟:“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吧?”她的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眉眼一抬,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你早就知道他跟小昭的……”“不会吧,我居然才知道。”黎棠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嘴里嘟囔着:“怪不得我老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为什么那么快就送喜糖宣布婚事?”谷雨解释:“是岛上的习俗。两人决定相亲前,双方父母会提前准备好喜糖,一旦两人看对眼,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黎棠这才缕清了整件事情。她深深抽了一口烟:“这也太快了。”“岛民都比较单纯,没那么多心思,基本是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习俗。”“这个习俗不太好。”一阵微风吹过,黎棠感觉到冷,她看着夕阳越来越靠近海面,又望着山顶,内心有些犹豫,但又看着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催促着谷雨赶路。谷雨掐灭了墓碑前的两根烟蒂,确认没有火花,才离开。山路越走越是阴凉,山路两旁的高树遮挡住最后的一点夕阳光线,取而代之的是月光照耀着前进的路。黎棠跟在谷雨的身后,喘着粗气。时不时往后张望,脑子里不停想象着两旁的丛林里会跳出一些凶猛的动物来。她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拿了一路,准备遇到袭击时作为武器使用。谷雨放慢脚步走在前头,回头看向黎棠,看出了她的担忧,他一脸正经又严肃:“山顶上经常有豺狼出没,你要小心点,不要被拖走了。”话音刚落,黎棠加快脚步跟上,扯着他的袖子,左看看右望望,声音有点颤抖:“别说了。”“山顶上也有可能藏着强盗,你也看到了,大家都只到山脚下,基本没有人愿意上来,有一些杀人放火的罪犯躲在山顶上也不足为奇。”谷雨越说越起劲。“要不……”黎棠摇晃着他的手臂,说:“我们回去吧。”“可是都要到顶了,你确定不去看看?”黎棠沉默不语。谷雨继续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早就通知同伙在山顶上等着,一会我们就会把你绑起来,然后……”他故意拉长语气,憋着笑:“卖掉。”黎棠放开了谷雨的手,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大脑迅速地转动着,想着对策。谷雨继续往前走,突然笑哈哈。黎棠这才意识到他是故意的,小跑上前紧跟着。借着月光,两人很晚才爬到山顶。不远处的寺庙灯光通明,藏在一片高树林中。微风吹拂,墙边的一排蜡烛红光摇晃不定。黎棠不禁好奇:“山上还有人?”两人跨过一座牌坊,向上走着53级台阶。天色已晚,夜幕渐渐降临。他们走到寺庙的院子口,往后张望,身后的树林漆黑一片。再往远一点看去,海岸线上的路灯绽放着微弱的灯光,大海和黑暗融汇在一起,无边无际。再往东望去,是热闹的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