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走了姓赵的举人,谢绛重新向洪文和嘉真长公主赔礼,“让两位见笑了,也是我识人不清。若不介意,且留下吃杯水酒。”
“这是喜事,”洪文看看嘉真长公主,“那就留下”
正好嘉真长公主也想了解下那赵姓举人什么来头,当下点了头。
那两个同伴知道谢绛出身名门,能被他以兄、姐相称的必然也来历不凡,一时都有些拘束。
谢绛看出他们的心思,笑道“不妨事,他们都是极好的人,”又看着其中一人道,“且今天是你的诞辰,自然以你为主。”
那人也是个爽快性子,当下摸了摸头,笑道“既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果然依旧坐了首席。
嘉真长公主和洪文对视一眼,倒觉得这人憨直可爱,值得一交。
谢绛请人撤去赵姓举人的用具,又拿了两套新的来给洪文和嘉真长公主,亲自替他们倒了果浆,并主动向两位友人解释“我这位哥哥是大夫,
那两人回想起刚才洪文救人的干脆利落,齐齐点头,“自然自然。”
若非这份过人的自制,今日还未必救得了。
稍后谢绛介绍了自己的两位友人,方才差点噎死那位叫汪成,今天做寿的是胡阔,跟他是同一届的举人。算上刚才离席的赵姓举人,年纪最大的也才二十三岁,几乎是本届最年轻的举人们,几次文会下来就渐渐走到一起。
谢绛皱眉道,“先前只觉得他有些恃才傲物,不大将旁人放
若论傲气,年少成名的谁没有本不算什么。可他这也忒过了。
汪成有些赧然,“说来不怕两位笑话,我这人生来胆小,他知道后就总爱找出些事来吓唬,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习惯就好了。”
早前是
汪成一惊一抖,鸽子蛋就噎
洪文素来以治病救人为己任,最听不得这样故意戕害人命的事情,当即拍案而起,“这不就是杀人么怎么不报官”
那人刚才走的时候分明没有半分悔改之意,这还了得
嘉真长公主摇摇头,拍拍他的手,“你又急了,衙门也不是什么事儿都管的。”
见洪文仍是忿忿不平,嘉真长公主越
“若报官,偏人又没事了,回头衙役来了可怎么说况且他又是正经
说得不中听一点,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只要人还活着,许多事情就无法证实。
汪成朝嘉真长公主拱手示意,“文姑娘果然见识非凡,就是这么个理儿。”
洪文听了,就有些沮丧,“难不成就让他这么跑了”
这种人一定还会再犯的。
“那也未必。”嘉真长公主忽挑眉一笑,意味深长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保不齐什么时候就”
死了呢
胡阔愤愤道“那厮就是故意欺负人仗着祖上做过几个臭官儿,值什么”
他家虽不如镇国公府显赫,但也世代官宦,唯独一个汪成家境普通,姓赵的不过捡软柿子捏罢了。
汪成差点死
“这倒怪了,你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胡阔两手一拍,“姓赵的才该天打雷劈呢”
堂堂举人竟公然说出这等诅咒的话来,一来是性格豪爽嫉恶如仇,二来也实
话已出口,胡阔才一拍脑门回过神来,“失态失态,一时情急,竟忘了还有贵客
洪文哈哈大笑,“你这个性子当真讨喜,来,我以果浆代酒回敬一杯。”
他最喜欢直来直去的人,不然一句话拐八道弯,人活着还有什么趣儿
见洪文这样,胡阔喜得眉飞色舞,越
等他放下酒杯,嘉真长公主才出声问道“你方才说姓赵的祖上做过官,什么官”
胡阔挠着头想了会儿,却又用胳膊肘碰碰谢绛,“什么官儿来着”
谢绛无奈道“先帝
洪文不大懂这些,习惯性看向嘉真长公主。
就见嘉真长公主略一沉吟,“如此说来,祖上也是肱股之臣,他的傲气倒也不算没有由来。”
两江总督统领江苏、江西、安徽三省政务,权势极大,领此职务者既要有真才实干,又要是帝王心腹,确实不易。
“他是赵志栋的儿子”嘉真长公主眉头一挑,显然已经
“是”胡阔和汪成异口同声道,眼中更多几分敬畏。
京中达官显贵多如过江之鲫,从小耳濡目染之下,高门贵女见识不凡并不稀奇,但能对历代朝廷百官如此了如指掌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再结合嘉真长公主的年纪和气度,两人对视一眼,对她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
回想起刚才自己“放浪形骸”的模样,胡阔恨不得正反手甩自己几个耳刮子。
胡阔啊胡阔,你这个人来疯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竟敢
毕竟是生日宴,弄清楚赵姓举人的来历之后,嘉真长公主就没有再提,其余四人也顺势揭过,只专心吃喝玩笑,倒也宾主欢。
约莫一个时辰后酒足饭饱谈兴,汪成和胡阔说要去逛书肆,主动起身向谢绛等三人告别。
两人面上看着镇定,也不过酒气壮胆,等四海酒楼的招牌彻底消失
今天这顿饭赚大了
“你这两个朋友瞧着还不错。”洪文半趴
谢绛笑着点头,“好歹我的眼光还不算无可救药。”
三人换到先前嘉真长公主和洪文订的包间里说话,嘉真长公主就问“细说说吧,可还有什么隐情”
文人相争并不算稀罕,只那姓赵的出身高贵心高气傲,这么对付人着实太小家子气,总觉得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谢绛虽是镇国公府后人,但早年就随父母去了外地,实际上跟嘉真长公主的交情只有孩童时期那几年,相处起来远不如谢蕴那样自
嘉真长公主似笑非笑,“刚还叫姐姐,怎么,这俩字烫嘴”
谢绛腼腆一笑,从善如流地改口,“文姐姐。”
嘉真长公主满意地嗯了声,“说吧。”
人与人相交贵
“他突然就待我极亲近,”谢绛皱眉道,“说我年纪小,今儿嘘寒问暖,明儿又要抵足而眠”
洪文的面色突然变得古怪,“他该不是个龙阳吧”
少年突然涨红脸,语调都拔高了,“不是”
洪文啧啧出声,故意笑道“那也未必,你瞧瞧你这样的出身,又是这样的才学和容貌”
见小孩儿满脸惊吓,洪文扑哧笑了声,“逗你玩儿呢”
也就是谢绛天性温和腼腆,只把自己臊得满脸通红,若换做他堂哥谢蕴,这会儿早扑上来掐脖子了。
谢绛自己平静了会儿才继续说“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又看他举止傲慢无礼,就渐渐疏远了。他大约也看出什么来,倒也敛许多,只是逢年过节就说想到镇国公府拜会,我都推了。后来祖母生辰,我也只请了汪成和胡阔两个。”
嘉真长公主和洪文就都明白了。
他使出浑身解数讨好谢绛不成,另外两个出身不如他的同伴反倒“坐享其成”,难免钻了牛角尖。
胡阔出身官宦世家,倒不好怎么样,难不成还不能欺负汪成这个平民之子
谢绛叹了口气,“如今闹成这样,果然证明我看的不错,只是无故连累旁人,实
洪文嗤笑出声,“傻小子,你错啦。你也不过是
他那样的人自诩高贵自命不凡,恨不得要抱着列祖列宗的丰碑去死,偏科举取士,令许多寒门出身的人与他平起平坐,能受得了
不过洪文还是觉得有些意外,既然那姓赵的祖上那样荣光,倒也不必这么急头白脸的巴结,岂不叫人看轻了
该说他骄傲好,还是卑微好
这话谢绛不好接,倒是嘉真长公主淡淡道“骄傲也好,卑微也罢,不过是分人。赵家祖辈的荣光到现
除了赵志栋外,赵家旁支几个子孙也都没有任何惹眼的政绩。
也就是说,赵家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人能为子孙后代铺路,若想脱颖而出,巴结权贵绝对是最佳捷径。
洪文听罢感慨道“难怪我师父说官场水太深,这种事我可想不来。”
嘉真长公主失笑,柔声道“你只管济世救人,外头的事有我呢。”
洪文不觉大为感动,“公主”
谢绛“”
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吃多了,有点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