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竹并没有第一时间应承下金玉的话,纵然陷于这等囹圄境地,她依旧守着心中的安宁,不骄不躁、不疾不徐。
烛火摇曳,金玉垂首立
临到此刻,金玉才真真切切地佩服起了婉竹,既是佩服她沉稳的心性,也佩服她果敢的勇气。
白日里
荣氏、杜丹萝、乃至李氏,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夜深了,姑娘安歇吧。”金玉觑了暮沉沉的天色,如此说道。
婉竹朝她淡淡一笑,嘴边漾起几分苦涩“是我连累你和容碧了。”
她宿着的木榻上只铺了一层棉絮,衣被布料粗糙不堪,更别提金玉和容碧的境遇。
金玉倒不是个吃不起苦的人,当年若不是得了月姨娘所救,她早已惨死
故她反而闻言劝解婉竹道“姑娘不会一辈子都待
金玉的嗓音温润,衬着这朦朦胧胧的烛影,如潺潺的溪流般冲刷净了婉竹心间波折不堪的哀绪。
她回握住了金玉的手,倏地粲然一笑道“你说的是。”
翌日天刚蒙蒙亮时,婉竹便睁开了眼。
天边雨雾连连,豆大的雨点如注般往下落,挂
婉竹起身后吃了斋饭,便让金玉去向家庙里的奴仆借了纸笔来,跪
她识得的字有限,只能一撇一捺地去临摹着经书上祈福人“长寿康健”的福语,再
写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身侧的容碧都立的腰酸背痛时,婉竹却仍
日落西沉时,因守夜而歇息了一会儿的金玉也起了身,她走进厢房时见婉竹方才起笔墨,并将那抄好的经书小心翼翼地奉
便忍不住问道“姑娘抄这个做什么”
婉竹也正是疲累的时候,闻言接过了容碧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茶后方才答道“佛说,心诚则灵。”
金玉略识得几个字,往那经书上瞥去一眼后,见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为齐衡玉祈福的福语,心下陡然清明了起来。
她道“但愿世子爷能知晓姑娘的一片诚心。”
婉竹不过莞尔一笑,望着厢房内处处显着简陋朴素的陈设,和方才只用了一小半的素食午膳,笑意竟是渐渐地深邃了两分。
“事
这段时日齐衡玉心绪尤为不佳。
辽恩公府自觉理亏,自齐老太太的寿宴之后便雷厉风行地定下了杜丹嫣的婚事,嫁的是勤伯公府的嫡幼子,自生下来腿脚上便有些毛病。
是以这桩婚事倒还算登对,婚期也定
杜丹萝知晓庶妹婚事定下来后,压
荣氏请来的神医给她开了不少药,杜丹萝起先还娇气地嫌苦不肯吃,后头却是一日三餐餐餐不落,比用膳还积极些。
吃了半个月的药后,杜丹萝仔细地梳妆打扮了一番,亲自去小厨房里做了糕点,再让双菱去前厅守着,等齐衡玉回府后便把他请来松柏院。
杜丹萝满心满眼地企盼着齐衡玉的到来,也企盼着自己服了药后能解了心结,不再抗拒与齐衡玉的亲密相处。
若不是幼时遭劫留下了心疾,她与齐衡玉阖该是京城里最登对的夫妻才是,哪里会落得今日相敬如冰的局面
她攥紧了手里绣着鸳鸯交颈而卧的软帕,一颗心仿佛被放
半个时辰后,双菱踩着夕阳的余晖回了松柏院,采薇、采月等丫鬟见了她俱都眉开眼笑,可瞧见她身后空无一人后,笑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子爷呢”
双菱一脸的难堪,
采薇、采月都是自小伺候杜丹萝的丫鬟,对杜丹萝忠心耿耿不说,更生了一副玲珑般的七窍心肠。
“这事先别和夫人说,省的夫人又使起了犟脾气。”采薇道。
李氏缘何好端端地将内侄女领来齐国公府,打的是什么主意满府上下有谁不知晓
如今杜丹萝愿意主动缓和她与齐衡玉之间的关系,若是知晓了李氏的打算,只怕是又要生一场闷气。
“可我没把爷请来,这这怎么瞒的过去”双菱踟蹰着说道。
采月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说“你只说爷还有外务要忙,并未回府就是了。”
正屋里翘首以盼的杜丹萝终于等来了双菱,可却是不见齐衡玉的身影,她犹自疑惑时,便听双菱说“爷公事缠身,尚未回府。”
杜丹萝闻言敛下了美眸,掩去了眸中的失望后,只把她亲手做的糕点赏给了双菱、采月等人。
她虽失望,却没有多想,也没有料想过双菱有胆子作谎哄骗她。
宅门里的事素来是一传十、十传百。
李氏内侄女造访齐国公府一事如何能瞒得下来。
临睡前,杜丹萝便从廊角的洒扫丫鬟嘴里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彼时双菱、采薇与采月三人都
“李家三小姐是怎么回事”杜丹萝拧着柳眉喝问人时气势凌然,活脱脱另一个荣氏。
双菱不欲让采薇和采月替她担责,便朝着杜丹萝磕了个头道“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怕没请来世子爷会惹您责罚,这才编了个由头骗了您。”
杜丹萝握着茶盏的手止不住的
“你好大的胆子。”
杜丹萝恼得胸膛不断上下起伏,好半晌才白着脸从扶手椅里起身,也顾不上
李苑馨是李氏庶弟的嫡幼女,生的活泼可爱,姣美灵动。
因如今撑起镇国公府门楣的人正是李氏苑馨的爹爹,故李氏对这个内侄女便也格外疼爱。
今日李氏将李苑馨唤来齐国公府,一是四下无事身边缺个解闷的人,二也是她从庶弟妹嘴里知晓了李苑馨已定下了婚事,便想着成婚前多与侄女亲近亲近。
她让百花去将齐衡玉请来惊涛院,倒是真没有半分要撮合他们的心思。
李氏出身将门世家的镇国公府,如今父兄虽已战死沙场,可她心底也存着两分从前家族鼎盛时的傲气,绝不会让李氏女做妾。
齐衡玉虽心绪郁郁,可碍于李氏的面子不得不强打起神来与李苑馨说笑。
李苑馨也有心亲近这个表兄,便言笑晏晏地与齐衡玉说话。
李氏坐
齐衡玉作势要离开惊涛院,也正是
回廊上挂着好几架六角宫灯,迷迷蒙蒙的笼光洒落
而
两人的身形一齐镀
除了碍眼之外,她更是觉得无比委屈,她为了齐衡玉饮下那么多苦药,又是亲自做糕点,又是低下头让丫鬟去请他来松柏院,满心满眼地期盼着他的到来。
可他呢
才
李苑馨正背对着杜丹萝,不曾想会被从后头蹿出来的杜丹萝给唬了一大跳,待她回过神欲向杜丹萝行礼时。
却见那高高
夹枪带棒般的一番话语让李苑馨白了脸,垂着眸红了脸,瑟瑟缩缩地什么话也不敢答。
齐衡玉却是蹙起了眉宇,斥责般望向了杜丹萝,说道“你
杜丹萝如何肯信他这般说辞,又因他为李苑馨辩解的行径而恼火不已,当即便冷着脸回呛道“世子爷这样的话也只能骗骗才留头的小孩罢了。”
“既是要纳妾,何不坦坦荡荡些。”她尖利的嗓音划破了惊涛院的寂静,也飘到了正屋里李氏的耳中。
“纳妾”一词一出,垂首不语的李苑馨立时回话道“表嫂误会了,馨儿已定下了亲事,如何会给表哥做妾”
她甜腻的嗓音里染着几分颤抖。
李氏由百灵和百蝶扶着走出了正屋,恰好听见了李苑馨苦涩、近乎哽咽的声响,怒意一下子从心口直冲到脑袋左侧。
她不由分手地便走到杜丹萝身前,朝着她的脸颊处狠狠扇去了一巴掌,嘴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放你娘的狗屁,什么纳妾我李家的女孩儿怎么会给人做妾”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
齐衡玉也被李氏突然的
“母亲。”
活了这么大,还是杜丹萝第一次被人打巴掌。
这般奇耻大辱,已是击碎了她本就零碎单薄的自尊心,她既是恨,又是痛,心口处泛上来的耻辱感甚至盖过了脸颊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意。
李氏打了她之后,怒意也一下子
齐衡玉担忧地望了一眼杜丹萝,想上前瞧一瞧她脸颊处的伤势,可又记着她抗拒他的触碰一事,便也只能立
良久。
杜丹萝才自嘲一笑道“儿媳入门三年无所出,已是犯了七出之条。婆母既这般不喜欢儿媳。”
“索性便让我与世子爷和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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