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郑春红站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来”郑春红对着走过来的卢大志板着脸问,“上班时间不能随便拖离岗位,这样的事情还用我再三交代吗如果你不知道
卢大志还没回过神,就被郑春红噼里啪啦地一通说,但其实他的注意全
要不是不小心睡过去了,卢大志原本也只打算抽根烟,歇上一小会儿就回来干活,但躲懒了快一个钟头,心里也有些
“只是这样吗”郑春红环视几个人,沉声问。
李才低下头,不去看卢大志略带愤怒的目光,他心里也有些懊悔,要不是他多嘴跟人念叨了两句,也不会被郑春红听见,万一得罪了卢大志,都是
老实人张大力也不说话,平时就跟卢大志穿一条裤子的夏杰就更不可能说七道八,现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只有机器的轰鸣声。
郑春红眯着眼睛,猛拍了一下墙,厉声道“光只是去趟开水间,上个厕所的功夫,就能延误拖慢一条工作线上的进度,你们是觉得我刚调来炼制车间,就什么都不懂吗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四来,你们就跟我到厂领导面前去解释。”
“别别别我说,我说”卢大志摆着手,一脸着急,“你看大家都忙,我给郑主任解释就好,别让他们都站
郑春红点头,挥手让其他人会工作岗位,带着卢大志到炼制车间大门处谈话,“你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必须要杜绝这股消极偷懒的工作作风,不然要怎么抢先进,争第一”
“其实吧,这事儿我真是不想跟主任说,给别人听了说我一个大男人背后嚼小同志的舌根,多难听。”卢大志转了转眼珠子,心里有了主意,“澄清第一工段新来了个正式工,还有两个临时工,三个都是女同志,也没人起个好头监督着就有些懒散,导致我们后面的工作不好展开,影响了全车间,你看”
卢大志记恨江敏华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从她到岗位上开始,就爱跟他作对,三天两头地跑过来叫他不要偷懒,听得他耳朵都要长茧,年前来了一回大举报,惹得人心惶惶,现
要是能弄她们就更好了。
卢大志不止一次的想,反正几个煮糖工都不来事儿,不怕他们背后给他穿小鞋,张大力就更好解决了,借着这件事敲敲新来正式工的警钟,再把江敏华给赶出糖厂,他的日子就自
郑春红的表情看不出端倪,卢大志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心里头还有点不太踏实,小跑着回了自己的岗位,拉着张大力威逼利诱,“老张,我们俩都认识五年了吧,再加上你跟我爹那交情,合起来都二十年了,总不能为了不相干的人就把我给捅出去吧。要是郑春红来问你啥,可千万别说漏嘴啊”
“大志,你也是当爸的人了,就这么欺负三个年轻女同志,我都替你臊得慌。”张大力唉声叹气地说,“看
张大力摇着头走了。
卢大志
“我蹲了好久,以为卢哥你早回来了。张哥又说忙不过来,把我支使得团团转,就没来得及叫你。”夏杰早想好了说辞,知道卢大志不会去找张大力细问,就一股脑地把责任往他身上推。
卢大志果然哼了一声,不再追问了。
张晓珠忙得头晕眼花,就看到郑春红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她立正喊了声郑主任,就见她叫上江敏华和程英,严肃地批评道“吃苦耐劳是美德,年轻人更应该如此,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郑主任,出了什么事”程英边喘粗气边纳闷地问。
“后面都来找我告状了,说你们工作态度不积极,背着我偷懒。”郑春红刚说完话,江敏华就攥紧了拳头,气得浑身
“他们说谎我爱岗敬业,勤勤恳恳,从来没有偷过一分钟的懒,却被人乱泼脏水瞎栽赃,郑主任,您应该查清楚事实真相,揪出真正违反车间纪律的人,替我们做主”
江敏华有些苍白的脸上涌起一阵血色,掷地有声地说。
“你叫江敏华对吧年前还给你颁了一面锦旗,夸你勇敢正直,我有印象。但我要管的是整个炼制车间,不可能总盯着你们这一块,有误会就应该好好沟通,不要影响到全车间。”郑春红心里也有一些不相信,这三个女同志看起来勤劳能吃苦,不像是会耍滑头偷懒的人,但老员工卢大志这么说,总得问个清楚。
“主任,我也有话说。”张晓珠站出来一步,目光直视郑春红,不卑不亢地说,“有句话叫造谣一张嘴,澄清跑断腿。我认为勤恳工作的我们没有错,也与其他人不存
江敏华跟郑春红都看向了张晓珠,面露惊讶。
“马上就要打下班铃了,一会我把卢大志、张大力和夏杰三人叫上,一起把这件事说清楚。如果有误会,或者是他们刻意说谎,我让他们公开道歉。”郑春红说完要走,又被张晓珠叫住,“还有事情”
“郑主任,人是会说谎的,不然您就不会站
“那你说该怎么解决”
张晓珠指着身后一排排的原料桶,“但它们是不会骗人的。”
定量的原料能调配出的混合汁是有定数的,具体跟多少糖汁结合,能产生多少原糖,对于
“我明白了,如果你们没有拉胯拖后腿,那么就是有人说了谎。我会多关注你们几个工段,抓出说谎的人。”郑春红说完,外头正好敲响了铃声,“下班了,你们去休息吧,下午还要好好干,不要被其他事情影响了工作效率。”
她走了以后,江敏华才吃惊地说“你居然敢顶撞郑主任。”
“这有啥的,小珠胆子大的很。是你一开始就误会她,把她当成了胆小鬼。”程英冲着江敏华做了个鬼脸,瞥见了不远处一直朝着看着的人,戳了戳张晓珠肩膀,“那人是不是找你的”
“谁啊”张晓珠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了张小茉,她是不想搭理她的,当然也一直没有搭理过,顿时没了兴趣,“赶快去食堂吧,要排不上队了你去吗”
她随口一说,并没指望江敏华搭理她。
但今天她却应了。
“好。”
程英跟张晓珠面面相觑,显然很是震惊。
“太阳打从西边出来喽。”程英开玩笑地说。
江敏华并不理会她的玩笑话,用毛巾擦干额头的汗,带头走出去。
程英和张晓珠紧随其后。
出车间大门的时候,张小茉跟上来,一脸焦急地小声说“二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张晓珠没吭声。
张小茉犹豫了片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细细地说“阿奶跟我妈打了一架,说要来县城投奔三叔,你快让三叔劝劝她别冲动做事。好端端地住
“你说真的”张晓珠停下了脚步,“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就来。”
程英好奇地走远了,还时不时回头看。
“为了啥打起来”这要是刚穿来那会儿,说出来都没人会信,原先关系好的恨不得睡
“是为了我哥结婚的事,已经
张晓珠冷哼了一声,“你回去告诉她,来了也没地儿住,庙小供不起大佛,好好地待
原以为不过是刘桂芳打个嘴仗过过瘾,万万没想到傍晚下班回家路上,能
“小珠小珠,你快等等我阿奶腿脚不利索,跟不上啊”
未免引起其他工人的注意,张晓珠被迫放满了脚步,被刘桂芳追上来死死拽住了胳膊,生怕她跑走一样,“我
张晓珠不想搭话,只快步往前走。
“我也不想来厂里找你,谁叫奶不晓得你新家
“当然会。”
“你、你说的是啥话我可是你奶”刘桂芳
张晓珠厌烦的不行,用力甩开胳膊,“是,你是我奶,但当初把我们赶出家门,说要断绝关系,不让回去过年的是谁是你吧怎么现
刘桂芳猝不及防挨了骂,愣了一小会,生怕追丢了张晓珠,憋着火气一路追
推开院门,就看到蹲
“妈,你、你咋来了也不通知一声,我好去接你啊”自从祭灶以后,母子俩就再也没见过了,这还是张顺诚长到三十八岁,头一回分别如此长的时间,说不想那肯定是假的,但没找着挣钱的活儿,他没脸回白沙村给人家看笑话。
“不孝子,我不来你也不回去看看我要不是我跑到糖厂外头蹲了一下午,连你们住
眼看着同一院子里的邻居都要出来看热闹了,张顺诚才连拉带拽的把刘桂芳给弄进了大屋,紧紧关上了门,“家里出了啥事儿了”
张晓珠听得脑仁突突地跳。
老不羞,又来霍霍他们家
“我当初咋就看上刘红这个搅家了,她这是要逼死我啊你一走,她就撬了我的门锁,想来偷我的钱,要不是我成天随身带着钱,早被她给偷了”刘桂芳颤巍巍地从裤腰带里拉出一个小布袋,里头装着攒了好些年的家当,恨恨地说,“只要我活着一天,这钱我就绝不会给她”
张顺诚又问了个关心很久的事,“那王家的婚事呢”
一提到王全友,刘桂芳又大哭起来,下了狠劲捶打着胸口,砸出哐哐的声音,张顺诚吓得去抓她的拳头,生怕把人给砸坏了,“有啥事情慢慢说,咱别这样。”
“五十块的礼钱啊,十斤的洗白面,全还回去了。姓王的黑心肝还找了好些人,一上门就打就砸,把家里弄得一团乱糟,要不是你二伯带着人赶过来劝,咱们家就要给毁了”刘桂芳脸上挂着眼泪鼻涕,咬牙切齿地说。
就是因为王全友带人来打砸闹,才把刘红给逼疯了,变着法的要从她这偷抢钱去,说要修补房子,好端端的房子有啥好修补的,不就是个要钱的理由刘桂芳又不是真傻子。
“那茵茵呢”
“死丫头早跑了,都不知道跑去哪了,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跑之前还把我大骂了一顿,我生她养她没功也有劳啊,怎么招她了要那么骂我”
张为光连眼角余光都不想刮给刘桂芳,手心紧紧攥着笔,用力的指节都泛出青白色,但他终于忍无可忍了,拍桌而起,隐忍着声音低吼“你能不能别来我家了,这里不欢迎你”要不是张顺诚就站
打从离开白沙村,张为光的心里就再也没有奶奶了,就全当她入了土,不想也就不气了。
但她偏要跑到家里又哭又闹,惹得全家人心情烦躁,还让同院邻居看笑话,张为光恨死她了,就凭她从小欺压一家,别说一句狠话,哪怕是动手也绝不
“别说了。”袁冬梅拍了拍张为光的肩膀,“里头憋得慌,出去透透气。”
张为光摔下笔,毫不顾忌撞了刘桂芳肩膀一下,推开门往外跑出去。
“小光年轻脾气急了些,你别跟他计较。”张顺诚无奈地说,“那你接下来有啥打算要不要我回去帮你说说二哥二嫂,让他们敛点”
“我想搁你这住段”
“不行”
“不成”
张晓珠和袁冬梅异口同声地说。
“房子是我托关系找的,钱是我付的,我说不行就不行。”张晓珠斩钉截铁地说,“一共就两间屋,要睡我们一家五口人,没地儿给你住。”
“那我就打铺盖睡地板。”
“妈,你这”张顺诚才说半句,就被刘桂芳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刚搬到县里手头紧,这给你们,都给你们,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地方挡风遮雨的就可以了。”她把小布袋拽下来,塞
“我不。”张顺诚反手塞回去。
这是一家人辛苦了好几年存下来的钱,不只属于他一人。
“连你也跟他们一个样,那我老婆子死
“天也暗了,今晚先
张晓珠走到院里深吸了一口气,张为光蹲
“咱爹好说话不要紧,只要我们不好说话就成。”张晓珠冷笑道。
“姐,这算现世报吗她以前对我们那样,现
“是报应,不然全家十几口,连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小光你要看好了,人不能活成那样,跟条丧家之犬有什么两样,求着哭着叫人留,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张晓珠拉着张为光起身,“走,咱们回去吃饭,没理由为这种人饿着自己的肚子。”
两人走进屋时,刘桂芳已经止住哭了,坐
“冬梅
“纺织厂啊,不错真不错。一个月能挣多少”
“能挣”
袁冬梅咳嗽起来,打断了张顺诚,他察觉出袁冬梅的不满,默默地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老三啊,你一个大男人咋能吃着媳妇孩子挣来的饭,说出去给人笑话,县里多少厂,咋能找不到活儿用点心吧,我还指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哪。”刘桂芳随口说着,张顺诚下意识点头应着。
人不要脸,当真天下无敌。
张晓珠想,对于这样的老赖皮,只有比她更无赖,才能让她无路可走。
她爹拉不下脸,那就让她来拉。
脸皮能值几个钱
张晓珠可不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抱歉,手抖多复制了一遍,赶紧补上了,哭
18点没更,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