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阿离不知道儿女的思念。
天地生机注入她的体内,修复她的灵脉,浸润她的丹田,蕴养她的神魂。
她的内府处,一颗金丹已然凝结,甚至渐渐显现元婴的虚影。
花辞花藻看来,就是他们娘亲周身气息节节攀伸,一路从筑基冲到金丹,再到更高的境界。
越来越强的灵力威压之下,姐弟法衣上的防御符文亮起淡淡的光泽,白色大狗周身也浮现一层波纹形的水灵气。
天际五色灵气凝聚、汇聚,渐渐成了片片五色祥云。
花辞花藻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他们娘亲的醒来。
但花阿离迟迟没有睁开眼睛。
花辞缓慢地皱起眉头,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花阿离突破成功后,
花阿离不知道封印是什么时候存
气息来自花阿离儿女的生父,陆疚,花阿离过去的心上人。
花阿离喜欢过陆疚,心疼过陆疚,深爱过陆疚,后来渐渐地,她打算离开他。
下定决心之后的几天里,花阿离看着这个人就觉得内心厌恶、恶心,甚至内心深处传来隐隐的恐惧。
来不及多想,花阿离找到机会逃离他的身畔。
但这么多年,花阿离一直很困惑,她对陆疚的情绪,是怎么从决定离开、好聚好散,到了恶心恐惧的地步
明明她只是看清他不爱她,一直
记忆封印被强大的神魂之力源源不断地冲击,从摇摇欲坠到土崩瓦解仅仅过了一刻钟。
尘封已久的记忆渐渐显现。
那天她踏入天剑门的后山,想要同陆疚告别。
她已经下定决心,打算离开了。
能给陆疚的,她都给了;对方大仇已报,即将登上天剑门的掌教之位,也不再需要她。
她很累。
花阿离不愿意某一天流着眼泪、将所有付出通通摆
总归他一直没有承诺什么,所有的付出都是她心甘情愿。
感情不是付出就有回报的。何况扔掉脸面,打破自尊,就为换取一个没有心的男人的垂怜,太难看,也难堪。
所以花阿离想离开了。
灵脉寸断,大道无望,好歹她还有筑基修为,元婴神魂,自保无碍。
她计划找个灵气一般的偏远小城隐居,度过剩下的时日。
是她任性,一直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
她不孝。
但那一天,陆疚并不
而花阿离
怀着不知名的心情和说不清的预感,花阿离打开法阵,看到了一个山洞。
洞内昏暗,仿佛挂着什么东西。
积压着的、浓重至极的血腥味缓缓荡开。
花阿离神色变了。
山洞内壁挂着的不是其他,俨然是密密麻麻的、带着血迹、风干已久的尸体
这些尸体花辞认得,是灭了陆疚满门的仇人的满门。
老人、中年人、青年人、少年人、小孩。
几个小孩子的脸花阿离很熟悉。
前不久,陆疚当着花阿离的面,淡淡地说稚童无辜,给他们下了记忆封印,吩咐人将他们带走,一一送养。
没想到,这些孩子还是
花阿离感觉荒谬到不可思议。
花阿离继续往前,一路看到了陆疚的仇家、竞争者甚至调戏过她两句的路人。
花阿离内心没有半分动容。
她觉得可笑极了。
她以为陆疚只是不爱她,未曾想到,她从来没有看清这个人。
花阿离走到山洞的头。
山洞的头是一间石室,花阿离推开石室的门。
血迹。
刑具。
折磨肉体的、折磨神魂的。
和一具尸身。
曾与花阿离朝夕相处,对她悉心教导的人的尸身。
她的师父
花阿离目眦裂。
这一刻,她终于窥见曾经心上人的全部真面目,但太晚了。
什么都来不及了。
花阿离不住地颤抖。她颤抖着起师父的尸身,颤抖地关上石室门,颤抖着回到住处。
她颤抖着给陆疚传讯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疚面前,她终于不抖了。
她给陆疚端来一碗灵草汤和往常一样的灵草汤,补充灵力舒缓神魂,只是加了无色无味、针对修真者的剧毒。
花阿离看着陆疚嘴角流血、不可置信的神情;笑了起来,笑得眼角流出了血泪。
花阿离笑着引动了自爆神魂的功法。
再然后,自爆失败了。
花阿离的神魂传来剧痛,失去意识前,她看见陆疚沉沉的眼神。
醒来之后的花阿离忘掉了之前看到的一切,倒是手腕上有一道白痕,身体血似有流失。
陆疚少见的、温柔地对她说,她有了他的孩子,等他登上掌教之位的第二日,他们举行道侣大典。
失去记忆的花阿离应该感到高兴的。
就算再迷茫,也应该有一点高兴的。
但花阿离高兴不起来,只内心隐隐觉得厌恶、恶心和恐惧。
于是她
“姐”花藻看着母亲眼下的两道血泪,慌乱道,“娘她怎么回事”
他求助般扭头,看见灵力流动带起的清风带起姐姐的衣角。
此时此刻,花藻恍惚之间,觉得他的双生姐姐十分悲伤。
他听见花辞轻声说“大约是想起一个仇人。”
花藻“仇人”
“我们的仇人是谁身
花辞没有回答弟弟的问题,而是反问“如果有一个人,道德败坏,虚伪成性,杀了很多不该杀的人,与娘亲有深仇大恨,还想对娘亲不利,花藻,你会杀了他吗”
花藻不解“当然,除魔卫道人人有责谁想要对娘亲不利”
“如果这个人外界名声很好,地位很高呢”
“那也一视同仁。到底谁想要对娘亲不利”
“如果这个人是我俩生父呢”
“那就大义灭亲谁想要对娘亲等等。”
花藻猛然抬头,看向花辞;“我俩还有生父”
接到姐姐怪异的眼神,花藻连忙道“不是不是,我以为他死了呢。他这么坏”
花辞淡淡道“我想杀了他。”
花藻一愣。
花辞“你要是不愿意同我一起,我可以理解,花藻。”
她深深地看着弟弟的眼睛“但我希望你不要阻拦。”
若是阻拦,她只能与他为敌。
他是她这一世一起长大的弟弟,她不愿意闹到这个地步。
花藻与花辞对视,嘴唇微动,似乎很想说些什么。
花辞静静等待着花藻的回答。
十二岁,
现
不是所有人都有弑父的勇气,但以花辞对弟弟的了解,他至少会承诺旁观。
但花辞还没有等到花藻的回答,花阿离醒来了。
环境中的灵气威压一瞬间消失。
两人一犬看向不远处二十多层阵法的中央。
那里,他们的母亲和主人睁开了眼睛。
两行血泪
神识扫过,花阿离看见以她为中心的、二十多层防御阵。
看见瞪圆眼睛的灵犬。
看见她十一二岁的一双儿女。
花阿离微微一愣,已经是这么多年了吗
她的十二岁的儿子花藻跌跌撞撞奔到她的怀里。
花阿离准确接住儿子,嘴角牵起,本能的微笑还没展开,就见到花藻抬起头,特别大声地说“娘你等我几十年,想杀什么仇家我帮你杀”
“我今天才杀了一个人”
花阿离
花阿离缓缓地、困惑地看向远处的女儿和灵犬。
白雪毛茸茸的狗脸上布满懵然。
从花辞的话到花阿离的醒来,一切太过突然,已经超出一只灵犬的承受力。
花阿离再打量女儿花辞。
花辞的脸上没有表情。
但她手心合起,轻轻捏了一个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花辞想揍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