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焰回到酒店，把打包的菜放冰箱。
下午两点准时出现在现场，转悠了大约一个小时。技术组长陆良生把他叫了过去，找了一个人带他。
“你好，我叫甘应昌。”约莫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人朝着他打招，“导演组的，你现在跟着我吧，互相学习。”
“你好，我是许青焰。”他和对方握了個手。
他本来还在技术组，现在又被扔去导演组。他拿到的牌子没写什么组，只写了一个演出保障部门。
这范围可太广了，化妆、视觉，都属于演出保障部门。
导演组工作内容他插不上手，就是边学边看打打杂。同时也看出了一些东西，这春晚似乎是在走科技与传统结合的路子。
低头的瞬间，他脑海里不由闪过几个电影画面。
盛唐上元三日解宵禁，《长安十二时辰、《长安三万里、《妖猫传画面一直在眼前闪。
许青焰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些熙攘繁盛，光耀万年的长安城画面掩去。
他这也算是正式入职了，区别于临时工。或许算是聘用，走特殊渠道进来的，大概能归类为特殊人才一类。
总台那边刚提出了一个“我们的春晚”的概念，基本上导演组想到什么点子基本是特事特办，走集思广益的路子。
不过集思广益也有门槛，首先得进去，还得入领导的眼。全国那么多文艺工作者，能让分会场导演看一眼的人也不多。
“咱们工资应该差不多七八千，各种补贴加起来挺多的。”甘应昌带着他到处走，“工资只能说还行，每月十号发。”
“说来也奇怪，小许你跟着陆组长，怎么又被分来我们这了？”
“不知道，刚来没多久，我自己也不太”许青焰道，“反正服从领导安排就行了，可能导演觉得我更适合这吧。”
“技术组那边吃香啊，工资更高。”甘应昌道，“来我们这导演组纯纯当牛马，每天困得跟a片里睡不醒的老公似的。”
甘应昌一句骚话给许青焰震麻了，什么逆天比喻。
“导演组干什么的？”许青焰蹲在一旁，看了一眼正在搭建的舞台雏形，好奇问道，“看你们都喊导演组，人太多分不清。”
“导演组干什么的都有，核心主创总导演、制片、后期，他们有话语权，比如陆组长何组长之类的。”甘应昌科普道。
“其他的一些主要就是协助日常运转，干统筹的摄影调度的都有。只要没犯错，没人找得了咱们麻烦。”
“主要还是注意一点，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不挨那几个导演的骂就好了。”
许青焰闻言点点头，结合他在网上搜索来的资料，心里对长安分会场的导演组有了一个大致的认知。
首先是总导演季仕安，前两年是星海分会场的总导演。控场能力强，思想新锐，总台那边的老人了。
其次是陆良生，关于他的消息不算多。名字基本都出现在某某国家级的晚会，又或是市台春晚，冬运会之类犄角嘎里。
制片名字有些陌生，是一个三十多岁女人，一搜资历也算是牛比得不行。
最后就是何国进了，林川口中的大领导。只知道应该是总台的，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的，总导演季仕安似乎与他挺熟。
说来也怪，何国进把他扔进这会场之后似的就不管了。
他其实很想问问何国进，自己好像有点多余了。但转念一想混着就混着吧，到处混的人好像也只有他一个人。
从技术组到导演组，跟轮岗似的，但这点时间倒是更像是打杂。
“不知道他们给你分什么工作，大概率是艺人统筹。”甘应昌站起身，换了一个地方摸鱼，许青焰随即低头跟上。
在场外混，少说多听，别瞎干活。
“甘哥，艺人统筹有什么坑吗？”他问道。
按理来说他应该带包烟的，但早就戒掉了，也没这个习惯。一个春晚分会场，不至于让他又捡起来。
装作不会抽就行了，也没人会为难他。
毕竟陆良生找了甘应昌，就不可能是随便指一人。自己好歹也是何国进带来的人，不至于乱扔一通。
“坑啊，基本就那些东西。”甘应昌思索了一会，“工作内容不算太多，和演员接触，提醒他们到场退场之类的。”
“有些事情可以交给助理去做，比如抢化妆台，或者是别的。真要说坑，艺人统筹没什么坑，倒是要小心别得罪一人。”
“谁？”
“一个挺足智多谋的man。”甘应昌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许青焰的肩膀，“总之，伱之后就会知道了。”
许青焰哦了一声，意识到可能有傻逼。
“叫什么？”
“邹乐伟，伟哥。”甘应昌一脸敬仰。
话说的很好听，但许青焰总感觉甘应昌骂得很脏。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况编导圈完全没什么门槛。只要生的好，天生摇号摇得六，长大没工作就干编导去。
既有正经科班出身的学院派，也有师徒传承的老带新派。还有在海归派，草莽资本入局的野路子派。
当然这些话许青焰也没全信，回头再看看。
混了一天，回到酒店后又累又困。看了一眼手机消息沉沉睡去，半夜睡醒之后又回了几人的消息。
叮嘱裴暮蝉好好吃饭，顺带又问了齐婷，关于林晚粥的专辑进度。把刚发行不久的单曲《云烟成雨下载了。
听了一会后感觉效果不错，于是又再度睡了过去。
翌日。
早上依旧是平平无奇的熟悉工作，说是艺人统筹。实际上落在他身上的工作就是助理，准确的说是导演助理。
主创团队不知道在拖延什么，以至于进度似乎卡壳了。进度卡住了，自然也说不上忙，只说筹备的事情。
一般这种事情都不叫事，天塌了有人顶着。
许青焰下午正摸鱼，见到了邹乐伟，主要是这哥们太扎眼。大家都要么装忙碌，要么是真的忙成狗。
那边远远走来一人，戴个帽，黑框大眼镜，看着像是平光镜。一头长发，一身复古装，挎着个包。
伪文艺气质扑面而来，那哥们斜斜瞧了许青焰一眼。许青焰也看了他一眼，没等他走过来就直接离开了。
隔了一会，甘应昌提醒他小心点。
“那傻逼看你眼神不对，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离他远点，我打听了一下才发现原来你是何组长招进来。”
说着，甘应昌锤了他一拳。
“还有，卧槽，你早说你不是进来混实习经验的啊！不是哥们，你这词曲都这么卷了吗，干到春晚来了。”
“打打杂而已，这有什么好说的。”许青焰叹了一口气，他怀疑甘应昌知道了，也等于导演组其他人也知道了。
他那些事迹网络可查，好的坏的都有，想藏也藏不了。
许青焰不担心会有什么影响之类的，他写的几首歌也足够硬了，导演作品上也有《身骑白马这种作品。
不管是怼节目组还是剧组，他都占着理。
个人品质方面也没什么污点，无非是恋综那一会狂了一点。动不动说一些暴论，不过也没什么大碍。
“许老弟，你这话说的。”甘应昌愕然，“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何组长会找你来打杂吗？”
“明显是让你适应适应，估计过段时间就要让你接手项目了。”
“可能是吧。”许青焰没流露出憧憬，回答依旧稳健，“本来就是过来贡献一份力的，干什么不重要。”
“话是这么说，你对那人还是得防着点，纯纯傻逼玩意。”
“嗯。”
回到酒店，许青焰躺在床上。
按压着太阳穴的同时，心里思索着该做点什么。
他现在刚进入导演组，像是一个刚爬上船的水鬼。手里握着oneplece一整座宝库，却只能坐在大船甲板边缘。
仰头看着船长大副在驾驶室密谈，身旁是忙忙碌碌的水手。而他只是个水鬼水鬼，从比奇堡跑出来的野路子。
想了一会，他决定扒一首古风歌曲抛出去试试看。《稻香积攒了那么多的口碑，试试看能不能引爆一波。
反正几天就放假了，算算时间正好能扒一首。
许青焰从行李箱里拿出了电脑，顺手开了个头。正好林晚粥发消息过来，于是干脆开视频聊了一会。
“你让婷婷监督我写歌？”小姑娘一脸不高兴。
她趴在被子上，捧着手机回应道，身上穿着衣服。两只洁白的脚丫翘起，一晃一晃的，能看见根根粉嫩的脚趾。
“呃，这不也是为你好。”许青焰岔开话题，“你的专辑早点做出来，你的名气也会更大一些。”
“哦，好吧。”林晚粥发觉他眼神偏移，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身后，什么都没发现。“你怎么一直看我后面？”
“哦没事，就是看你衣柜颜色挺好的。”
“柜子，白色啊。”
许青焰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过几天我放假，回来带你去玩一圈，上次答应你的。我怕再不去，下次回来就不一定什么时候。
“等过段时间，这里忙起来了，临时调整假期隔一个月才能回也有可能。趁着你现在有空，正好一起去玩。”“
“好呀，什么时候回来？”
“四五天左右吧，不会太久。”他一边举着手机，右手在键盘上鼓捣解锁，“我买好机票了，临时订太贵了。”
“噢，好吧。”林晚粥似乎心情不错，脚丫子垂了下来，“我想玩”
她叭叭叭说了几个，只能说想象力有点匮乏。
“行，新歌销量怎么样？”
“挺好的，中规中矩吧，过几天应该能突破一百万的总销首额。”她回答道，嘴角慢慢向下，“没上次高，差远了。”
“正常，等一段时间就好了。”许青焰安慰道，“又不是顶流，恋综和音综的热度过去了，有回落是正常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挂断视频后，许青焰休息了一会。洗了个澡后，这才点开了微信给裴暮蝉弹了一个视频请求过去。
等了大概七八秒左右才接通，许青焰看见一抹白腻，瞬间又变成了语音通话。
“嗯？？你在洗澡？”
“什什么！”电话那头传来了裴暮蝉慌乱的声音，哗啦一声手机差点掉水里，“你看到了？”
“当然没有，你手速那么快。”他怕裴老板恼羞成怒，直接单方面挂断电话，语音通话凑合着听吧。
哗啦一声，裴暮蝉声音略有不满。
“是你，非要在我洗澡的时候打过来。”
打过来又不一定非要当时接，不方便的话可以等会再接。
许青焰知道自己要是这么说，大概率会寄掉。思索片刻，换了个说法。
“是，我估摸着你这会应该去洗澡了，特意挑时间打的。”
对面沉默片刻，轻轻回了一句。
“变态。”
电话那头，偌大的浴室里灯火明亮。薄薄的雾气，顶部透光的灯光落下，裴暮蝉趴在浴缸边缘抿着嘴脸色微红。
浴缸内水质清澈见底，雪白身躯清晰可见。水纹微晃，将倒映着的灯光一次次打碎，又再度重组。
“那个我过几天就回来了，这边情况有点复杂。想要争取一下，打算准备写一首歌看看能不能打出点水花。”
听到一首歌，她不由心底微微一颤。
只要他出手几乎都是精品，这一次更是直接说“争取”，心里不由有些莫名悸动。
他鲜有说“争取”的时候，平时性格偏懒散。
“你自己唱吗？”裴暮蝉轻声问道。
“嗯，不过也需要你帮忙，我唱不好。”许青焰刚洗完澡，头发末梢还在淌水，手机放在桌面上。
他眼眸明亮，一边轻轻移动着鼠标，单调咔咔声在房间里回荡。
“我过两天把谱子先发给你，你帮我做一下编曲。具体事项我到时候和你说，我四天后的机票。”
“嗯，好。”裴暮蝉半个身子泡在浴池里，浴缸里池水无比清澈。
“会不会影响你发新歌？”电话那头传来了他的询问声。
“不会。”裴暮蝉摇了摇头，“《年轮明天准备上线了，没什么影响，新歌叫什么名字？能唱一段吗？”
她了解许青焰，旋律词曲都在脑子里，成熟之后才会落地。
“嗯，没问题。”许青焰没拒绝，一边拖动鼠标刷新了一会桌面，“歌名挺简单的，《青花瓷。”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之字，搁一半。”
唱到一半，歌声戛然而止。
裴暮蝉顿时心里一堵，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又是这样，梅开二度，到一段精彩片段马上停止，让人心痒痒。
她有些气闷，胸线微微起伏。
“怎么不唱了？”
“忘词了，你等我想一会。”许青焰目光一直落在屏幕上，忘词只是他的谎言，不显得自己太妖孽而已。
风秀于林没朋友，他爱撒点小谎。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电话那头歌声落下，裴暮蝉泡在浴缸热水里。将脑海里的歌词旋律捋了一遍，整个人不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首歌的词曲，相比于之前所有的歌，国风味最浓。
裴暮蝉忽的记起他恋综前后那会，似乎和自己提过一句《青花瓷。所以他那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脑子有些懵。
以往她自认为有几分天赋，无论是读书考试，亦是写歌演唱。只要是她选择的道路，都比其他人走得要顺。
哪怕进入低谷，那也是有过巅峰。当时无论是媒体还是粉丝，都在铺天盖地的吹捧她是天才。
可现在碰见了许青焰，裴暮蝉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天才。
听《青花瓷，她确信自己一辈子都写不出这种国风浓厚的歌曲。细细一想，顿时有种蜉蝣见青天的无力感。
“你怎么了？”电话那头，许青焰声音透了出来。
裴暮蝉猛地回过神来，眼眸微垂。
“嗯，没事。”
“你最近几点睡觉？”许青焰声音放轻，带着几分本能的关心，“还在吃员工餐吗？过几天我就回家了。”
裴暮蝉听见“回家”两个字，又恍惚了一会。
他走后，自己确实很难去适应现在的生活，只是相较于以前好好上不少。终究还是不习惯，没人陪着吃饭。
“好，等你回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她好奇许青焰怎么这次突然积极了起来。
“没什么，验证一下猜测而已。”
他慢慢道，“反正写一首歌也不亏，正好借着上次《稻香的势。如果有机会爆火的话，我这边会顺利很多。”
原来是为了工作，裴暮蝉知道他工作内容保密，转而问道。
“你工作还顺利吗？”
“挺顺的，没碰到什么麻烦。”许青焰压根没提下午那个文艺男，什么伟哥，“后面难说，不行的话就算了。”
“不会的，如果是你话，一定可以的。”裴暮蝉安慰道。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