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文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定在原地。
直到许剑主来了,她才见着救星一样抱了过去,嘴里大吐苦水:
“许姐姐,你是不知道啊,刚刚他们忽然杵到我面前,吓了我一跳!”
少女萎着脸,东一句,西一句,混混沌沌地将整件事情说完。
“你是谷家千金,无须担忧他们。”许剑主拍拍她的脑袋,面纱之下看不清表情,只听得见淡雅的声音传出:
“他们三人倒是知趣,虽然攀上了金银山,但还没到目中无人的地步。”
三棍大师也听到了谷文琴刚才的话,走过来双手合十,朝着陈麟打了个佛号:
“如今看来,小友日后不必烦忧了。”
“多谢大师以及其他前辈相助。”
陈麟当即拱手谢过。
他知道刚才会堂里的事情,进城前谷文琴告诉过他,他的神识刚才也一直悄然笼罩着整个会堂。
只不过这些气境都无法察觉而已。
三棍大师手执佛礼:
“小友客气,此事依老衲所见,还是到此为止最佳。”
“他们虽然收了富户的份子,但终究是武师,不可能事事任人摆布,肯出手除去孟蟹已经是极限……
而且现在有我等施压,五日之后他们还要进山搜寻珍奇,断然抽不出空闲来对你出手的。”
与方才相比,此时的三棍大量和眉善目,全然没有在会堂之中怒目金刚般的气势。
反倒显出几分苦口婆心。
他很担心陈麟意气用事,犟牛脾气拐不过来,非要去找雷阔刀三人的麻烦。
这个年轻人他真的很看好,但就是过刚易折,还需要多加磨炼才能回头是岸。
陈麟眼眸微动,似乎还在权衡着利弊。
许剑主已经投来目光:
“若你仍是放不下,可以来找我。”
“我正为进贡一事苦恼,可以与你一同去问问那个雷阔刀的门路。”
言语之间,她腰间银白长剑锋芒微露,带出一股飒爽英气。
“还有我!”谷文琴适时举起了手,眼睛兴奋得快要发光:“到时候我把大伯身边的护卫爷爷叫过去给你助阵!”
洪官抱着双臂:“我师父肯定不会去,不过我应该可以去。”
“呃……”
三棍大师在一边无力地看着,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人以类聚了。
比起陈麟,他身边这些朋友似乎更应该“回头是岸”。
大师嘴唇嗫嚅几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此事不宜张扬,那三人终究是我们金泽武盟的武师……”
这个声音显得格格不入。
但陈麟很快出声应和:
“大师说得对。”
“那三位前辈无论如何也是我们武盟之人,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也多谢几位的好意了。”
他换上了一副笑意绵绵的和气态度,好像真把这件事放下了。
接下来还跟着三棍大师进入会堂,与赵疯子和文广源见面,顺便拜会了洪官的师父老毒蛇。
这老头绰号阴森,长相阴森,就连声音和语调都显得格外阴森,态度却出乎意料地不错。
陈麟对他谈不上什么好坏印象。
就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人打死了洪官他爹,洪官还要拜这人为师,甚至不惜与自家弟弟决裂。
说起来,这些日子以来,都没听过洪官弟弟的消息了。
可惜这种揭人伤疤的事不方便细问。
……
金泽官邸。
雷阔刀带着门下弟子,扛着几箱奇物来到富丽堂皇的厅堂,等待金银山的召见。
片刻,一个满面潮红的丫鬟走出内堂,示意他进去。
在场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个瞎子,恭敬低头走了进去。
然后才发现金家两兄弟都在里头。
气境的金银山,还有入劲的金银鼎都穿着官服,相似的面相被映衬得有些威严大气,厚重的官威扑面而来。
弟子进了又出,只剩下雷阔刀一人。
金银鼎一眼看见那几个装着奇物的木箱:
“雷阔刀,这就是你们这些天收上来的贡物?”
他正欲起身过来查看。
忽然听见身边有茶杯放下的声音,顿时又坐了回去。
然后金银山的声音响起:
“现在城中的人心如何?”
雷阔刀连忙躬身作揖:“回大人,自从除掉孟蟹之后,各家富户的心已经安下大半了。”
“哦?那就是还有不放心的?”
“让那些富户心忧的还另有一人,名为陈麟……”
雷阔刀将陈麟此前事迹一一说出。
金银山听得直皱眉头。
金银鼎也呢喃了一声:“这人之前有些印象,那招县尉曾与我说过,但后来就再无音讯了,也没人提起过。”
提起这事,要么得罪陈麟要么得罪你。
两边都不讨好,大家自然是当这人不存在最好……
雷阔刀心中腹诽,虽然在金银山面前表现恭顺,但他一直都看不起更早到来的金银鼎。
不只是因为此人武道境界才堪堪入劲,更是因为这人完全就是个草包,被人蒙着耍都不知道的货色。
这时,金银山说话了:
“照说,那陈麟也是奇遇破境,而且城中偏袒他的人多是气境,至少有四五人?”
“是,故而小人也不敢妄动,即使如此方才还是被那些气境叫去警告了一番。”
似乎看出了前方大人的心思,雷阔刀小心翼翼地询问:
“是否需要小人出手除掉此人?”
金银山一阵沉吟,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除掉此人恐怕会引起气境骚动,扰了向圣上纳贡的大事。而且霍正青还在这里,到时候回了龙关肯定要被他参一笔,甚至他当场就有可能出手……不急,等他走了再动手吧。”
“小人明白!”
“大人,这是张家这次奉上的参军名录,都是张府新收的家奴,共二百人整。”
名单递上来,一眼入目都是“张渔”“李阿水”“王八七”这样大差不差的贱名。
金银山只匆匆一扫,便扔给旁边的胞弟。
“都以三境大成境界编入奴军,下个月调往前线,速度要快,到时候他们的饷银和赙钱,我也会让人加急紧催……对了,给张家记一笔军功,叫其他富户也抓紧把人送来……”
各种安排有条不紊,金银鼎在自家大哥面前不断点头。
雷阔刀又恢复了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把自己当成一根木头。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
怪不得朝廷总打败仗呢。
谁能想到,这些被粮价逼空家产,最后不得不卖身为奴的臭渔户到了战场上就摇身一变,成了三境大成乃至入劲武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