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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昭二十八年,三月。
上京城城门大开,中临大街两旁站满了金吾卫,各个严阵以待,看热闹的百姓被挤
“这是淮王要回来了难不成西北已经平定了”
“听说陛下几个月前就下旨召回了,但是这位淮王一意孤行,偏要把乌古烈也一并复,拖到今日才归。”
“那他如今回来,可是乌古烈投降了”
“哪有那么容易,原本是个打胜仗,硬是要多此一举,结果损失惨重,白白死了五万士兵。”
“这这这这淮王爷是图什么啊”
“谁知道呢听说他天生就命硬好战,要不然怎么能一出生就把钟皇后克死呢,难怪陛下早年冷落。”
“前几年他打了那么多胜仗,我还以为是有将星保佑大邺,如今看来,原是一个不知深浅的愣头青,唉”
倏地,一个身披银甲的年轻人纵马而过,哒哒的马蹄声踏碎了周旁的闲言碎语,
各种议论声不约而同地停下,
沈让一直骑马到了宫门,比他提前半日回来的樊际正
沈让没换衣裳,就这么一身戎装,跟着引路的小太监来到太极殿。
他矮身行礼,并将手里捧着的奏折交给太监。
已经年过半百的建昭帝倚坐
“淮王此去辛苦,朕明日再看。”
建昭帝早年间身子不太好,眼下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浮,
他越是苍老,便越是衬得底下儿子年轻康健。
沈让眉目清冷锐利,身形挺拔如松,闻言拱手道“是,谢陛下体恤。”
他语气虽恭敬,却没有半点对父亲的亲近,建昭帝不由得皱了皱眉,然后道“让儿今年也有二十一了吧。”
沈让掩去眼底的讥讽,冷淡道“回陛下,臣已经二十有三。”
“那是朕记错了。”建昭帝有些尴尬,但稍纵即逝,他看向沈让的时候,目光和善又亲切,“你幼时不养
他说话的时候,沈让始终垂首,看不清眼底情绪,只能从略弓的脊背上,看出一点恭顺,“是。”
建昭帝从喉咙里
说着,他朝自己身边的大太监招了招手,“赵荣,你带淮王去”
沈让眸色一冷,直接打断了建昭帝的话,“陛下,臣还有军务,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建昭帝被他生硬的态度硌得一怔,好半晌才压下心底的怒意,道“也是朕考量不周,你刚回京,还是先回家歇歇,过几日再见也无妨。”
“是。”
沈让骑了一天的快马,的确有些疲惫,他懒得再虚与委蛇,闻言跪下行了个礼,便利落退下了。
他带着樊际一起出了宫,没再骑马,而是上了马车。
樊际问“殿下,咱们可要先回王府看看”
说来可笑,沈让这个淮王封了近十年,府邸却是去年才落成,沈让还一次没有去看过。
“去平郡王府。”沈让紧绷的弦稍松了些,一边按揉眉心一边问,“宁宁那边怎么样”
“按着殿下的意思,没告诉姑娘您要回来的消息。”樊际语气含笑,“一会儿姑娘见了您,只怕要高兴坏了。”
这些年来,沈让四处征战,
想到姜毓宁,沈让的眼里也含了些笑意。
马车很快到了平郡王府,沈让进去给平郡王和王妃见了个礼。
平郡王妃秦氏想留他用膳,沈让婉拒道“我家里还有许多事,今日就不留了。”
秦氏还要再劝,平郡王道“瞧元诲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就让他先回去歇息吧,总归过两日宫里还有接风宴,到时候也能见到。”
听了这话,秦氏也不好再留,只又拉着沈让的手嘱咐了两句,才放他离开。
沈让一一应下,实际上心思早就飘远了。
出了平郡王府,沈让便道“直接回常青园。”
“是。”
马车行出王府,没一会儿就拐上了中临大街,车轮轱辘轱辘的声音被热闹的叫卖声掩盖,沈让倚住车壁,竟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住,沈让闭着眼睛没睁开,沉着嗓音问“何事”
樊际刻意压低的声音隔着车门传来,“回殿下,是太傅府邱家的马车。”
邱家
沈让缓缓睁开眼睛,“去问问什么事”
“是,属下明白。”
紧跟着,便听到樊际跳下马车,不知同谁小声交谈了几句。
很快,樊际回来,隔着车窗回禀“殿下,邱家的马车轮子出了问题,说是陷
沈让闻言轻蹙了下眉,抬手推开车窗,朝前望去。
这是一条不算宽的小巷,邱家的马车横着挡
沈让轻哂一声,正要合上窗户。
那女子却忽然转过身来,正好对上沈让未来得及回的目光。
“可是淮王殿下”她语气有些不确定,但还是上前两步,规矩地行了个礼,“臣女邱素心,参见淮王殿下。”
沈让淡淡道“邱姑娘免礼。”
邱素心见他如此冷淡,脸色有些
“是吗”沈让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不耽误。”
听他语气还算温和,邱素心松了口气,世人皆传淮王殿下冷面冷情,杀人如麻,今日进宫,姑母却要将她许配给淮王。
她自然不情愿,姑母却道传闻不真,又说淮王本人十分英俊,上京男子无人能出其右。
可
这一见,才知淮王果然英俊,脾气也不像传言中那般可怕。
这般想着,邱素心脸色好看了些,眉眼也挂了笑意。
沈让却没工夫看她变脸,眼看天色渐沉,却还未出城门,沈让敛目思索一刻,命令道“樊际,解了靳绳,咱们骑马回去。”
这巷子虽窄,马车不能通行,骑马却是能走。
樊际闻言立刻去解靳绳,给两匹马重新戴上马鞍。
沈让下了马车,直接就翻身上马,期间没说半句话。
邱素心见他如此忽视自己,不由得愣了愣,“淮王殿下,您”
“驾”
一记破空的马鞭声截断了她的话。
邱素心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让远去的背影,飞扬的尘烟扑了她一脸。
她拿绢帕捂了口鼻,气得浑身都
一旁的贴身婢女连忙将她扶住,小声安慰道“姑娘别气、别气,这是
邱素心深呼一口气,看着空旷的巷口,咬牙切齿道“果真是只会打仗的杀星,没有半点君子文雅之风,若不是姑母一直夸他,我才不愿见”
她跺跺脚,气道“可你瞧瞧他这粗鲁样,又哪里有半点配得上我”
对于她的抱怨,沈让全然不知,更不
出了城门,他就一路快马加鞭,总算赶
金轮遥坠,沈让披着落日余晖,大步走进清风小筑。
六年过去,当年的海棠幼苗早已长大,偶有清风阵阵,卷着几片花瓣拂过手臂。
远处的秋千架下,一身绯红的小姑娘手执团扇,正
怕惊扰到她,沈让不自觉慢下步子,停
正巧那蝴蝶转了个弯,姜毓宁跟着转身,一抬头就愣住了。
两人的视线
沈让略勾了下唇,正要说话,小姑娘已拎着裙摆跑过来,重重地撞进了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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