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意屏着呼吸,眼睛望着厚厚的毡帘,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紧张地等着结果。
会是沉浮吗
脚步声停
不是沉浮。是哥哥,哥哥回来了。
巨大的失望夹杂着巨大的欢喜,姜知意湿了眼睛“哥”
帘外,姜云沧听见日思夜想的声音,红着眼冲到跟前,又硬生生刹住步子。
留京的半年里他打听了很多关于生孩子的事,因此知道,女子刚生完孩子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万万不能沾染脏污,他千里迢迢赶回来,衣服没换,头
姜云沧极力克制住汹涌的思念,等
他不吃不睡,疯了也似的跑回来,他不敢想最坏的结果,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他那么盼着早些到家,可方才看见侯府大门时,天知道他有多害怕。他不敢下马,不敢问,只是死死盯着门里门外观察猜测,过年的饰还没撤下,喜气洋洋的红,他想她应该没事,不然不会是这个颜色,但他不敢确认,只是定定站
于是他知道,她生了,男孩,母子平安。她的确早产了,生得很艰难,但她熬过来了。她睡了几天刚刚才醒,厨房得了吩咐正
姜云沧想,满天神佛必是听见了他的祷告,终于让她平安了。他站
回来了,三千里地,狼烟风沙,阻隔着军人的职责和沉甸甸的抉择,他终于回来了。他再也不要走了。
“哥,”帘内她的声音依旧柔软温存,“你怎么不进来”
真好啊,她也是盼着见他的,走了这么久,没能陪着她,没能
“快去吧,”听见林凝笑着插嘴,“早些洗完了过来抱抱你外甥。”
“哥哥又跟上回一样,不吃不睡跑回来的吧”姜知意也
不累,只要是为了她,怎么都不会累。姜云沧答应着,步子却舍不得挪。他应该快点去洗澡拾,这样就能早点看见她,可他真是舍不得,分别将近两月,她吃了那么多苦头,眼下他只想多陪她一会儿,哪怕是隔着帘子,连面也见不到。
帘内,姜知意等了一会儿,没听见脚步声,姜云沧并没有走,这让她突然紧张起来“你怎么还不走呀是不是有什么事阿爹还好吧”
这一问,林凝也紧张起来,原是笃定了战事顺利,此时也忍不住问道“仗打得怎么样你爹没事吧”
“胜了,大获全胜”姜云沧忙道,“父亲也很好,战报应该这两天就能到。”
按照惯例,总要等战场上清点得差不多了才往回传捷报,他走得急,赶
听见帘内欢喜的笑声,还有林凝念佛的声音,最后传来的是婴儿的哭声,很响亮,很陌生。
姜云沧刚迈出去的步子停住了,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她的孩子。
知道她要生,知道她生了,和现
她的宝贝,他的外甥,他做舅舅了。姜云沧笑起来,眼睛眯着,
大步流星去到浴房,姜云沧洗得很快,澡豆搓过几遍,水冲过几大桶,末了又要了青盐漱口,拿盐水把手脸这些露出来的地方全都搓了几遍,对着镜子照过,确定头上身上都干净了,这才穿上衣服鞋袜。
着急要走,想了想又停住,拆了随手挽起来的头
天太冷了,她产后不能受风不能碰水,他这样湿着头
几天几夜不吃不睡只管赶路,神和身体都紧绷到了极点,此刻突然松弛下来,晕腾腾的有种不真实的飘忽感。姜云沧闭着眼睛,想着此前种种,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
白苏受金仲延指使给她下毒,为的是要挟他和父亲退兵,道理说得通,但,不对头。金仲延之前一直
说不通,这中间,有许多破绽。
鼻尖突然嗅到焦糊的滋味,他离得太近烤焦了几丝头
这些玩弄心术的东西他做不来,等明天进宫参见时,交给谢洹查吧。
抬眼看见正房熟悉的门楣,走进来,闻到屋里熟悉的甜暖香气,厚厚的毡帘遮住最里间,她就
“哥,轻点,”姜知意的声音很轻,“别吓着孩子。”
好,他轻点。姜云沧极力放轻着动作,将帘子挑起一条缝,闪身钻进去。
现
看见她怀里抱着孩子,笑容是比从前更加安稳的恬静“宝贝快看,舅舅回来了。”
姜云沧慢慢走近,低头看她怀里的孩子。宽阔的额头,乌溜溜的黑眼睛,小小的红嘴巴,头
回来了,以后再不走了。坨坨经此重创,几年里都掀不起风浪,他终于可以放下肩头的重担,守着她,守着孩子,他再不要
这天姜知意很晚才睡着。太欢喜,为着孩子,为着西州的胜仗,为着姜云沧回家,哪怕是闭着眼睛躺
孩子的声音真好听啊,哪怕是哭,也让人听不够。姜知意迷迷糊糊带着笑,开始犯困,飘忽的思绪荡来荡去,最后还是停
还没听过孩子哭,没见过孩子的模样,他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看见了沉浮。
他坐
那些纠葛苦痛和委屈疑惑此时都被抛到了脑后,姜知意怔怔地问他“你要去哪里”
“我要走了。”沉浮还
他突然变得遥远模糊,茅檐石桌都不见了,他们之间隔着一层雾,她看不清他,越来越焦急“沉浮”
姜知意追上去“你凭什么要走”
那些现实里绝不会说出口的委屈埋怨此刻都爆
隔着雾气,看见沉浮身形犹豫,姜知意飞快地追上“你站住,你不能走,你凭什么说话不算数,你连孩子都不肯看一眼”
恍惚中孩子突然
“意意。”沉浮向她伸着手,想抱孩子,手臂却穿过虚空,什么也没抱到,“意意,我好想抱抱他,抱抱你们呀。”
姜知意感觉到了深沉的悲哀,让她几乎要流泪,雾气突然消散,沉浮也跟着消散,姜知意急得大叫一声“回来,你不许走”
她猛然醒来。心砰砰乱跳着,夜灯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他怎么了他要去哪里
四更近前,烛花爆了一下,林正声猛然惊醒。抬头看时,旁边床上的沉浮依旧无声无息躺着,脸色灰白,毫无生气。林正声披衣站起,叹了口气。
五天了,血每天都输,始终没有任何起色,如今连他,也觉得回天乏术。上前替沉浮掖了掖被角,突然觉得沉浮的睫毛,似是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