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渊陷
不忍看修士身体如何
乌云散去,暴雨止歇, 天际重新露出青釉一般的颜色。
村民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望着修士消失的方向, 痛哭着,齐齐跪了下去。
“小昭昭。”
王二夫妇找了过来。
含泪拉起少年, 道“不怕, 跟王大叔王大婶回家,好不好”
昭昭面孔雪白,怔怔望着虚空, 忽然起身推开他们,
茅草屋还
因为暴雨,水缸里的鱼都掉了出来,小鸭子和小羊亦
昭昭推开篱笆门, 一路跑进正屋里。
屋里炭火还未消, 暖烘烘的, 床上堆着师父给他做的新被褥,新衣裳,简易的梨木案上,摆着师父用过的笔墨纸砚。
案侧是他常坐的小凳子。
床头小柜上,是师父给他买的各类小玩意儿, 有会唱歌的机关鸟,有能自己行走的小木马。
厨房里,应当还存着师父上回给他割的野菜。
茅草屋里,处处都是师父的痕迹,师父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少年趴
家中房屋塌了一座,急需修补。
夫妇二人只能暂时回家,决定晚一些再来探望少年。
昭昭一直哭到没力气,五脏六腑仿佛都要呕出来,方坐起身,从颈间摸出那枚鳞片,紧紧攥
鳞片仿佛有所感应,倏然一亮,散
是师父。
师父的魂魄感应到他了。
昭昭眼睛一红,泪水再度吧嗒吧嗒掉下来。
三百年。
只要他乖乖等三百年,师父就会回来的。
这个认知,让心如死灰的少年忽然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如果他现
他得乖乖遵守和师父的约定才好。
魔龙一死,世上再无人可以伤到师父,三百年,对凡人来讲可能几辈子都过去了,可他是小妖,只要努力修炼,寿命会越来越长。
三百年而已。
到时候,就再也无人能将他们分开了。
昭昭擦干眼泪,想到什么,忙跑到书案前,拉开抽屉,想去将里面的柳木小人取出来。
师父说过,他离开后,那只傀儡仙会陪着他的。
然而打开之后,昭昭就怔住了。
因为抽屉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明明昨天晚上,他还做了小衣服,给小人穿上的。
傀儡仙和师父一道离开了。
少年怔怔立
之后,如往常一样,自己烧了热水,洗了澡,换上干净寝袍,
鸡鸣破晓时,少年起身,到厨房煮了锅蔬菜汤,乖乖吃完,便拎着小包袱,出了观音村。
他要变得强大。
以崭新的面貌,去赴师父三百年之约。
他要让师父知道,三百年里,他有乖乖的吃饭、睡觉、修炼。
寄人篱下又如何。
只要能获得力量,他不
他有了疼爱自己的师父。
三百年后,谁也别想再欺负他和师父了。
长渊心口抽疼。
恍然又记起,一十四州外的雾林里,少年一身雪袍,推开马车门,从内探出身子的情景。仿佛一捧浮屠雪,泼洒入幽暗夜幕,将周遭三千世界都照亮了。
“兄长,我车里地方宽敞,让这位仙友到我车上来吧。”
原来,上天早就给过了他弥补遗憾的机会,只是,他眼瞎心盲,白白错过了。不仅错过,还阴差阳错,酿成大错。
长渊心脏痉挛,不知该笑命运的嘲弄,还是命运的无情。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是不是会有完全不同的结果。
可惜,上天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长渊拔剑起身,额间印记如火燃烧,黑色魔纹藤蔓一般,
整个地宫都嗡嗡震动起来,躲
赤霄剑剑身之上,绽出无数朵玄渊业火凝成的红莲,红莲过处,问天尸体被一点点灼烧。
只剩半侧脸的魔物依旧
长渊面冷若玉,面无表情的将烈火焚烧的赤色长剑插入问天心口。
以赤霄为中心,无数红莲火迅速向四周铺展而去,整个祭台都熊熊焚烧起来。烈焰继续流入阶下,蔓向地宫各个角落。
一团团幽火被逼着窜出来,四处乱撞,躲避莲火灼烧。
长渊两指并拢,拂过赤霄剑刃,挥出几点血,喝道“往生之门已开,尔等速速前往投胎,勿再磨蹭。”
鲜血如梅花,喷洒而出,
鬼火们再不敢耽搁,立刻争先恐后蜂拥而去。
“呵。”
问天扭曲着半张脸感叹。
“不愧是心怀天下、大公无私的大战神啊,都到这种时候了,竟还
长渊垂眼望他,瞳孔微缩,寒声问“当年的吴秋玉,究竟去了何处”
那既是他一缕元神,便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既未回归他体内,便是去了别处。
还有,那条同样莫名消失
问天尸身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只眼睛和半边嘴巴,闻得此言,他独目中陡然亮起一点光,饱含戏谑道“你猜。”
语罢,那点狡黠的光连同眼睛一道,被红莲火吞没。
地宫轰然而塌。
魔君问天的尸首,随着地宫和那道封印一道,轰然灼为灰烬。
“帝君。”
玄奇及时游到地宫入口,赶
外面依旧是漆黑长夜,幽蓝深海,长渊坐于龟背上,却觉时间仿佛已经过了一生一世那般久。
明王府客房。
月光如沙,将花影投射
怀璧沐浴完毕,从屏风后出来,就见房中多了位不速之客。
炉火上温的酒刚刚好,怀璧至案后坐下,倒了两盏酒,道“殿下近来这梁上君子,倒是越做越熟练了。”
墨羽叹口气,
怀璧鲜少见他如此,沉吟片刻,道“是因为长渊君上去无妄海之事”
墨羽点头。
“我总觉得,自从来到明王岛之后,师尊便有些不对劲儿。”
怀璧这阵子忙着应酬各方水系仙族,的确有些顾不上别的,便凝神听他说。
墨羽道“你大约还不知道,浴佛节那日,我和师尊原本约了昭昭一道去酒楼吃饭,结果师尊来了,昭昭却未赴约。”
“我当时虽有遗憾,更多的是懊悔自己安排不周,想着过后再寻机会安排一场便是。可后来才知道,那日,师尊还给昭昭买了礼物。”
怀璧确是头一回听说这事。
想了想,道“长渊君上一直因为当年阿愿坠崖之事,心中有愧,想买样礼物送阿愿也正常。如何就令你五内忧惶了莫非你还吃阿愿的醋”
“你说什么呢。”
墨羽用震惊眼神看此人一眼“我只是觉得,这不符合师尊一贯的作风。师尊对吃穿用的东西素来讲究,连饮食都是食不厌脍不厌细,若真有意送昭昭礼物,一定会挑细选,寻一样真正的稀世珍宝,岂会随意
“这样子,倒像是赶不及,临时凑的一样。”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异样,比如,师父总打从中州回来,便再也没有摘过面具,师父今夜入内海前,特意将雪霄宫重华帝君的印信交给了我保管。”
“桩桩件件,都透着交代后事的意思,我岂能不担心。”
怀璧眉尖一拧。
“我亦听父王提起过,君上体内的那道劫咒,莫非,与此有关”
正说着,外头忽传来脚步声,继而是拍门声。
“阿兄,阿兄”
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
“是阿愿。”怀璧忙起身,打开门,只穿着雪色寝袍的少年已扑进他怀中。
云竹惶恐的跟
“殿下,小殿下他”
“出了何事”
“小殿下,似乎做了噩梦。”
噩梦
怀璧一怔,低头看向怀中的幼弟。
自从认祖归宗以来,幼弟每日都过得无忧无虑,任性率真,从未如此刻一般。
不免有些担心问“阿愿告诉兄长,究竟做什么噩梦了”
昭昭红着眼睛抬头,刚要说话,忽然看到坐
这个家伙,怎么
墨羽起身,尴尬清清嗓子。
“孤来找你兄长说点事。”
昭昭不再理他,继续和兄长诉苦。
“我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梦见一条十分可怕的魔龙,还有一个十分好看的仙君。可仙君最后,被魔龙杀死了。”
怀璧听得云里雾里。
“只有这个”
昭昭却有些难过道“兄长,我总觉得,我好像去过那个地方,认识那个仙君一样。”
怀璧想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魔龙。
仙君。
莫非就是阿愿以前的师父,父王曾提过的那位以身饲魔的修士吴秋玉。
“那阿愿,可记得那位修士的名字”
昭昭摇头“不记得。”
“所以我心里才难过啊。”
“阿兄,你知道那位仙君是谁么”
怀璧默了默,摇头“兄长也不知道。”
昭昭好不失望,心里无端憋了一股闷气,便直接坐到案后,将怀璧温的一壶酒,悉数喝了。
怀璧和墨羽则坐
墨羽忽一挑眉,道“阿愿,我看你也是看谁长得好看,才与人家结亲,你梦里的仙君和明王比如何”
昭昭不假思索道“自然比他强多了。”
“哦。”
墨羽循循善诱“那既然如此,你何必和那明王好呢”
怀璧看他一眼,忍不住失笑。
他心中委实不看好东海与明王府的这桩婚约,无奈奉秋铁了心要拿阿愿当筹码与东海议和,阿愿又一心扑
昭昭托腮想了想,道“可我并不认识那位仙君,明王又待我那般好,我自然不能辜负了他。”
他是一条负责任的小龙,怎么能让美人伤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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