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眨眼又过了几日,大街上雪融化得七七八八。
山路终于通了,底下大队开始有人进城。
尽管姜安安在医院附近招待所开了个房间,天天洗澡,里衫仍然有一股味道。
正当她打算带大丫回南溪大队时,医院传来好消息。
吴玲玉终于退烧。
姜安安步履轻快地从公社赶往医院。
病房里。
董峰抢先一步面见吴玲玉。
他坐在板凳上,闲适地翘着腿“吴玲玉,一点家事何必再闹大?等雪停了,我就送你回去,好好跟家人认个错,你还能继续过回从前的日子。”
“从前笼中雀的日子?”
“这不是家事,族长联合村民打算活活冻死我为丈夫守节。董主任颠倒是非,是受了族长贿赂吗?”吴玲玉油盐不进,摆着‘平等创死所有人’的无畏架势。
反正她没什么好失去的,包括这条贱命。
董峰不愧是干过侦讯的老干部,眼眸深处藏着森森寒意,压低声音“如果不是你犯贱不守妇道,族人们会惩罚你吗?
吴玲玉,当了婊子就休想立牌坊,只要找到你的奸夫签字画押,老子照样能给你定罪。
西北农场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女子犯了奸淫罪还要挨鞭刑。那边男多女少,都等着糟蹋你呢。”
仿佛是被吓到了,吴玲玉木然的表情终于松动,双手曲起紧紧拽着被子。
董峰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我再问最后一遍,跟你私奔的男人究竟是谁?”
“我坦白。”
吴玲玉咬了下嘴唇,似乎下定决心“你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董峰倾身向前。
“呸!”
一口痰忽然吐到他脸上。
吴玲玉满脸恨意,大声嚷嚷“杏花大队残害妇女,证据确凿!”
她一遍又一遍的喊。
“臭婊子敢耍我?”董峰气的火冒三丈,愤怒地扬起手朝她脸上扇去。
“住手!”
姜安安一脚踹开门,厉声阻止“董主任,干部守则规定不能殴打群众。”
董峰的手定格在半空中,双手紧握成拳,克制着继续动手的冲动。
他掏出手帕擦拭脸颊上的口水,最后嫌恶地扔在吴玲玉脸上“你一定会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董峰拉开凳子,朝门边走过来,嗤笑出声“高秀华那个老娘们还没给你打电话吗?这事彻底被文化部接管了。”
姜安安抿唇笑一下“这不冲突,现在宣传破四旧,杏花大队全员思想守旧不健康,你们文化部工作存在严重失误。不过,
她眨了下眼睛“杏花大队还有许多待拯救的妇女同志,妇联亦不能坐视不理。”
“……”
董峰火药味十足“你为什么非要掺合此事?”
杏花大队是文化部今年力荐的文明大队,如果在此时爆出丑闻,不仅算盘落空,还得吃失职的挂落。
他放缓了语气,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杏花大队每年产的茶叶支撑县里经济发展,是不可或缺的支柱产业。吴族长也是头一个支持新文化渗透的宗族,起到了带头作用。”
姜安安挑起一边柳眉“董主任意思是……”
“反正又没闹出人命,这件事轻拿轻放。吴族长那边由我来劝说,下不为例。”
病房里,吴玲玉双目直愣愣的望着天花板,耳边是董峰劝说小姜干事的声音,眼泪顺着眼尾滑下,又没进枕头里。
心里渐渐感到绝望。
她想起小时候,娘用厚厚的布条缠绕住她的双脚,任凭她无论哭喊求饶都不管用。
“只有裹上脚长大后才能嫁最好的丈夫,娘都是为了你好。”
“从今往后,除了你的丈夫,脚不能随便给其他男人看,否则就等于**,要被浸猪笼的。”
这一裹就是近十年。
直到知青下乡,从他们口中得知,原来缠足也是一种封建糟粕,是压迫女性的一道枷锁。
原来外面的女子婚嫁自由,她们不用裹足就能去学堂上学,她们可以和男子一样从事各行各业,她们更不用在丈夫死后为其一辈子守寡。
自从新婚丈夫去世,她不被允许出门,几乎每天像是关着牲畜一样的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屋里面,偶尔干部下乡检查时才被放出来透风。
因此,当吴泽维提出要和她私奔时,她答应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感受外面的新世界。
可吴泽维还是辜负背叛了她……
就在吴玲玉绝望的时候,姜安安来救她了。当她第一次离开村子,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有多么高兴。
可紧接着董峰出现了,再一次打碎她的梦。
吴玲玉舔了舔干涸开裂的嘴唇,默默在心里下定决心,要是真的被送回村子,那她就找根麻绳子挂在最爱的那棵杏花树下,自我了结好了。
“抱歉!”
姜安安坚定的声音突然响彻整个房间。
吴玲玉冰冷的心狠狠颤动。
她听见小姜干事义正严辞地拒绝董峰“难道就为了顾全大局,让如吴玲玉一般的女同志承担痛苦,继续忍受封建迫害吗?
加入妇联那一天,我已经向党宣誓,此生不惧强权艰难,始终为妇女同志发声。”
“说得好!”
高秀华站在门外鼓掌。
董峰眉眼狠戾“哼,高秀华你有那看戏的闲工夫,不如好好教导手底下的人何为变通?”
高秀华凉凉讽刺“董主任是个老干部了,怎么还没我们妇联的小干事有为人民服务的坚定决心?这事妇联管定了!”
妇联与文化部同一级,他姓董的昨天居然打电话命令自己开除姜安安?
凭什么明明自己?
凭他脸大吗!
于是高秀华一大早冒着风雪赶到镇上,就是要给自己人撑腰。
“行,那咱们走着瞧。”董峰不再多费唇舌,摔门而去。
姜安安眸光蹭亮,继而犹豫地问“我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高秀华宽慰道“这些年文化部处处压制妇联,我早存了一肚子气。”
这回要是能把姓董的搞下去,简直一举两得、大快人心。
“对了,你怎么认识县长老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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