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院后台旁的休息房。
能听见前台婉转的调子,正唱着一出昆曲,牡丹亭。
古色古香的布置,沉斜的余阳从雕花的窗投进来,再抬眼去看外面,得见大厦。
有奇异的分离感。
程景就坐
身边坐着戏院老板,讪笑道“程总来了这么多次,我居然才有幸认识,下次您再来提前说一声,我给您备最好的位置。”
老板虽
程景的名字,谁能不知
熨烫笔直的西裤,因为翘腿的动作,微微压出褶皱。她抿了一口茶,道“茶不错。”
很不走心的场面话。
老板道“是秀秀特意交代的,说程总只喝这茶。”
程景闻言,眼皮动了动。
老板继续道“ee夫人的那位千金,我刚已经跟她解释过您的身份,她一向比较有性格,但知道您身份后也觉得不该惹这误会,吩咐要把您照顾好了,今日一切开销都算她账上。”
ee,是当地大亨的名字。
程景的目光这才落到老板身上,她淡淡道“你很会做人,想来ee也会领你的情。”
老板说的话,必然不是红
老板闻言,心中微顿,琢磨程景这意思,想了想又道“程总放心,秀秀是我们这儿可遇不可求的角儿,再怎么以后也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程景只说了ee会领情,并没有说她自己会领情。
这态度显然是不满意,除了为着涂秀秀,也没有别的事儿了。
这便是要给涂秀秀撑腰。
这点眼色,他还是能看得出来。
果然,说完这话,程景方才合上杯盖,将茶杯落下。
也是这时,外面的门轻轻叩响。
涂秀秀一身奶白色刺绣旗袍,朱红门栏,兰花指拉着腿上的旗袍,小步子往里跨,白玉似的小腿露出来。
程景视线挪上去,对上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
“我好了。”
涂秀秀进了门,也不上前,就
“嗯。”
程景站起身,走到涂秀秀跟前,再道“走吧。”
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径自出去。
错身时,她闻到白桃的甜腻,淡的,诱人的。
老板跟
很快,目送那一黑一白两个美人离开院子。
“老板,这程景比那地产大亨还厉害您这么给面子。”身边工作人员问。
老板侧头“就本地来说,自然是地头蛇厉害。但你知道程景这次来是做什么的谈购,这也就意味着很快程氏集团也会
“不过也好,涂秀秀有这么个大人物撑腰,我以后也能少操点心。”
老板道“以后做事有点眼力劲儿,还有,给王柔提个醒,不该惦记的就别惦记了,涂秀秀这样的人,她招惹不起的。”
“明白。”
应完,工作人员想。
王柔和涂秀秀有好几场戏都是搭档,对涂秀秀的心意也不是一天两天,就怕不好劝。
黑色迈巴赫后座。
程景
沉默
忽然,手机震动。
没几秒钟,车内响起流利的英文。
第一句涂秀秀便知道,对面是ee,为着戏园的事。商人之间的,很平静的对话。
这一刻,涂秀秀忽然产生一种造作的低落。
于她而言是撑腰,于程景而言,原本也不是大事,一句话就能处理。
“自然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令千金动手是误会,我的人动手也是误会。”
涂秀秀侧目看去,程景侧脸总是带着冷意,她很少笑,接电话时几乎不会。
也只有
可偶尔,程景又会让她觉得,自己也是不一样的。
就譬如这句话。
我的人。
听听,多么动人的话,多么令人动摇的话。
涂秀秀内心却有些荒凉,饶是过去良久,她的情绪,她的情感也还是备显被动。
电话已经挂断。
“为什么来”涂秀秀终于问。
从电话可以得知,来哥本哈根是出差,那又为什么来戏园呢
她还是想得到一个回答。
但希望得到一个什么回答呢,她佯装自己不知情。
程景说“看到海报。”
出乎意料的回答。
“上面是你。”
更出乎意料的回答。
程景侧过头,二人视线相对“不是”
涂秀秀缄默片刻,弯了下唇“我可以理解成,程总是看到海报上是我,所以来了。”
程景并不否认。她的确认出了上头那背影与腰身是涂秀秀,因此动了听戏的念头。
“程景。”
涂秀秀喊了一声,忽地笑了,而后她转过头去。
“你是故意的吗”
她莫名的动了气,又莫名的失了力气。
程景看过去,涂秀秀侧着脸面朝窗外,玻璃窗外已渐暗沉,因此照见一星半点的神情。
但也无法完全看清。
只是那么一刹那,她的指尖动了一瞬。
于是,她伸出手捏着那牛奶肌一般光滑的下颚,似迫使,却又是动作轻柔地将人的脸转过来。
她看见那双漂亮眸子里的薄雾。
不是第一次见这双的泪眼,
很奇怪的事,这一次,她的心脏有不同的感受。
像喝了点酒,微醺。
又像喝醉了酒,
程景问“为什么哭”
涂秀秀并不反抗,望着程景蹙眉的表情,她道“你不该来。”
程景
“那也不必哭。”
声色是轻的,她自己也没察觉的一丝纵容语气。
她的样子,好像知道涂秀秀为什么红了眼。
涂秀秀并不接,连敷衍的态度也没有了。
她再转向窗外,好像失去了说话的兴致,但也还是又道了一句。
“以后不要来了,可以吗”
几秒钟的僵持。
程景说好。
不过二十分钟,这座城市的橙黄色的暖光已经被天际回去,颜色浑浊
路灯亮起。
车停
后座的门打开。涂秀秀下了车,一步犹豫也没有,径直往前。
背脊笔直。
她知道程景
程景从前挡风玻璃向前看,春季的傍晚风微凉,吹起女人旗袍裙摆。
只是背影,也是绝色。
程景想的却是刚才那双
突然焦躁。
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答应的太过痛快。
车窗摇下来,她点了一支烟,手肘搭
那片的路灯应该是坏的,黑漆漆的,白色人影反而清晰了一些,但又很快模糊。
那身影就快消失
程景深吸了口烟,而后打开门。
涂秀秀后来问过程景,如果这一天路灯没有坏,如果这一天吹来的风也不够冷,她还会不会下车
涂秀秀也会问自己,如果这一天,那个富二代没有那么浑,那她和程景还会不会有后来的事。
下车后,到回家的距离并不远。
只是最近这边
有监控,灯光充足,以往很是安全。
只是今日,路灯坏了。
涂秀秀走进那巷子时,并没有察觉什么,进去后接着远处的灯才依稀瞧见,或蹲或站的几人。
手机的灯光,晃着她。
涂秀秀挡着眼睛,听懂对面的话。
她没想到,那富二代会再找人来泄愤。
她也没想到,程景会再出现,会出现
程景手里还捏着一支烟,单手将人往后拉,她才将烟头丢到地上,猩红的烟蒂,
下一瞬被黑色高跟鞋,踩烂。
前面的几人已经
涂秀秀从身后回神,程景的保镖不
她的手很冷,因此觉得程景握着她手腕的掌心,热的惊人。
涂秀秀“你的人呢”
“怕”
程景听出不安,把人往后又扯了一步“别怕,伤不了你。”
涂秀秀没有见过程景打架的样子,准确的说,程景这样背景的人,这些事情从来用不了她动手。
要做什么,要对付谁,吩咐下去便能解决。
也因此,当她看见程景抬脚踹过去,巴掌狠狠打
女人动作干净利落,身形优越,姿势漂亮。
aha暴烈的信息素,强势压着对面。
涂秀秀因为被程景标记过的原因,这熟悉的信息素招的她心跳加快几分。
她的脚有些软,神经又是紧绷的。
她内心不安,咬着牙,握紧五指,总怕那该死的混混,下一个拳头会落
光线是暗的,但适应后,也能清晰看见前方的情景。
她没有喊人,程景动手时,便胜负已分。
地上的人,
结束时,程景也只是理了理凌乱的衣袖与衣摆。
她再走到涂秀秀跟前,嗓音里有运动后的气声“住哪儿”
巷子的风将程景的微热的气息,吹来。
涂秀秀顿了顿“受伤了吗”
“不至于,哪儿”程景声音实际不算耐心,她压着火。她嫌这些人脏。
也为着这些人打涂秀秀的主意。
涂秀秀哪儿听不出那不快,她指了路。
程景的保镖是
这会儿打了电话,后面的事都交给她们处理。
小区楼下。
灯光白而明亮,涂秀秀披着程景黑色风衣,亦步亦趋的跟
青石板路。
高跟鞋声色脆响,周围有新长出的植物嫩芽的味道,是春天的味道,也是四季开端的味道。
“离开北城,你这麻烦倒是更多了。”程景开口。
涂秀秀“那您还管。”
程景听着这刻意的您,看了眼涂秀秀,似刚才
像是质问,是委屈,是不解,又似叱责。
程景问“她们是谁”
涂秀秀没那无用的问题上纠结,说明那些人身份与来意。
程景听完脸色沉了沉,应道“看来这ee也不太会管教子女。”
“她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
涂秀秀淡声说完,停下步子。
程景也停下来。
正是一盏路灯前。
光压下来,视线清晰,表情清晰。
程景心绪不明,道了一句“总不能不管。”
涂秀秀鼻尖霎时酸了,她极有骨气的忍下来,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程景的生活。
她以为是的。
“以前没
程景还是察觉了那闪动的眸光,
她的内心也
她想了想,归结于涂秀秀的眼泪,一次便罢,这是今晚第二次。倒是没有哭出来,但红眼眶,也难让人忽视。
她声色保持着平静“你要是见到我,实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来,她的手背被涂秀秀抓过去。
“你不是没受伤么”
程景闻言,低下头,手背上竟不知什么时候划了一道,有血迹
不太严重。
只涂秀秀担忧略显急色的语气,让她心里微微
像已是荒莽的野原上,突然看见一颗,轻轻摆动的,脆弱而又翠绿的小草。
“没事。”
她说。
而后她的身体被手腕不轻不重的力道,拉着往楼道去。
她的第一反应是微怔,然后是由着。
她听见涂秀秀说“上楼,给你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