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门外传来孟宁有些熟悉却又带着些微陌生的声音,“韩竟。”
“韩竟”孟宁眉眼都是诧异,半开了门,却还一手握着门栓,“你回来了”
门外韩竟风尘仆仆,手里还拎着个他那个半旧的绿色行李包。
“嗯。”
政委明年就退休了,许是想着退休之前能帮是一个是一个。
韩竟的转业手续办的比他想的都快,办好手续,他没有久留。
交接完工作,如往常般跟着新提上来的连长一起带他底下的人做完早训。
然后,他趁着战友吃饭休息的时间,悄悄离去。
没想过告别,也不需要告别。
山高水长,总有再见的一天。他始终相信着。
离开的时候,韩竟走到门口,遇见政委跟团长。
一向严厉粗犷的团长到了最后,也只剩一句。
“往后日子,你要对得起你之前身上穿过的这身衣服。”
韩竟肃立“是。”
他把最好的岁月献给了祖国,祖国回报他以坚韧自强,独立忠诚的人格。
这是他毕生的财富。
“快进来。”
孟宁放下手里的门栓,踏出步子,仰头看着韩竟,眉眼的笑意却是怎么也盖不住。
韩竟低眸,她身后应着暖黄色的灯火,不知怎的,又复了一句“我回来了。”
“我知道呀。”
孟宁心里涌着澎湃,浅咖色的眼珠里都是韩竟小小的影子。
宽厚的他、包容的他、从容的他、无奈的他甚至是床上锋眉带汗的他。
每个影子里的,重叠
孟宁经历过很多次的别离,又有着许多次的重逢。
可从没有哪一次的重逢,让她笑着笑着,却突然湿了眼眶。
韩竟放下手里的行囊,一路低沉的心终于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吾心安处是故乡。1
他几乎是带着两分强硬的把孟宁抱
“宁宁,别哭。”
“何、何哥,”招财抱着怀里那祖宗,看见不远处那一幕,整个人都不好了,“咱、咱们还、送,送吗”
一个好好的人硬生生给吓成了结巴。
怀里的祖宗似嫌招财抱的不舒服,伸爪子给他下巴挠了下。
刚出月子的小奶猫,软绵绵的,也没多少力气。
挠了一下,连
招财把小奶猫按
何波立着静默了瞬,似没有听见招财说话。
招财没敢再言,耳朵尖尖,听见不远处门传来细微响动。
他抬头,却见本该进去的韩竟又出来,脸色沉沉,目光锐利,直直看向站
招财被韩竟周身气势威严压得有些不适,皱着眉头,微退半步。
而站
韩竟没理,也没说话,空气里似传来孟宁的声音。
隔得有些远,招财没听见财务再说什么。但料想,也不过是
果不其然,韩竟应了声,而后很快回视线,关门进去。
何波摇
招财装死,不敢言语。
过了很久,又似一瞬。
何波突然开口,声音似平常那般不着调,却又带着两分喑哑。
“这个小白可真是天生克我的。这段时间,我见你财务,十有七八都能遇上他。”
招财没敢应,他怀里的猫祖宗像是被闷着了,
“喵、喵”
本是细微的声音,却
招财后背出汗,差点跪下了给怀里祖宗磕一个,求它别叫了。
“走吧。”
何波轻咳一声,声音一如往昔“明天你抽空把这个猫给你财务送过去。顺便告诉你们财务一声,明天让她再休息一天。”
“是。”
招财跟
他眼皮蓦地一跳。
次日一早,何波没有外出,端坐最靠近市中心的仓库的里屋。
“何哥,”招财进屋,“您吩咐的人我都安排妥当了。”
何波漫不经心地拿着桌子上放着的茶杯,浇着窗户上不知道谁放着的花枝,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
“那个猫崽子给你财务送过去了吗”
招财一拍脑袋,满是歉意“何哥,我忘了。要不等今天忙完了,我再给财务送去”
今天他实
何波面色冷了瞬“派人去跟你财务说今天不让她来了吗”
“这个说了。”招财忙道,“今天大文哥一早出去就派人给财务说了。”
“何哥”袁河匆匆走进来,“2号仓库传来消息,北街有人堵
何波轻抬手指,“知道了。”
袁河退出去,径直等消息。
招财心虚气短,弱弱地喊了声,“何哥。”
何波现
这是浇水浇多了
何波没养过花,顿时觉得这玩意太过娇气。
“过来。”
何波“啧”了声,放下杯子,喊着招财,“把这盆花放院子里晒晒。别淹死了。”
招财连声应着,刚搬着花盆走到了门口,便听见巷口传来哨声求救。
招财手里的花盆瞬间落
何波有些心疼花,嫌弃地挥了挥手,“滚吧。”
“是。”
“提醒底下人把脸给我涂黑点。”何波吼了句,“被抓了,老子可不去捞你们。”
“是。”
招财点了三四个弟兄,走之前,又互相给彼此脸上盖了层灰,怀里
何波抬脚走了两步,准备迈出门口的时候,看见了落
花盆都碎了,花枝上刚长了几朵花骨头,含苞待放。
虽落
没养过花的何波觉得这花还挺坚强。
何波驻足,低头,跟那几朵花对视了一会儿。
娇气,又顽强。
还眼瞎。
啧。
麻烦。
他不知想了什么,看了会儿,而后摘了手套,又把那枝花连带着含着泥的根给塞到了那摔剩下的大半个盆里。
“何哥。”袁河又跑来,“西边也出事了。小武哥已经带着人去了。”
何波专心塞土,两只手都弄上泥,又粘又脏。
他顿时觉得有些烦躁,没了耐心,把仅剩的大半个盆端起来,塞给了袁河。
“找个会养花的,看看还能不能救。”
袁河愣了下,差点没接住怀里的盆,忙双手抱着,以为何波没听见之前的话,还
“何哥,西边出事了”
“知道了。”
何波去院子水缸旁洗了洗手,而后接过一旁递过来的毛巾,随意点了个人。
“我出去一趟,你留着机动待命。”
“是。”
何波把毛巾随手搭
袁河没招财机灵,问了句,“何哥,你去哪儿”
“大文知道。”
“乖儿子,喊爸爸,”周三儿吃过饭,抱着怀里的儿子,怎么看是怎么觉得好,“喊爸爸,儿子,喊爸爸。”
他儿子不过半岁,刚学会坐,一个人正抱着周三儿的手指头,试图往嘴里填。
“乖儿子,这个可不能吃。”
儿子眼看着就要哭闹起来,周三儿又赶忙抱着,一口一个宝贝地哄着。
可儿子根本不听他的,瞬间哭闹起来。
“老大。”
大龙大步走进来,看了眼跟
周三儿皱眉,正被儿子哭的心烦,又见大龙支支吾吾,更加烦躁“说。”
大龙道“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的您朋友上门,想跟你喝杯茶。”
那边是周三儿老婆带着闺女住的地方,单位分配的小房子。
有了儿子之后,周三儿基本没怎么回去过。
“谁啊”周三儿大着嗓门,“还跟老子喝茶,不知道老子只喜欢喝酒,不喝茶的吗”
大龙脸色微沉“何波。”
等周三儿赶到那边的房子,何波坐
周三儿挥手想赶苍蝇一般赶走了慌忙迎上来老婆孩子,一脚踩
“何波,你挺够胆啊,带一个人就敢来我这喝茶。”
何波神色懒懒,狭长的狐狸眼弯起,半靠
“不及您胆子大,
大龙一听就炸了,想上前动手,“你他妈。”
何波身后带着人瞬间警惕,上前错身挡住何波。
两方僵持一瞬,何波不起不动,手里晃着杯子,一派安闲悠然。
周三儿伸手挥退大龙,笑出声,抬脚坐
“既然何同志想喝茶,都来家里了,那这一杯茶我还是请得起。”
周三儿拍了下桌子,“上茶。”
何波放下了腿,挥退了挡
“欸,何同志别急,我这有上好的茶叶。不妨给我一个面子,留下来再喝一杯。”
何波半推开茶杯,身子前倾,似
“不会。”周三儿笑,“我们这几天可没何同志生意好,时间多,生意少,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何波手指轻弹面前的杯子,
周三儿接过底下人递过来的大瓷杯子,上面飘着几根茶叶,推给何波,一幅老大哥的样子。
“何同志既然提到这了,我就不得不说何同志两句了。现
“之前的事儿咱们都不提了,可现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何同志,你这是坏了咱们黑市的规矩,所以别人联合起来揍,也
周三儿吹了吹上面的几根茶叶,喝了口水,心情通畅。
原来何波是来求和的,他想。
何波没动茶杯,笑了下,“那依周同志的意见,我该怎么办才能让底下人不再被别人联合起来揍呢”
周三儿端着架子,大口灌了口茶,茶叶喝到嘴里,咬碎,带着些微甘苦。
当着何波的面,周三儿没好意思吐出来,强行咽下去,推了茶杯。
这玩意也就何波那孙子愿意喝的。
“周同志”
周三儿脸上挤出个笑“何同志既然问了,那要我说也简单。何同志不妨把手里的粮食都卖给我,退了粮食这个方面。何同志
“退出黑市粮食”
“对。”
周三儿似看见不远处的一叠一叠的大团结
“何同志,我也不亏着你。我按着你给市场的价格低一毛。你手里的粮食我就全要了。你还是可以继续卖你的棉衣棉服,烟草茶叶。怎么样何同志,我也算够意思了吧”
何波笑出声,像是听见什么笑话般“有趣,太有趣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让我退出去的。”
周三儿脸色瞬间耷下来“何波,你搞搞清楚,现
“大哥”
门口跑来传信的人不知道跟大龙说了些什么,大龙的脸色刷的变了,而后慌张跑过来。
“慌什么”
周三儿觉得大龙
大龙脸色青了又白,白里又泛着青。
他看向何波,眼底竟带着丝丝畏惧。
“怎么回事”
大龙低声附
他赫然起身,随即掀了桌子,怒目瞪着何波,而后大喝一声。
“何波,你他妈今天就出了五个地方,其他的人都被人埋伏起来你他妈的敢阴老子”
何波动作敏捷,
“论阴人,我可不及周同志。”
何波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手套,慢条斯理地套
周三儿脸被气的通红“行啊,何波,你挺有种啊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落我手里了,是不是还能这么有种来人把他们”
“老大”
守门的人屁滚尿流地跑进来,似被吓得不轻,“外、外面有人。”
“何哥”
比大文来的更快的是招财,裹着个头巾,脸上盖着灰,眉眼闪着狠戾,“谁敢动我哥”
本是单位分的房子,加之传信的人说的话,周三儿也知道何波就带了一个人。
没准备弄这么大动静,他也没带几个人。
现
周三儿气势瞬间矮了半截“行,何波,今天算你走运。”
何波笑了下,“不是算我走运,而是本来就该我走运。”
“周同志,你之前那就话说的挺好,但后半句我可能要改一改。”何波跺了跺脚,去了刚刚踩得泥,“如果我坏了黑市的规矩,那我只能亲自下手改了这黑市的规矩。”
“当然,刚刚你说的退出黑市粮食,把手里的粮食交出来。这句话,对周同志同样适用。”
“这茶不错,谢谢周同志款待。”何波带着人走了出去,“另,替我提前祝您小儿子半周岁快乐。”
听到何波提到他儿子,周三儿脸都木了,随手扯了院子一旁种的葡萄藤。
藤架倒
“何波”
而
那一场贵如油的春雨终于来到了南市。
作者有话说
1化用出自苏轼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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