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从来没想过韩竟会不记得给她带礼物的可能。
韩竟没多逗她,从行李箱夹层拿了两个褐色的房产证。
打开里面就是一层薄薄的纸。
“这是南边的房子”孟宁瞬间惊喜起来,恨不得搂着韩竟亲两口,“你买好了”
“嗯。”没孩子
孟宁抱着房产证看了半天,面积都是大的,还有一户是独门独院的。
“南边的房价贵吗”
“不便宜,”韩竟眉眼都染上淡淡笑意,“但你给我带的钱还是绰绰有余。”
走的时候,孟宁怕他钱不够,大手笔地给他拿了两捆。
沉甸甸的像两块砖。
不知道还以为他准备去买个楼。
孟宁摸了摸鼻子“我听何波说那边房价涨的厉害真的假的”
“真的。”韩竟很客观,一语中的,“房价一天一涨,南边要是真
听韩竟也这样说,孟宁看着手里的房产证越
这些都是她以后养老的宝贝。
等她看够了房产证,又开始好奇南边,“那你觉得南边能
“能。”韩竟说得笃定。
两人既然聊到这个话题,韩竟也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次我去南边待了一个多月,确实看到了许多商机。”
孟宁瞬间来了神“比如”
“干工地。”韩竟怕孟宁不懂,解释了句,“我觉得南边现
“你也想做这个”
“嗯。”
来的老板多,需要的中间商也多。
韩竟也没准备一口吃个大胖子,他想从包工头慢慢地开始做起,一步一步都稳扎稳打。
毕竟他最不缺乏的也就是耐心了。
“那你这现
“做。”
孟宁跟孩子们还
更何况,“现
韩竟虽然有些开玩笑的成分,但表达的意思确实很直白。
他手里资金足,能用的人也多,两头都不想放弃。
孟宁被他逗笑,也明白,韩竟能说出这话,肯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
“那也很好暧。”
孟宁也不瞒他,“我们也
“应该不需要,那边宽松很多。”
韩竟明显是有充分了解“离广市也近,等冬冬上初中了,可以让他去广市上。”
那边基础教育
“好。”
等暑期结束,开了秋,冬冬也就上四年级了。
韩竟那边前期
要是冬冬到时候也愿意,他们全家都可以搬过去。
孟宁还那么年轻,依然有足够的勇气,愿意以满怀热忱去探索未知的环境,那些存
南市于她而言,还是狭窄了些。
如果条件允许,如果她的生意能做到世界上的各个角落,那她的足迹也一定要踏遍世界各地,方才不负她这么辛劳。
也不负她来这人世间走这么一遭。
要去看过三月的花开漫野、九月的鹤排云上;要听六月的海风阵阵、十二月的雪落梅花声这世间的万般美好,不该也不能局限于一地。
她看向韩竟,眉眼依旧清澈,弯起潋滟桃花眼,“好想和韩同志一起看世界欸。”
韩竟轻笑,宽厚的胸膛给足她依靠的空间,锋眉冷眼却早已带了几分温柔。
“嗯。”
他守过最凛冽的寒风,喝过最刺喉的烈酒,见过最卑劣的人性,也爱过最美好的姑娘。
于是本该对世界报以凉薄之心的他,此刻却也愿意期待着、见证着、探索着、欣赏着这世间,一切的美丽。
细微的,亦或是宏达的。
“何哥,人来了。”
何波两脚往下一蹬,从摇椅上坐直,看向站
“我记得你是答应过我,不会出现
何波这人没长个好人脸,但对孩子女人还是宽容些,让身边的人给牛玉搬了板凳,还给拿了点心茶水。
她怀里孩子见到吃的手就开始不老实,东西还没放到桌子上,便一把chua了过来。
院子帮忙的陈恩不妨他这样,吓了一跳。
何波轻抬手指,让她先进屋。
牛玉穿这件带有补丁的半旧衣服,脚下还踢踏一双满是泥点的旧布鞋,皮肤黑黄,脸上都有了皱纹,手掌粗大,一看便是做惯了农活。
“我不是来找你的。”牛玉没指责怀里孩子,看见何波住这么大的房子,穿这么洋气的衣服,心里又开始冒酸,说起来的话也还是阴阳怪气。
嗓门比之前还要大许多。
“你放心,我也不是来找孟宁的。”
何波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手下人越来越多,奇怪的是,他的脾气却也跟着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自顾自地倒了杯水,何波没搭理她。
牛玉这人之前就是个没脑子咋呼的纸老虎,再加上这几年过得不顺,越
何波没说话,她自己又怕起来,“我是来检举的。”
“检举”
“嗯。”想到这,牛玉又咬牙切齿起来,“要不是康飞他妈找人传播我坏名声,我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处境。现
何波眼皮都不带抬的,“哦”了声,“那你去吧。”
等牛玉抱着吃饱喝足的孩子走了后,站
“何哥,你让她去干吗她这人不就是咎由自取吗”
进宝是跟着孟宁从冬装做起来的。
那年的惊心动魄,草木皆兵的恐慌,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尤其是,绝大部分还是因为牛玉惹的事。
那时候感觉就是
进宝虽然脾气再好,但看见牛玉心里还是有点不大舒服。
何波这段时间都没见个笑,此刻却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了。
“哪儿这么多的咎由自取。”
何波视线扫过站
“她可不是为自己,”进宝明显是听到了消息,“何哥,我都听说了,是他弟弟娶媳妇没钱了,她们娘家才把她喊回去,明显是想趁机敲一笔。”
何波懒得去想牛玉跟康家到底是谁算计了谁,又是谁亏欠了谁,轻踹了进宝一脚。
“哪儿这么多嘴,该干嘛干嘛去。”
进宝也是看何波这几天心情不好,故意说些话,给他解解闷。
见何波烦了,他哦了声,拿着扫帚走远了。
院里重归一片寂静,何波平躺
他拿起,举
一叶可障目。
一叶亦可知秋。
孟宁其实没想到会
接到传达室传过来消息的时,更多的有点不可思议。
但孟宁也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跟办案人员办难堪,尤其来的还是熟人张鹏。
“嫂子,”张鹏也不大好意思,“牛玉咬死了只认识你一个,你不来她不愿意和解,我们也没办法。”
孟宁摇头“怎么回事”
“牛玉跟康飞起了冲突,把康飞脸上挠的都是血印子,就这还把人拉到派出所,非说康飞耍流氓欺负了她。”
张鹏毕竟带了康飞几年,父母怎么样,他不评价,但康飞确实是没什么心眼。
瞎长这么高的个子,心思还没个小孩多。
当然,康飞性子也有点傲傲的,不屑于耍心眼,做什么都喜欢直来直往,也得罪了不少人。
这次,父母还没出结果,他自己先受不了,辞了工作。
抛开其他不谈,张鹏其实挺喜欢这个一手带起来的弟弟,能帮一把他肯定还是想帮的。
孟宁来到地方,
整个屋子都充斥着牛玉的叫骂声和小孩子刺耳的喊叫要糖的声音。
“你找我有什么事”孟宁站
听到孟宁的声音,牛玉的喉咙像是卡壳了一瞬。
她坐
比她记忆中的还要光鲜亮丽,美的依旧不可方状。
牛玉哑着嗓子,
“我毕竟是你的表姐,你要是不来,我就只能去找我那个生了病的姑姑了。我想你该不会愿意的吧”
孟宁已经跟牛丽芳断联很久了,好像是从那年牛丽芳说过年再来看她却没有后,两个人的通信也就慢慢断了。
这种感觉孟宁并不陌生,小时候牛丽芳把她送回孟成身边时,说的也是等过了年,妈妈有能力了,就来接你。
然后,也就没了然后。
她和牛丽芳的关系一直都取决于牛丽芳想不想要维护。
孟宁心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平静。
她听着牛丽芳因长时间的叫骂而沙哑的声音,说着她以为能伤害到自己的话。
“唉,我那个可怜的姑姑哟,生病了都没有闺女去看,孤苦伶仃的,可怜个人。”
装模做样哭了半天,见孟宁无动于衷后,她又换了话。
“孟宁,你不知道吧,姑姑现
“哎,说到冬冬,我也有好多年没见过冬冬了。我那个亲表弟冬冬呢现
“说够了吗”孟宁低头看着牛玉,眼里终于有了波澜。
“我劝你聪明些。”
“毕竟现
拿钱砸都能砸死的那种。
孟宁语气太过于轻飘飘,反而给牛玉带来了极大地压迫感。
牛玉当着孟宁的面也没有再继续哭喊,抹了一把脸,扶着桌子起身,随手把手上的鼻涕眼泪擦
“和解吧。”
牛玉惹不过孟宁,视线又放
“给我一百块钱,我就愿意和解。”
张鹏忍无可忍“你是打人的一方。”
“那他们家还是先欺负的我呢。”牛玉扯着嗓子喊,“是他们家先搞坏我名声的,是他们家亏了我的”
“那你要这样说,那最开始明明是你先缠着康飞不放的。”
张鹏真觉得康飞是倒了血霉,之前遇见牛玉这样故意捡高枝儿的,被他娘先下手处理了。
现
哪儿来这么倒霉催的一孩子。
要真想说个亏欠,怎么不进里面找康母。要真有证据,实名举报也行啊。
弄着一出子是干嘛呢。
而另一旁的康飞却是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呼吸都带着些许不自
“没有一百。”他说了进来的第一句话,掏出两张大团结放
“你骗谁呢你们家那么大连个一百块钱都没有”牛玉像受了多么大的欺骗,瞬间炸起来,“你是不是就看着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可了劲儿地骗我们娘两。还有没有人能帮我们主张公道”
“没骗你。”
家里东西都被封着,谁也动不了。
这点钱还是他一个叔叔前段时间给他的,为的也就是给他断的更清楚些,省的惹上麻烦。
牛玉充耳不闻。
“你不要是吧,”张鹏实
“来个人,”张鹏喊了声,“小刘,你带着康飞先去医院看看伤。小张,把这个牛同志留着,等赔了医药费再让她走。”
牛玉一见张鹏说真的,扭着
张鹏
“钱拿过来。”
张鹏冷着眼,把手伸
牛玉心里惴惴,抱着孩子,“嘭”的一下,又坐
“打人啦”
“快来人啊打人啦”
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年轻相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无奈。
康飞走过来,把张鹏的手按了下去,给所有人一个台阶。
“张哥,给她吧。”
张鹏恨其不争“你接下来的日子不过了”
康飞苦笑了声,声音带着低哑,“我妈确实错了。”
张鹏见康飞一幅认命的样子,气得甩了下袖子,率先出去了。
“随便你。”
张鹏走了,没了阻挡,康飞眼前就是一抹浅蓝色。
这是他看的第二眼。
从孟宁进屋后,他只看一眼,就没敢看再看过。
他这些年
忘记了初见时的那抹惊艳。
可直到今天,他再次看见孟宁,他才知道自己不是忘了,而是知道不可能后,记忆强行选择了深
惊艳的依旧惊艳,依然那么高不可攀,而自己却早已低入泥泞,脏污不堪。
康飞努力让自己直起腰板,站得更挺拔些,努力让自己像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他挤出笑,话
“孟宁同志,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我很好。”孟宁已经记不得上次见康飞是什么时候。
她笑了笑,眉眼依旧温婉,一如当年。
“希望你也能好好地。”
康飞沉默了许久,压住了不断上涌的酸涩,喑哑着声音“好。”
孟宁往后退了半步,给康飞让行,后者忍住想再看一眼的冲动,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去。
他们都没有跟彼此说再见,因为他们也都知道人海茫茫,确实都没有再见的必要。
人都走完了,孟宁看了眼还
牛玉却抱着孩子起身,直视着孟宁的眼睛,恶狠狠道“孟宁,你说你当初要是嫁给了康飞,你猜猜,现
孟宁懒得回答这种无意义的问题。
她就是嫁给了康飞,也不会跟他父母行事张狂的人走上一条路。
孟宁脚步不停。
后面的牛玉受到忽视,像个小丑似的不甘心地喊出答案。
“是何波。哈哈哈,是何波”
牛玉大笑,笑着笑着,眼泪都笑了出来。
她终于想明白了。
何波既然能让她一直不出现孟宁面前,她见孟宁都要通过警局才能实现。
他不动声色地帮孟宁规避了一切潜
那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半生不得安稳的孟宁,再落一个家破人亡的半生。
她不知道何波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她知道上辈子康家安稳一辈子不是因为康家做了人,而是有人替康家背了锅。
上辈子风光的一直都不是康家。
孟宁猛然回头,牛玉看着她,得意地笑了起来。
“孟宁,你不知道吧,何波他”
“不知道什么”何波从门口进来,随手脱了手上戴的两只手套,扔给跟
“来,说说看,有什么事是你知道我不知道的”
牛玉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半响说不出话。
何波也不
“还不出去,你家小白还
孟宁眉头轻蹙“你”
“我什么我,”何波轻推她一把,“回去吧,我们这还有事。”
孟宁看着何波带着陈陌和何恩从她身边走过,陈陌喊她财务,何恩喊她姐,还跟她挥手。
“姐,我们先过去了。”
孟宁像是灵魂抽离了一瞬,她看着自己对何恩笑,看着自己跟他们挥手,也看着自己从里面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迎着暖黄色的阳光。
而韩竟就站
孟宁静静看了韩竟一会儿,灵魂慢慢归于原位。而后她转身回去,走到了牛玉面前,站定。
“我不知道我嫁给康飞会
牛玉眼里闪过慌乱“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孟宁看着牛玉,语气真诚,“我只是想祝你一生平安。”
牛玉尖叫一声,像是吓着了,扑上来就想拽孟宁,被周边的人给拦了下来。
不就是吓人吗
谁还不会了。
孟宁心情瞬间好了,听着牛玉
哼。
能让她受憋屈的人,还没出生呢。
孟宁从里面走出来,骄阳照
她走到韩竟旁边,看他给自己披上薄外套,打上结,后者眼底不见丝毫不耐。
“吓坏了”
孟宁挽着韩竟胳膊,眉眼灵动,桃花眼潋滟,都是他见习惯的狡黠。
“才没呢。”
韩竟任由她挽着,带着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韩同志,你没骑车呀”
“忘了。”
接到信就赶过来了,都没来得及推车。
“这么关心我呀”
韩竟不习惯说这么肉麻的话,轻捏了下她手,算是回应。
没想到身边这个小狐狸却起了玩心。
“韩同志,”孟宁站
韩竟愣了下,而后笑了,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嗯。”
孟宁不满意,拿指尖轻戳他掌心“欸,你就只嗯一声啊”
反应也太冷淡了吧。
“嗯。”
“你不喜欢我吗”孟宁没办法,只能直球引导。
韩竟喉咙一紧,半响,还是松了气,无奈地认了。
“喜欢。”
拼了命地给她挣钱,护她安稳。命都想给她了。
怎么可能不喜欢。
分明是像上瘾了般,喜欢到了骨子里。
只不过韩竟内敛,说不来这些肉麻的话。
孟宁满意地笑起来,轻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掌心。
“看
韩竟眼里也染上笑意,“是,确实是便宜我了。”
她说什么,韩竟都不反驳。
韩竟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如山般宽厚,也如海般的包容。包容着她的一切,也纵容着她那些小小的任性。
让她可以不用一直
她不用再多做些什么,因为韩竟的爱给足了她掌握这段关系的勇气与底气。
早
春风化万物,润物细无声。1
“那,”孟宁从台阶上下来,跟韩竟一起走
“好,回家。”
山海茫茫,她终有归处。
人海茫茫,他亦有去处。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1“润物细无声”出自杜甫春夜喜雨
鞠躬,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