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谷?
是什么地方?
虞念隐隐觉得或许就跟他的外号有关。
见状,江年宴跟她说,“是布爷专门用来饲养鹰的地方。”
在一片圈定的山谷里。
那些鹰被饲养得十分凶残,就跟池水中的那些鳄鱼一样,顿顿都是活物伺候。
只要有活物闯进领地,那必然会成了那些鹰的食物。哪怕是陌生人一旦不小心进入,也会在丧命鹰喙和鹰爪之下。
那马场主人说,他是亲眼看见有黑衣蒙面人将千城的遗体扔进了鹰谷,趁着那些鹰被惊醒之前疾速离开了那里。
他原本想着为千城收尸,但他进不去鹰谷。
马场主人跟江年宴说,“那些鹰毒辣,这么长时间了,千城可能……”
剩下的话没说。
但江年宴知道他想说什么。
那种地方算是曝尸荒野了,多年后能什么样可想而知。
马场主人十分愧疚,所以这也是他想尽办法要联系上江年宴的原因。
江年宴在当地购了把铸铁刀,单枪匹马进了谷。
没人会愿意冒险跟他进谷,那些鹰都是凶残之物,能不能搏得过两说,一旦伤了鹰那就是跟布爷过不去。
江年宴不怕布爷。
生死有命。
那天下着大雨。
江年宴一进谷就遭到了一只鹰的攻击。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鹰,之前只是听说过。
鹰朝着他俯冲而来。
江年宴最开始只是躲闪,可不想那鹰得寸进尺,继续朝着他进攻。
其他鹰也似乎察觉到了有活物入内,纷纷形成攻击。
谷中有土坑,可想而知但凡活物进来都会被这群鹰赶到土坑之中,活物们无法逃脱,就相当于在锅中的食物了。
又一只鹰朝着他扑过来时,他反身就是一刀。
这一刀又快又狠,手劲尽显。
甚至是一刀削掉了鹰头。
大雨瓢泼。
江年宴当时几乎都看不清路,可他仍旧找到了千城的尸体。
就在那个土坑里。
混杂在一堆动物的骸骨之中。
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已是森森白骨。
但江年宴认得千城的项链,一块挺精致的金属牌。平时千城走到哪都不离身带着的,那一刻是坠在白骨间,颈部的位置,被雨水冲刷得格外亮。
千城的骸骨上没有伤痕。
江年宴那一刻才知道抛尸的人为什么选择鹰谷。
凶手想要毁尸灭迹,一旦被那些鹰啃噬干净就是最好的方式。
为了保持那些鹰的凶狠,布爷命手下要时刻保持鹰的饥饿感,所以有时候它们饿极了,连活物的骸骨都能啄碎,食骨吸髓。
但处理千城遗体的人不知道一件事,鹰谷里的那些鹰只吃活物,死物不会碰。
这也是千城骸骨没有伤痕的原因。
是江年宴亲手给他收的尸。
当时的雨水打在他身上,一直能冷到心里去。
也是那个时候他接到了虞念的电话,问他身体怎么样。
他当时盯着收尸袋中的森森白骨,一手攥着千城的项链,金属棱角将他的手心硌得生疼。
他跟虞念说自己没事。
可虞念嗓音里似乎带着哭腔,她说,“你别糊弄我,你听上去不是很好,你到底怎样了?”
他跟她说,“我没事,别怕,我很快就回去了。”
当时他说这番话时,大雨瓢泼下,在他身后,一字排开的都是鹰的尸体。
鲜血被大雨冲刷。
他将千城带回国。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情况,但他记得自己也是被带走的,所以将他带回了国,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下葬那天,大雨从东南亚跟到了国内。
他亲手立碑,亲手埋葬。
胸腔里尽是悲怆和愤怒。
他都不记得自己在墓地里待了多久,只记得当时雨很大,穿过郁郁葱葱的树叶往他身上砸。
回到酒店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力气脱衣服,在地板上躺了好半天。
然后才觉得各种情绪慢慢地汇聚而来,一股脑地扑向他,包裹着他。
他一度透不过气来,胸口疼得要命,在洗手间里冲了挺长时间冷水澡,然后发了疯地砸碎了镜子,心里这才好受些。
到了后半夜他就发烧了。
烧得迷迷糊糊的。
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一会儿是酒店,一会儿是东南亚,一会儿是虞家。
他像是看见了千城。
浑身血淋漓地站在他面前,跟他说,你还要给虞家卖命吗?你的命就不值钱吗?
他试图靠近千城,可千城步步后退,就是不让他靠近。
他大声问千城,是不是虞翼远杀了你,是不是?
千城悲伤地说,你不相信我的话?还是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
他又梦见了虞念。
被歹人劫持,也是浑身是血。
她惊恐喊他,阿宴,你在哪?在哪?
那晚,他似乎叫了很久她的名字。
叫的不是小姐,而是,念念、念念……
再回虞家,也是江年宴彻底跟虞翼远撕破脸的时候。
那天的光景哪怕到了多年后的今天他还记着。
知道他回来了,管家特意吩咐了厨房给他做好吃的,其他保镖也跑过来问他的身体情况,笑说,咱家阿宴平时不生病的时候就跟铁人似的,这一生病弄得都憔悴了,这叫什么?再强硬汉子也能病来如山倒啊。
大家说说笑笑的,以前江年宴从没觉得像是一家人,那一刻他险些破防。
宋岚虽说平时素来性子清淡,但瞧见他回来了,还特意来看了他,说,“别人生病都是苍白无力,你怎么还黑了不少呢?”
又叮嘱管家好好给他补补。
管家笑说,夫人放心吧,早就吩咐厨房了。
虞念看见他回来后挺高兴,拉着他打量来打量去的,嘘寒问暖,然后又好奇问他,“既然生病怎么不留在虞家呢?你到外面去谁家呢?”
当时她的眼睛很亮,宛若星辰。
漂亮又纯粹。
他一颗心绞着疼,跟她说,“我去了朋友家,办了点事情。”
虞念更好奇了,“你还有朋友吗?”
说完这句话许是觉得不妥,又补充说,“我以为虞家就是你的全部了呢,这里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所以生病了就该在家里好好养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