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意下意识问,“右手和哪儿被废了?”
司桐咧嘴一笑,就要解释,周朝晏已“咳”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司桐眼力见儿好,赶紧吱吱唔唔道:“反正这个……那个伤得不轻。”
宋悦意这才明白了什么,脸上一红,也不再多嘴问。
司桐立即又口若悬河,“当时宁王就招来城防司追查刺客,说胆敢刺杀大梁朝的御史,分明是冲着报复去的。旁边那两个被晾着的同僚咬定说,听刺客说话的声音和眼睛像是谢东哥,宁王赶紧跑去承武侯府抓人,结果谢东哥一夜未归,因为醉酒在万花楼呼呼大睡了一夜,不少人能给他作证。”
日间兄弟两个在宋府就刀剑相向,因为太子在,谢东哥只能勉强给谢璟令留了皮外伤。
晚上谢璟令就被刺杀,还说像谢东哥。
究竟是真像还是有人借机诬蔑?
宋悦意和宋懿对视一眼,心里疑虑不已,此事倒底是不是谢东哥干的?
周朝晏再次“咳”了声,“留风的内伤只需慢慢调养,已无大碍。外伤休息着便成,他今日就可以随你们回去。”
“宋懿,你跟我来一趟书房,我还有话同你说。悦儿,若无事的话先在府里由皖嬷嬷带你逛逛。你们在这边用过午膳后再走。”
司桐立即去吩咐厨房备膳和准备留风离开的马车。
宋悦意见留风又昏昏沉沉睡着了,才随皖嬷嬷出了屋。
皖嬷嬷一脸恭敬道:“不知宋姑娘是想随便逛逛还是去特定的地方?”
宋悦意被她唤起了好奇心,“什么叫特定的地方?”
皖嬷嬷低眉敛目道:“特定的地方,就是王爷平日里呆得最多的地方。王爷心里有事的时候,一个人时常会在那里喝酒舞剑打磨玉石……”
宋悦意忽然想起在江扈时,朝晏现场为她雕琢的笑得灿烂的小玉女,又想起某日他在梅树上执壶喝得微醺不甚畅快的样子,心里一动,“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去那里看看。”
皖嬷嬷点头,“请宋姑娘随奴婢来。”
宋悦意随她来到了一座清雅婉约的庭院,没有金堆玉砌的华饰,入目皆是青砖黛瓦,和栽满了的梅树。
上京城入冬得早,这个时节树上的枝叶不算密集,嗳光透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和树叶,让庭院里没那么阴凉。
随着一阵风起,落英缤纷,地面被铺了薄薄一层白的花,绿的叶,踩上去软软的。
除此之外,院里四处可见随意摆放的大块山石,走近些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山石都被利器切了边。在切面上,碧绿苍翠,原来是还未雕琢过的玉石。
皖嬷嬷慢慢道:“这里是仿照当初宫中康乐公主的太康殿所建。”
“康乐公主生前最喜欢在玉萼梅树下和王爷捉迷藏。”
“也喜欢看王爷坐在树下雕琢各种花鸟摆件。”
“年节的时候,王爷也会带公主爬到树上,一个一个将折好的纸鹤和小灯笼挂上去。”
听着皖嬷嬷的话,宋悦意仿佛看到了一个俊秀的少年抱着一个小女孩在园子里四处嬉戏又手忙脚乱的样子。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在江扈的自己,手雕小玉女,树挂小灯笼,雪中钓鱼,送她的夜明珠,还有护她的吱吱……
她轻声问道:“康乐公主究竟是怎么夭折的?”
皖嬷嬷声音里满是沉重,“是在王爷十二岁生辰那天,公主给王爷备了一盒亲自采的梅花制的梅花糕。王爷嫌甜腻,便先喂了公主一个。结果……”
皖嬷嬷有些说不下去的哽咽,“……所有人都说公主是遗传了皇后娘娘的哮喘病,是突发哮喘闭气而亡。只有我们王爷知道,公主是代他而死。如果他不喂公主那一口,他就会跟大皇子和七皇子一样死于所谓的哮喘……”
宋悦意心惊,一直以来她只知晓大皇子七皇子以及康乐公主夭折了,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夭折。
原来都死于同一种疾病。
这种疾病真是遗传吗?亦或是朝晏所想的被人毒害?
皖嬷嬷继续道:“这么多年来,王爷再没有过生辰,每到那一日,反而更消沉。在他心里一直都认为康乐是因他而死……”
“皇上和皇后娘娘劝过他很多次,尽管他自此远离皇宫,一个人在外飘荡游历,可是奴婢知道,王爷从没有解开过这个心结。”
“前几日看到王爷接宋姑娘来王府,陪着姑娘吃饭说话,今日王爷又身着朝服上了朝,奴婢就知道王爷终于不再沉湎于过去的愧疚,开始有要认真对待的人了……”
宋悦意摸着一块与她差不多高的原石,触感很粗糙,没想到里面竟可以孕育出温润美丽的玉石。
就好像朝晏一样,他看似山高水远波澜不惊,实则心里会承受这些不为人知的痛苦。
如今她总算知道他为何对她亲切又包容,原来是因为康乐公主。他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在疼爱,他借着对她的关怀,在弥补对康乐的愧疚。
她轻叹一声道:“其实王爷不必因为公主而对我另眼相待。日后有事没事我也不会再给他添麻烦。”
皖嬷嬷一听语气不对,怕是她的话让她误会了什么,赶紧解释道:
“宋姑娘不要多想,奴婢的意思是希望姑娘日后多来王府走动。王府最近虽然多了一些门人清客,可是王爷一个人独处时仍是冷清,没有一个能说贴心话的人……”
宋悦意笑道:“王爷愿意入朝议政,一些会观风色的大臣不日便会给他选妃,王府马上就会热闹起来。嬷嬷不必担心。”
皖嬷嬷不知该如何说起,暗怪自己多嘴,明明是希望宋姑娘多照顾王爷一些,结果却成了这样,只怕好心办了坏事。
她真的看出了王爷对宋姑娘藏也藏不住的别样心思,可是王爷自己不说,她一个下人又怎敢越俎代庖?
宋懿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神情很凝重,宋悦意问道:“哥,是不是王爷同你说了什么?”
宋懿怔然,将她碎散的发丝撩到耳际后,“晚凝,我若弃文投武,不知父亲会不会打断我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