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冷了, 屋子里点的炭火越来越旺。
那安神汤也送得比往日勤,送汤的婢女一边将碗放下,一边殷殷嘱托道“这汤熬得浓了些,往日呀, 各位瑞人大人们便说这汤喝下去通体
谢菱看了眼倒进盅里的汤,“唔”了一声, 随口道“好。”
那婢女见她依旧没有现
谢菱站起身,仔仔细细看了眼窗外, 将那汤盅端起, 踩着床榻, 翻开柜顶上的一个箱笼。
那箱笼上起了一层灰, 因放得太高,谢菱又不计较, 便没有什么人会去擦它。
箱笼里装着一床厚被褥, 谢菱缓缓将汤倒进去,但没倒完,剩了一点, 仍旧放回桌上。
她每次都大概剩这么多,跟那婢女说胃口小,自己喝不完,不容易惹人生疑。
谢菱抄完了经,有个随从过来报信,说十二公主传她。
刚巧,谢菱搁下笔,将那份经书放
经过祥熠院门口时,随从翻转手腕,对守门的宫人亮了一封手谕,便带着谢菱畅通无阻。
他得很快,谢菱没看清楚那封手谕上写的是什么,却有些好奇。
规矩说只有皇帝可以准允瑞人出入,看来皇帝很宠明珠公主,竟然为了给她传召玩伴,专程写了一封手谕。
随从带着谢菱,
谢菱点点头。
她身后是一堵石围,圈了一小片景致漂亮的天地,谢菱无所事事,低头欣赏着。
初冬浅薄的日光斜斜照入,将谢菱的瞳眸映得越
前方青瓦映着白日,灰白的墙面下,一道青色纤细身影经过,映入谢菱的眼帘,引起她一些注意。
谢菱挑目看过去,那婢女行色匆匆,从门里出来,掏了掏袖口,从里面拿出一个三角包。
那三角包看起来像是寻常药包,婢女低头嗅了嗅,眉头仍然紧紧皱着,叹息一声,向东边离去。
谢菱不由得注视着她的背影,这个青衣婢女,很眼熟。
她绝对是见过的
清儿对了,是不是清儿。
那日谢安懿带着谢菱赴宴,谢菱
因对那本书印象颇深,醒来又未完,谢菱总是记挂着。
当日清儿说会将这书给她寻来,谢菱便存着一份念想,连清儿的脸也一道记了下来,可后来再也没了音讯。
清儿不是那楼里的侍女怎么会
那日,清儿说是三殿下叫她来服侍的
一只手臂猝不及防地横过谢菱身前,大手捂住谢菱的嘴,没阻拦她呼吸,却让她
谢菱惊诧瞪大眼睛,被那只手拽到了石围后面,翻过身来,背抵着弧度圆润的玉篱石。
面前站着的人是徐长索。
他一身飞鱼服,显然是
过了一会儿,见谢菱平静下来,他才松开手,对谢菱低声短促地问“你怎么会
上一次徐长索扒了她的鞋袜,看了她的脚心痣,孟浪行径犹
徐长索立即说“你留下一封信,说你身体不适,先回祥熠院。”
“为什么”谢菱疑惑,带着些不满。
他这样没头没尾地来一句话,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徐长索抿了抿唇,拉住她的手腕,让她自己看外面。
“这是什么地方”
谢菱皱了皱眉。
她上哪里知道她对于皇宫来说,只是个游客,除了曾经熟悉的几个地方,其余的一概都不认识。
“前面,是三皇子的居所。”徐长索续道,“这地方等闲人进不得,引你来的人,却是四皇子院中的阉人。”
谢菱听着听着,心中渐渐吃惊。
她只略略一想,便很快明白过来。
上一回,她主动去找了十二公主,又
看来那场争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连她这样不足轻重的人,也要费心机地利用上。
“跟我走”徐长索看她脸色变换,再问。
谢菱点点头。
徐长索从身上解下一条黑袍,往谢菱身上一裹,盖住她的头脸,带她从冬日枯萎的柳林后穿过。
快到祥熠院时,徐长索才把黑袍回,脚步缓缓住。
“你又帮了我一回。”谢菱理好头
“我要的是你的感念么。”徐长索直直地盯视着她,“我要护你周全,这一次,绝不会再有半分差错。”
谢菱默然,没接这句话,转身想往院子里面走。
“那个雨夜,我本来想让你逃跑的。”徐长索哑声,“可你没有。你回头找我,说要和我一起走。”
“赵绵绵我那时,应该答应你的。”
听着身后徐长索略带哽咽的声音,谢菱一阵语塞。
“各人有各人的命。”谢菱低声回道,“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挂怀。徐长索,你现
谢菱说完,无奈地扯扯唇角。
她觉得自己好像快变成一个心灵导师,以前遇见过的这些人都爱来跟她忏悔。
宽容,原谅,有时候很难,
有时候也很容易,
树下,徐长索静静站着,寒暝四起,萧瑟烟气裹遍全身。
他好么他一点都不好。
徐长索没有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当年她竭力隐瞒的真相。
可他其实知道真相,还是放任自己
徐长索做了一个清醒的疯子,明知每天遇见的人手中可能都沾着双亲的血,却装作风平浪静。
因为唯一一个曾经向他伸出手、愿意带他逃出生天的人已经死了,断送
那他又凭什么按照自己的心愿活着。
谢菱回到祥熠院,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差人去十二公主那里送信,说她今日
坐
清儿是三皇子的婢女,这应当是没错的。
那她手里拿的药,又是做什么用的
谢菱倏然想到了她砸碎的那个玉质小药瓶。
那时她乍然听闻了岑冥翳背着她以她作赌的事,又对岑冥翳颇有怀疑,想要趁机偷偷调查他,摔碎了那个小药瓶。
药瓶之中她曾仔细闻过,只辨出来几味常见的药,都是安神定心之用。
后来,她也留意过,却再也没
清儿手里的药,是给三皇子的
和她砸碎的,可有关联么
安神定心。
不寻常的通体高热。
但岑冥翳体格健壮,并无明显病灶。
谢菱目光微微凝住。
难道,那个药是用来镇静的
并非是躯体的毛病,而是,神心智。
谢菱觉得自己的联想很荒诞,但,又并不是毫无根据。
她一直觉得岑冥翳
从心理上分析,想要伪装自己的人,要么是有见不得人的阴谋,要么是对自己极度的不信任,总之,是充满矛盾的。
这么一想,若说那药真的不是什么普通安神丸,而是用来镇静神用的,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谢菱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困倦,脑袋沉沉的。
她拨弄了下炭火,将火烧得更旺,换了寝衣卷着被子,睡了个午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得久了,梦里光怪陆离,醒来时,谢菱有些头疼。
她蜷
隔间外,窗棂吱呀作响。
谢菱忽地一顿。
她皱了皱眉,撑着身子爬起来,一个高大身影已经映
谢菱正要出声,那低低温醇的声音已从屏风后传来。
“是我。”
是岑冥翳。
谢菱放松了心神,她打了个哈欠,软软喊了声“三殿下。”从被窝里爬起来,披上外衣。
屋里炭火烧得足,一时倒也不冷,谢菱揽着自己的手臂,正要走到屏风外面去。
“菱菱,外面冷,就不要出来了。”岑冥翳忽然出声,阻住了她,声音里有一丝紧绷。
“听说你今日受了风寒,好些了么”
原是从十二公主那里得了信。
谢菱故意以抱怨口吻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不知为何,那引路的随从如此妄为,竟将我晾
她刻意强调那个随从,生怕岑冥翳对那人引起的注意不够。
不管那随从、以及他背后的四皇子对谢菱做了什么,他们真正的目的都是岑冥翳。
她要让他引起警觉才是。
岑冥翳只稍稍沉默了一下,便答“的确是个不守规矩的,已让人罚他了。”
这话,明显是说来安抚她的。
谢菱觉得奇怪,为何岑冥翳只隔着屏风同她说话,实
谢菱不再迟疑,几步越过屏风。
岑冥翳就斜倚
见她出来,岑冥翳稍稍惊讶,表情怔愣了一下,又很快弯起唇。
对着她,温声地说“菱菱,不是说了,外面冷,不要出来吗。”
谢菱皱起眉,他看起来并无异常,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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