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梦做了一次,又来了第二次,接着又有了第三次。到了宁安城的时候,苏小培已被吓得不轻。她不愿住回府衙后面的那个小院,当然也没人要求她回去。冉非泽要带她住客栈,秦德正却说府衙那条街尾有间小院空着,他离开时知晓的,这会不知有人住没,若是还
一行人直接将马车赶到那院前,一问,居然还空着。小院不大,三间屋子,有厨房,正合适。离府衙也不远。冉非泽当即决定租下,秦德正很热心,道府尹大人也一直惦念着苏师爷,如今苏小培历劫归来,大人也一定很开心。那师爷之位,定是还给苏小培留着呢,愿苏小培愿意,他去与大人说,让苏小培上工。薪资待遇照旧,租屋和平日饮食花度,也可以算衙门的。
白玉郎
明明他干活也很是上心,却从未给他涨过月钱。
刘响回他“你缺月钱吗就算给你涨了,你那月钱也不够你买一身衣裳的。”贵公子来抢小捕快的职位已经让很多人咬牙了好吗还嫌弃月钱。
“我最欢喜捕快衣裳了,不用买新衣。”白玉郎振振有词。
“你有人家那本事吗”秦德正一句话便把白玉郎噎回去了。
苏小培看了看冉非泽,他道“你先养好身子再议吧。这天天恶梦的,睡不好没神,如何当差”
苏小培忙点头“要不,我们去常府走一趟,问问罗灵儿的坟立
“大姐你还能瞧坟瞧出怨气来,照我说,你去庙里请老和尚做做法事更妥当些。”
苏小培咬咬唇,忧心忡忡,犹豫了好一会“先去瞧瞧再说。”
如此苏小培便安顿下来。秦德正等人自行回了府
衙安置,苏小培稍做休息,吃了饭,便由冉非泽领着回了一趟府衙,与当日同僚们见了面行了礼招呼。大家见到了活的苏小培都很是惊奇,皆说那一屋子的血,她居然活着真是命大。
苏小培应酬了一圈,又去见了府尹大人。府尹与她好一顿安慰,直道回来便好,又说了一番秦德正说过的那话,若她养好了身子愿意回来,还让她做师爷。苏小培赶紧谢过了。
这一通叙旧竟也花了好半天,苏小培冉非泽被众人留了饭,吃饱喝足终于得以回到居处。临走还把苏小培当时留下的东西书册等都领回去了。
回到屋里,苏小培没顾上清点她的东西,只捧着晕沉沉的脑袋“这装病装得都快真病了。”
冉非泽过来伸手压住她头上几处穴,轻轻按摩了一会,问“头疼”
“不是该先问疼不疼再动手的吗”
“活血通脉,还要问一问”弹她脑门一下。
苏小培痛得差点跳起来,一下清醒多了。
“如何”他拉了椅子坐她对面。
“暂时没看出头绪来。但若真是刘响,他定会想法拉些同伙的。”
“秦捕头呢”
苏小培皱了眉“你怀疑他”
“你想想杜成明网罗的那些人,不是掌门便是大弟子,单枪匹马的小喽罗对他何用刘响是有些古怪,你遇害的那天也是他守夜,这当然不得不防。只是他不过是个小捕快,杜成明山长水远控制他,有什么好处缺杂役吗”
苏小培想了想“你说的有理,但我未看出秦捕头的可疑之处来。”
冉非泽耸耸肩“我只是怀疑可以怀疑的。小心些总归无错。”
苏小培没说话,冉非泽看了看,摸摸她的头“秦捕头与你爹一般年数吗”
“差不多。”苏小培没什么神。
“你想到你爹了”
“他确是与我爹一般,兢兢业业,很认真,很喜欢做警察。”
“捕快。”
“嗯,很喜欢捕快这份工作。”苏小培下意识地看了眼床头方向,那里没有床头柜,更不可能有爸爸的照片。
“我知道秦捕头也一直很照顾你。”
苏小培点头“我知道了,壮士。我不会移情作用而疏忽的,我是说,不会因为这些而掉以轻心。虽然我真的不愿意是他,其实衙门里的各位兄弟都不错,刘响对我也很是不错。我明白的,壮士。”
“那好,早些睡。明日我去衙门让他们找人领我们去常府,就说无亲无故没由来地上门拜访不合适,怕常府不招呼。衙门里的有心人,自然会主动帮忙。我们依计行事,慢慢来,自然会让他们露马脚的。”
苏小培应了。夜里早早睡下,却没怎么睡着。回到故地,她脑子有些乱,想到了当初
,想到她
苏小培翻个身,闭上眼睛,武镇里无辜冤死的那两个姑娘浮上脑海,配上刘响那一句“
第二天,苏小培神萎靡地起床,冉非泽摸着下巴看她半晌“姑娘越
“这般状况不是应该表现出心疼吗”
“我表现得心疼些姑娘受用”
“大概不会。”她正心烦,没心情受用。
“那我待姑娘受用时再心疼。”冉非泽一本正经,却是教苏小培笑了。真讨厌啊,讨厌得她都神了起来。
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冉非泽按昨日说的去府衙招呼了一声,秦德正忙公务脱不开身,白玉郎很不仗义地不愿去,倒是刘响答应下来,领了另一位叫李木的
官差陪他们去了。
常府见得他们来,很是惊讶。尤其见到了苏小培,更是吓了一跳。罗灵儿的遗书他们当然也是知道的,那上面明明说她杀了这苏姑娘,如今大活人就
双方一阵客套,常家对苏小培不敢怠慢,又是请座又是奉茶,对她提的问题都一一答了。常君更是接到消息后从铺子返家,赶来招呼。苏小培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被问到罗灵儿的遗书,她道“我正是为此而来。罗姑娘的遗书蹊跷,我明明未死,她为何要背这杀人罪名”
一屋子人均是不解,苏小培看了众人一圈,又道“我怀疑,罗姑娘是被人所害。”
常府人无不大吃一惊,刘响皱了眉头,“苏姑娘。”她要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小培冲他摆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这时常君问“会是被何人所害”
苏小培摇头道“我也未知。只是我当初被人劫
走,凶犯未明,而罗姑娘
一番话合情合理,常家忙应允了,带着苏小培看了罗灵儿的房间,常夫人很是唏嘘“灵儿这屋子,我们一直未曾动过。”
苏小培点点头,认真看了一圈。松竹屏风,矮树盆景,蓝边的床帐纬布。苏小培细问了问罗灵儿的日常,又问了些罗奎入狱后罗灵儿的言行举止等,正说着话,忽地窗外人影一闪,依稀是位年轻女子身影,苏小培吓了一跳。其他人也看到了,胆子小的丫环甚至叫出声来“表小姐。”
冉非泽迅速挡
常君眉头皱得死紧,有些尴尬,与刘响道“许
是我眼花了。”
刘响没吭声,但脸色也不好看。若只他一人看到便是眼花,怎地好几人都看到了。
待回到屋里,大家都有意避了这事不谈,但李木已有些心里
苏小培还是去了。坟拾得很干净,旁边绿地上还开些小花,很是漂亮。苏小培与众人一道向坟行了礼,然后说她想
大家看着苏小培盘腿坐下了,挨得坟很近,似乎
冉非泽足尖一点,便朝苏小培的方向赶去。他奔
至一半时,惊动了那林中女子,那身影嗖地一下消失了,就如出现时一般突然。众人全都白了脸,而后看到冉非泽赶到苏小培身边,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他与苏小培说着什么,指了指竹林中那女子的位置,而苏小培似乎很茫然,摇头。
之后两个人似乎吵闹了几句,冉非泽很不高兴,背着手,领着苏小培回到了山头的亭子。苏小培回来了还
冉非泽猛地转身“还闹是不是任性。以后不让你乱出门了。”
苏小培撇嘴不说话了。
大家不好再说什么,方才那情景也确是有些吓人,干脆拾好了东西,打道回府。
苏小培和冉非泽回到了居处,请了刘响李木进屋喝茶,谢谢他们辛苦相陪。还没聊几句,白玉郎跑了来,他是来凑热闹的,打听他们今日都见着什么了。听李木绘声绘色说了一番今日情形,他连声庆幸自己
没跟着去。
苏小培看着他身后,忽喊“罗姑娘。”
白玉郎“哇”的一声大叫跳了起来,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他气得跳脚,却不敢骂戏耍他的苏小培,因着冉非泽正冲他瞪眼。白玉郎不服气,憋了半天,只能道“大姐莫要如此。”
刘响也道“姑娘莫要如此玩笑,对死者岂是不敬。”
苏小培扫他一眼,端正了脸色,放下手中杯子,咳了咳“我与诸位大人说正事。”
“大姐突然正经起来与闹鬼一般吓人。”白玉郎嘀咕着,被李木拍了一掌。
苏小培道“这闹鬼,定是假的。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六说得对,我许是因为这段病得慌,加上又回这宁安城,回到我遭劫的地方,容易联想到罗灵儿,故而恶梦。今日
白玉郎摇头,似
苏小培不理他,接着说“今日我们见到的,定是有人装神弄鬼。”
“为何”李木问。
“因为罗灵儿有冤。她是被人所害。”
刘响皱了眉头“姑娘此话怎讲”
“罗奎死后,按理罗灵儿没了亲人,该是更得依仗常家才是,可她离了常家,去了路途颇远的平洲城安身。这是为何虽爹爹犯了命案,事又因她而起,但她身无长物,又是个姑娘家,去平洲城孤苦无依自然不如留
这个推断颇合理,众人点头。
苏小培继续道“那个人,定是
的时日。她到了平洲城,确有人照料她,我想应该不会是宁安城这边的旧识,而是旧识托付的其他友人。但罗灵儿死时,那旧识应该
她叹了气,又道“
“那与闹鬼有何关系”白玉郎问。
“你们想,有位关心她的旧识,必是知晓她不会自,肯定欲寻机会为她伸冤。她遗书写杀了我,是为这个自的,但我未死,今日又自己送上了门,那遗书上寻死的理由自然不对。今日又有两位官差一同前往的,就对欲诉冤的那人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
会。只要
没人应话,谁也没遇到过鬼,不好答。
苏小培想了想,道“我想,过不了多久,这闹鬼的事便会
大家都没说话,苏小培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又叹“罗灵儿这姑娘确是可怜的,生前不得所爱,父亲惨死,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竟被逼到客死异乡,那个对她有情有义的,竟是半点帮不上她。她的命没了,这冤又如何了”
刘响脸色有些凄然。苏小培默默喝了口茶,有时候,假话夹着真话,才是最让人信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