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枝一觉醒来,揉揉
“多少年没喝酒,一下子醉得这样厉害,酒量都退步了。”
喃喃自语两句,她怔怔看眼身边躺着的陌生老头儿,想了半分钟才记起来,好像是姓章,晌午酒席上跟她一桌喝酒来着,不知道怎么的,就睡到了一起。
喝断片儿了,后头
王翠枝瞥一眼自己身上整齐鲜亮的衣裳,撇撇嘴,先下地提了暖壶倒杯水解渴,眼睛滴溜溜打量家里一圈。
屋子看着还算干净,条件不算差,五斗柜里上除了座钟、茶壶、手电,还摆着一个四四方方擦得锃光
王翠枝多看了那花一眼,抬眼去瞧墙上的相框。
相框不大,里头放了好些张大大小小的黑白照片。
王翠枝一眼瞅见当间一张全家福,里头男人就是炕上老头儿,看着年轻一点,旁边老婆孩子端正坐着,笑得干巴巴的不太自然,但都不难看。
有老婆的
王翠枝皱眉,目光往地上一扫,没瞅见多的鞋。
她稍微放下心,又凑到炕边仔细打量老头儿。
老头儿打着呼噜睡得正香,酒气扑鼻的,酒后
王翠枝心下有了判断,这老头儿大概是个死了老婆的鳏夫,否则一个会
没老婆就好,她可不干勾搭有妇之夫的缺德事。
心里有了数,再看老头积了黑灰的指甲缝,王翠枝也只微微皱眉,没那么嫌弃了。
被老婆细心照顾大半辈子的男人,还指望他能有多会拾能把衣裳头
王翠枝打量一圈,心思转了几转,眼神
能把她骗回家的男人,长相果然十分过得去。
虽然比镜框里照片上的俊小伙老相了些,但依然称得上帅气,头
王翠枝略想了想,轻手轻脚爬回炕上,躺回去继续装睡。
这会儿出去遇见人不好解释,说不得要吃个哑巴亏,名声就要臭大街了;不如拖一拖,等老头儿醒了,看他是个什么章程。
总不能叫她自己一个人吃亏不是。
王翠枝安静躺着,听着身边不大不小的鼾声,嗅着弥散不去的酒气,忽地想起唐远征的亲爹来。
唐茂仁是她第一个男人,俩人经人介绍认识,一见面聊上两句,彼此都挺满意。
她爱慕他英俊正直有文化,他中意她温柔能干肯上进,俩人自然而然走到一起,组成革命家庭,结婚第二年就生下一个可可爱爱的儿子,一家三口幸福美满,谁见了不得夸一句好
可惜好景不长,儿子四岁那年冬里,唐茂仁跟着生产队里一伙青年进山打猎,想弄点皮子肉的添个进项,年夜饭也能多点荤腥。
没想到这一猎就遇上大家伙,一窝大野猪
唐茂仁不幸被公野猪掀翻,从山坡上滚下去,人当时就昏了。
同去的青年忙着跟一窝野猪搏斗,且战且退,挂的不
匆匆忙忙把人送去医院抢救,命是保下来了,人却瘫了,还落下一身的毛病,常年断不了药,寿数上也有折损。
那年头缺衣少穿的,日子本就紧巴,家里还躺着个药罐子,她一个女人家拉扯个四岁大的孩子,真是咬碎了牙硬熬过来的。
好像自打那会儿起,她的日子就没再松快过。
睁开眼就是忙,洗衣做饭砍柴挑水,喂饱了小的还要喂大的,洗头擦身端屎端尿,家里忙完了还得上工挣工分,不然一家老小全没的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全没个消停时候。
她不是没怨过,她是真的累,累得恨不得撂挑子跑了算了。
可想想儿子,她能一走了之,留下个瘫子叫儿子咋活
再说了,丈夫其实对她不错的,瘫了也不是他乐意的。
再咬咬牙熬一熬吧,反正男人活不长。熬到他走,或者熬到儿子大一点,她就熬出头了。
就这么一回回劝着自己,她硬是咬着牙熬了十年从一个才结婚还水灵的年轻媳妇,熬成了满身沧桑的中年妇女。
疲惫苦难真的叫人绝望,她都熬得麻木了,早记不起自己也曾经是个爱俏的,需要人呵护的女人。
王翠枝闭闭眼,心里长长地叹口气。
她是有酒量的,
刚嫁人那两年,丈夫也隔十天半个月的打回半斤散酒回家,叫她弄俩下酒菜,夫妻俩对月小酌。
哪怕没啥话可聊,只这么对面坐着,对个眼神举一举杯,眼里也会生出笑来,心里甜甜的暖暖的,一天的疲乏就全都解了去。
可自打那个男人躺下,常年喝药忌口,便再没吃过酒,没那个闲钱,也没那份闲心。
她也没了酒友,就算娘家人心疼她,总偷着给她塞钱塞吃的,但也再没劝她喝过酒。
自家男人瘫炕上等着人伺候呢,媳妇还
至于前头男人走了,她后找的那个男人,就更不用提了。半路夫妻,纯粹就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
方建亭想找个婆娘替小闺女操办婚事,希望找个贤惠能干的后老婆给家里撑场面,她就得继续照着他的想法端着过日子,烟酒打牌全部都不能沾,连脏话都不能讲。
王翠枝撇撇嘴,吐出口浊气,下决心要找个知冷知热的后老伴儿,一要身体康健不拖累人,二要知情识趣会疼人,能时不时陪她喝上两盅就更美了。
这么一想,身边老头儿似乎条条都符合,也不是不能考虑。
能来她儿子家坐席喝喜酒的,少说也得是个干部吧干到他这岁数,官衔工资都不会低。
再算算照片里他的儿女,应该也都成家了,看起来都没
她跟老头儿俩人单过,还不是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
这买卖做得。
至于事情传出去,儿子媳妇脸上会不会不好看,这她可管不了。那就是俩小白眼狼
而且未必会坏到那一步。
老头儿醒了就算不想认账,但凡要点脸就不会大张旗鼓闹开,说不得还要给她一笔封口费,怎么算她都不亏。
王翠枝心里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躺得稳稳当当,半点不着急。
只脑瓜子还胀得难受,没彻底醒酒呢。
看来晚上不能喝了,王翠枝略有些遗憾地想。
十来年没开酒禁了,今儿一下子把馋虫勾出来,还没过足瘾呢。
罢罢,等下回的吧。
下回喝她自己个儿的喜酒,醉它个一天一夜也没事,她自个儿家的规矩她说了算
王翠枝东想西想,不一会儿又睡着了,梦里还吧嗒吧嗒嘴,不知道又喝上没有。
简青桐安安静静
下晌五点多钟刘大妮过来,要忙活晚上的饭。
结婚的婚字最早是写作昏的,昏时行礼,故曰婚。
不过时移俗易,如今早没了抢婚的习俗,也就不
简青桐对此时此地的婚俗一窍不通,一概交由几个嫂子安排。
婚礼从简,中午吃一顿正席,宴请宾客并举办仪式,晚上小宴则邀请少数至亲好友再聚一聚,还有酬谢帮忙的意味
晌午酒席的剩菜全当做人情分给亲戚邻居带回家了,晚上这顿还要重新烧。结婚大喜的日子,哪能吃旧菜剩饭。
刘大妮手脚利落地
简青桐不好意思干躺着看人忙活,还想帮忙打下手烧个火的,被刘大妮赶走。
“你是新娘子,老实歇着去,这么点活儿不用你。”
简青桐讪讪笑,也没回屋,陪
“嫂子,这边闹洞房不凶吧”
她其实有点怕婚闹来着,社恐人士敬谢不敏。
刘大妮把锅盖盖上焖煮,坐
“害怕了没事。当兵的都有素质,敢闹洞房的肯定都跟唐营长熟,都怕他,不敢闹得太过分。”
简青桐表示完全没被安慰到,忧心忡忡继续打探
“他们都怎么闹啊,有啥项目”
刘大妮还真知道这个,滔滔不绝说起来,脸上不自觉带着笑
“嗐,还能咋闹,就那些呗。就提着根线叫你俩一起咬苹果,新郎官背着新娘子做俯卧撑,要新娘子唱个歌,问你俩咋恋爱的,最多要你们亲个嘴儿,不多为难人,就图一乐呵,不用怕。”
简青桐礼貌又不失尴尬地笑笑,心里更慌了。
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