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匆忙赶回家。
小别墅一片狼藉, 地上全是东西砸坏的碎片。客厅中央坐着个人, 岁岁跑过去, 宋明颂头破血流,身上也有伤。
他看见她,轻声说“你回来了。”
岁岁胸口一阵闷痛, 她颤抖地搭上他的手臂, 上面全是血印子, 显然刚和人动过手, 落了下风。
“怎么回事”
宋明颂摇摇晃晃站起来“我已经提前将你妈妈送走,她没有受到伤害, 你放心。”他拣起地上的大衣外套,上面全是脚印, “走吧, 我带你去找你妈。”
她红着眼望他, 恐惧和害怕使得她声音嘶哑“你告诉我, 到底
他想了想,没有瞒她“岁岁, 易丽出事了。”
岁岁愣
“她被以前的仇家下了套,资金财产全被套进去。”宋明颂紧皱眉头,语气有些犹豫“可能还要坐牢。”
轰然有什么
岁岁呼吸急促“有多严重”
宋明颂沉默不语。
岁岁浑身力气都被抽,蹲下身,双手捂住脸, 泪水从指缝缓缓涔出。
“回来的路上, 短信提示, 银行入账五十万。”岁岁哭泣嗫嚅“是易姨打过来的,都这种时候了,她还想着我和妈妈。”
宋明颂弯腰拍拍她的背,任由她埋
家遇变故的辛酸与无奈,他比谁都懂。
少女哭啊哭,眼泪怎么也掉不完。他看了一会,决定扶她起来。
她的哭声蔓延到他的心口,宋明颂将岁岁抱
岁岁哭得身体
“我有所察觉。”宋明颂扶上她的肩头,一下下拍着“但是我没问。”
岁岁不想动,她靠
命运无常。朝月能活着,她能安稳上学,全靠易丽,而易丽从未向她们母女索要过任何东西。
对于她们母女而言,易丽更像是一个守护者。没有谁有义务守护谁,更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友人。
这个守护者也许为人处事有所偏颇,但她所有的好都给了她们。
她不希望她有事。
房间里安静极了。
唯一亮起的一盏灯,
少女的鼻音越来越轻。
宋明颂“我抱你去车上,好吗”
她已经走不动路,连抬手都艰难,强烈的悲伤堵住所有感官。
宋明颂想了想,拦腰将她抱起来,往外面走。
走到一半,岁岁回过神,抬眸望见宋明颂脸上的血渍,已经干涸。
铁锈红的血迹从额角划至下颔角,眉骨和眼窝淤青
她忽然问“你为什么不走”
宋明颂抱紧她迈入黑夜中“因为我要等你回来。”
汽车
道路两旁光影一晃而过。
岁岁靠
以后怎么办。
易姨怎么办。
逃总不能逃一辈子。
她不说话,宋明颂也就不说话,仿佛沉默就能疗伤。
岁岁怔怔问“要多少钱,才能救易姨”
“我的钱不够救她。”宋明颂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手去扣白衬衫袖口纽扣,“但足够继续供你母亲治疗以及你的日常吃住。”
他目光深远,坚定,看向前方“你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我会重新找一处房子。”
“你要照顾我吗”
“是报恩。”他解释“我能自由呼吸牢外新鲜空气全靠你。”
岁岁转过头。
宋明颂撇眼睨她。
两人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波澜不惊,似早已做好打算。
岁岁重新靠到车窗边。
宋明颂又像以前那样看她了。
看隋穗的眼神。
这眼神她看了十二年,从她初三那年起,从未变过。
她有问过宋明颂,是不是嫌她烦,为什么总用这种冰冷矛盾的眼神瞪她。
他从来没有回答过。
“你是不是嫌我麻烦。”她又问一遍,以岁岁的身份,刚问出口就后悔。
宋明颂将车速加快。
岁岁额头抵
车下高速,进入隧道,暖黄照明灯晃入视野,车窗降下一条缝,风呼呼吹进来。
宋明颂声线清亮,一字一字说“我一直都会
岁岁屏住呼吸。
车出隧道,黑夜重新扑面而来。
昏暗的光线中,岁岁侧了侧身子,眼眶湿润,她咽了咽,将哭声咽下去。
宋明颂新找的房子,宽敞明亮,岁岁待了两天没有出门。宋明颂不让她出去。
“那天他们之所以会找过来,是因为那栋房子
岁岁盖着毛毯,窝
电视上正放着璀璨星光。
这是她第一次看自己演出的画面。看了半分钟,她拿起遥控器换台。
宋明颂重新调回去。
岁岁已给节目负责人打过电话,委婉暗示自己家里出事,可能要退出比赛。
负责人声色俱厉“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宋明颂端着热牛奶,递给岁岁一杯,“你依旧可以参加比赛,如果有人找你问起易丽,你只要假装不知道就行。”
岁岁垂头“我知道。”可她现
易丽的事就像一个,她不能看易丽被炸得粉身碎骨还佯装不
朝月和她说过“如果有一天我要为谁下地狱,一是你,二是你易姨。”
宋明颂坐
岁岁咬了咬下嘴唇。
她知道,宋明颂只是安慰她而已。
事情到底怎样,她必须探清楚。
“我想去外面走走。”岁岁站起来,拿起羊绒大衣,“我晚上回来,好吗”
宋明颂闷了闷。
他也站起来,往门外走“我送你去。”
她看着他套大衣,“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宋明颂出于好心,想让她远离是非,她感激他,但她有选择的权利。
宋明颂走过来将帽子戴
一路开到许家。
她要探圈子里的消息,就必须找圈子里的人。
岁岁量冷静地将事情一一说来。
许姣星听完,有些为难“生意场上的事,我能探到的不多。”她想起什么,拍拍岁岁的手“你等我一下,我叫个人过来。”
一个电话打完,半小时后许诺回家。
“岁岁,你来啦。”许诺满头大汗,兴高采烈。
他
许诺刚要凑上前,忽然想起什么他身上都是烟酒气。及时止住步伐,咧嘴笑“我先去换件衣服。”
刚转过身,被人搭住手臂。
白嫩的小手温温软软。
少女焦急望他“可以先和我聊聊吗”
许诺心头猛跳“当然。”
岁岁将和许姣星说过的话,又向许诺说一遍。
许诺皱眉“我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件事,但北城圈子里人太多,我也就没怎么
许姣星抿抿嘴,“哥,我警告你,别乱来啊。岁岁,有事就叫我,大声喊。”说完,她这才走出去关上门。
“说的好像我要做什么一样。”许诺哼一声,抬眸望见岁岁脸色苍白,虚弱得很,似乎几天都未入睡。
“岁岁,我一直以为你和易丽没什么亲密关系。毕竟,当初是她介绍你去青桥胡同”话说到后面,声音低下去,许诺小心翼翼,“我的意思是”
“如果那天我不亲自去青桥胡同,而是让易姨随便找个女孩替我,你觉得会有人帮我捞医生吗”
许诺垂下眼睫。
当然不会。你来我往,讲究诚意。求人办事,就得亲自下场。
“岁岁,你一定要救她吗”
“一定。”
许诺一拍大腿,毫不犹豫“行,我帮你。”
为心上人办事,风驰电掣。许诺很是兴奋,表现机会得来不易,他错过第一次,第二次肯定不能再错过。
这几天岁岁几乎住进许家,许诺每天回家,觉得自己仿佛新婚丈夫,小妻子
许诺谈过许多次恋爱,但只有这一次尚未开始就已结束的恋爱关系,有让他产生结婚的冲动。
他将自己一天跑腿的成果说给岁岁听,有种丈夫诉苦工作不易的错觉,心里偷着乐。
易丽的事情说复杂也不是特别复杂,说简单也不是特别简单,好几件因果套
“钱不多,也就一千万,我来出。”许诺拍拍胸脯“包
一千万。岁岁有些
她头一次觉得,这是个遥不可及的数字。连夏生随便拿来逗她开心的礼物也是这个数。
“我自己先想想办法。”
许诺拉住她的手“你去哪筹一千万我给你就行,我从自己的信托基金里拿,现
岁岁没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犹豫。
有什么好犹豫。
她应该立即应下才是。
走出许家大门,许诺跟
岁岁停下脚步。
许诺差点撞上来。
撞与不撞之间,纠结了半秒。
最终还是选择往旁避开,没有借势将人抱满怀。
许诺心里痒得不行,熬心熬肺想着该怎样将他自己推销出去。她反正是要找人帮的,这一次他绝对当仁不让。
谁要跟他抢,他就跟谁急。资临也不行。而且,资临也没盯她了。
“明天好不好”
许诺一怔。
暖阳下,少女微抬面庞,水汪汪的眼眸干净似月光,她温温软软同他说“出钱犹如出血,我怕你后悔,你再考虑下,我明天来问你,好不好”
哪还用等到明天。
许诺激动地牵住她,细嫩白滑的美人手捏
“我不后悔,别说一千万,五千万都没问题。”许诺大着胆子,往里扣住岁岁的手,“你值得更多,我不会告诉许姣星。”
岁岁想了想,轻轻推开他的手,“行,我明天来。”
还是要明天。许诺恨不得现
宋明颂
岁岁一上车,宋明颂就问“他问清楚了没有,除了钱,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岁岁“没有,说是一千万就能解决。”
宋明颂嗤笑出声,将车缓缓开出去,语气嘲讽“富家子弟不学无术,连钱数都弄错。”
“怎么,你觉得不止这个数”
“当然不止这个数。”宋明颂声音平稳,“要只是一千万,我就能给你。”
岁岁惊讶“你有一千万”
宋明颂淡淡地应了声“嗯。”
夜晚许诺再次打电话来。
“岁岁,对不起,我之前找的那个线人弄错消息了,这件事好像不容易解决。”许诺的声音愧疚无奈“我心急,想为你早点解决问题,刚才直接找上那边的负责人,不是一千万的项目亏空。”
岁岁一颗心提起“是多少”
许诺“一亿。”
岁岁几乎要晕厥。
一亿。
她上哪去找一亿。
“而且光是凑齐钱还不行。”许诺鼻音加重,“他们找了关系,就算把亏空数补上,人也得进去待十年,对方铁了心要将易丽往死里整,还有如果你能联系到易丽的话,让她可能往外跑,不然可能保不住命。”
岁岁拿着手机,呼吸不过来。
听到这,她算是明白了。
不是钱的问题。
是权的问题。钱只是个幌子。
许诺
“谢谢。”
挂完电话,岁岁擦干眼泪,换上新衣,画眉涂腮,白肌红唇。
宋明颂照常
岁岁轻手轻脚关起房门,走到客厅,拿起宋明颂的车钥匙,开车前,先打了个电话。
号主备注四个字。
大尾巴狼。
铃声响三声。
男人慵懒微沉的声音响起“朝小姐,有事吗”
岁岁深呼吸一口气,细糯温吞“资先生,方便见个面吗”
短暂的沉默。
没有回应,只有男人忽然加重的呼吸声。
岁岁紧张地攥紧拳头。
她怕他拒绝。
他已经被她明确拒绝过数次,他还她一次,也是情理之中。
片刻。
男人的声音恢复平静“地址
岁岁松口气。
太过用力,低头才
“不用麻烦,我们
约见地点,足以说明此行会面目的。
他们之前
夜晚八点,月色无垠。
岁岁下车,庭院已有人等待。
资临白衣白裤,斯文优雅,一步步朝岁岁而去,气定神闲。
他到跟前,向她伸出手,仿佛只是闲时散步。岁岁将手搭上去,他一提,她小跳两步,越上台阶,同他并行。
“吃晚饭了吗”他侧头问她。
岁岁点头“吃过了,你呢”
“还没吃。”
“那你先用餐,我
融融月光下,少女面庞皎洁,眼下两团淡淡的腮红,可爱又纯真。资临强行忍住咽唾沫的生理反射,他凝望她,轻声说“我肚子不饿。”
心饿而已。好
岁岁不再劝餐。
从庭院走到偏厅玻璃门,窥得屋内灯光大亮,像是庆祝喜庆事,轰轰烈烈满屋子的灯没落下一盏。
他们又走几步,他请她
他站着,她坐着,两人只隔半码鞋的距离。
岁岁微微一侧头,靠过去。
他身上有清香的柠檬皂味。像是
岁岁闭上眼,轻唤“资先生。”
后面的话。
难于启齿。
资临心都快跳出来。
他低眉睨一眼,她正温顺靠
身体里仿佛有东西
是他的灵魂。
混浊肮脏,丑陋不堪。
叫嚣着融入她的身体,她的脑海,她的记忆。
屏息半分钟,资临伸手抚上岁岁的后脑勺,语气轻松平常“是家里的事吗不用担心。”
岁岁怔住。
连过程都省略,一步到位,甚至不用她张嘴诉说。
“我”岁岁仰起脸,资临微微弯下腰。
他温柔含笑,三个字表明心意“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