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还是打算回禅院家住吗”
眼见阿音好了信笺,五条悟仗着身高一下子把她从座位上提溜起来,双手托着她的腋下,来了个标准的举高高姿势。
阿音满头问号,捏
她徒劳地踢了踢空气,佯怒道“喂,放我下来”
“唔”白
阿音扶住了桌角,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又来了。
这一路上,五条悟简直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不停歇变着花样
阿音就想不明白了,他图啥
她只能把额角暴出的青筋摁了下去,耐着性子同他解释。
“禅院阁下待我很好,我
“而且,”阿音晃了晃手中的信纸,“禅院家出了点变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禅院家的父与子,那是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开的心结。
外人无法插足。
但是禅院惠那可是性子沉敛的禅院惠他居然为她写了这么一封长信,字里行间的情感与平日的游刃有余截然不同,他能冷静应对来自他人的恶意算计,却对失而复得的亲情束手无策。
阿音当场就有点坐不住了。
他愿意向她倾诉,证明她
他把她看得这么重,期待她的归来,阿音却
五条悟的视线转到了那张信笺上。
他的语气变得意料之中“啊,也是呢。”
“即便是我,也没料到传回圣物情报的居然就是禅院家的前辈那家伙的处境,现
阿音点头,缓声说道“我会回禅院家,裕真也要跟
来到咒术界的时间不短也不长,阿音多多少少也摸清了一些这存续千年的腐烂泥潭。
如果条件允许,她希望理子能远离那个世界,永远不要搅这一趟浑水。
不过这一切,都要看那小姑娘本人的意思了。
“我想帮上大家的忙,也不愿和朋友分隔开来。”理子的答案给得毫不迟疑,“我知道自己没有术师的天赋但至少,请不要将我驱赶出去,拜托了。”
经历过神庙那一桩事后,这个女孩子也成长了许多。
曾经的天真烂漫逐渐沉寂,她的眼睛里装下了更多的现实。
阿音闻言,看向了五条悟。
她知道,
他微微弯腰,亲切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唇角扬起“我知道了,那理子就来五条家暂住吧。”
女孩长长地松了口气,对面前的男人深鞠一躬“非常感谢您,五条阁下。”
阿音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随即就见五条悟话锋一转,忽地瞧向了阿音。
“不过我平时很忙的,大概抽不出多少闲暇时间照顾外来者。这好歹是你带来的孩子,阿音可要负起责任来,帮理子酱好好打理一下住所环境吧”
此话一处,阿音还没有什么反应,率先吓到了理子本人。
“那、那个”小姑娘连忙摆手,支支吾吾地说道,“哪里好意思麻烦阿音姐姐,我没问题的,我自己来就可以”
五条悟微笑着,声音平缓,字正腔圆“你不可以。”
遂又扭头“阿音不会想做一个不负责任的大人吧不会吧,这里可是有两个孩子
阿音麻了,她吊着半月眼,敷衍道“好了好了,我会去五条家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如此执着。”
五条悟摇了摇扇子,笑而不语。
他们踏上回家的旅程时,春天的徐风也携来了百花的清香。
时间掐得多好啊,正值春季,不回去一趟岂不是可惜
他记得,家里那两株樱花树,早已迎着春日的讯号,如约盛放了。
京都的繁华昌盛,霎时间镇住了两个孩子,他们眸中异连连,不时惊叹。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
阿音笑着回道“这只是冰山一角。”
“
“真的吗”
活泼好动的小姑娘一蹦三尺高,兴奋不已“我就说吧,外面的世界超级广阔总有一天,我要走遍这个世界,即使用一辈子”
“嗯,很棒的理想。”
“裕真呢”理子忽然扭头,去询问自己的小伙伴,“你以后想做什么”
他们是一同挣脱了牢笼的飞鸟。
可理子从不认为他就该和自己走同样的道路。
真正的自由应当如此,是无拘无束的探寻,也是释然祝福的放手。
裕真少年双眼明亮,他看着走
“我想留
后头的两个孩子聊得火热,约莫是心态作祟,阿音看着他们,竟是内心徒生感慨。
“真好啊孩童这个词,本身就代表着无限可能,是已经定型的大人无法获得的东西呢。”
五条悟好笑道“说得好像阿音已经老了一样。”
“嗯,相对而言嘛。”
“若说无限,
五条悟的薄唇微抿,笑意难得柔软甘甜“朝代更迭,沧海桑田,直至我与禅院阁下都化作白骨,阿音也会一直活下去。”
像是世间最美好的祝福,阿音却听得打了个寒颤。
“你可别诅咒我啊。”阿音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我慌。”
五条悟诧异“诅咒怎么会”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孤独终老吗”
阿音猛锤了一下五条悟的肩膀,惹得后者
“好吧,那阿音可要小心点了。”他眯起了眼,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如果阿音真的不明不白走掉了,我的诅咒说不定会跟随阿音一辈子呢”
由咒术界的六眼神子吐露的威胁,危险度直接拉满。
草,他是认真的。
阿音僵硬地挪开了目光,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她远远望去,正好看到了五条家屋檐的轮廓,
她急忙抬手,指着前方的建筑“那边就是五条家吗裕真,理子,我们到了”
阿音兴冲冲地拽过俩小孩,三步作两步地朝五条家的方向奔去。
五条悟悠哉游哉地缀
“家主大人”
守
“嗯。”五条悟颔首,吩咐道,“今天有客人到访,把结界撤了吧。”
“是。”
侍卫素质良好,领了命便迅速退下,即使再怎么好奇那几个生面孔,也不会多投一个眼神。
阿音驻足于大门前,眺望着院中光景,颇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触。
五条悟带着他们进了族地,有家主领头,自然不会有不长眼睛的上前盘问,给了阿音充足的回忆空间。
她
二十年的时光弹指须臾,她还记得“最佳逃课路线”上略有坑洼的石板路,如今已数填平,曾稀少有人光顾的园林角落,杂草丛生,没过脚腕,二十年后却也修剪得整整齐齐,还种植了不少鲜花。
圣物不愧是圣物,构造出的幻境都是现实中的倒影,就连细节都这般一致
阿音的目光四处转悠,连她都未曾察觉,自己的眼里染上了淡淡的怀念。
倏地怀念和怅然悉数破碎,她的眼睛死死地钉
“那边”
她的异样,第一时间就被身旁的人
疑窦、惊虑、慌乱
“那个地方,原来是有樱花树的吗”
“嗯”
五条悟循着她的指向看去,然后他笑了,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真实、来得甜美。
不知有意无意,他开始
“院子里的樱花树,是我亲手种下的呢。”
那栋屋宅,空置了二十年,时至今日,却焕然一新。
狭窄的后院被扩建三次,偌大的屋檐,曲折的长廊,半数皆被那可遮天日的樱粉树冠所覆盖,风一吹动,便是一场樱如雨下,花瓣枕土,吻过无人涉足的泥壤。
当着阿音的面,五条悟张开掌心,一阵风倏然刮来,花瓣的轨道随之改变,飘落到他的手掌里。
“大概二十年了吧,当初还只是两棵瘦小的树苗。”
今已亭亭如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