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东将这一条记了下来。
夏婧想了想觉得单靠官府修建速度太慢,说道:“这个月的邸报你增加一条公告,就是京城至岭南的公路,也就是水泥路,分段招标,大禹只要有实力的建筑队都可以来投标。”
“分段招标”这个新名词弄得韦东一愣。
夏婧解释道:“就是将这条公路分段承包出去,且承包商必须要有一定的实力,为了避免实力不济的建筑队承包,我们便举办个招标会,从中筛选出有实力的承包商。”
如此简单的解释一遍,韦东懂了并将事情记录下来。
夏婧看着韦东的工作态度,非常满意,便询问起京畿地区百姓返乡的情况。
韦东抬起头,京城需要向夏婧汇报的事情,他都做了记录,“目前返回来的百姓有四成左右,但从官府重新购买住宅和铺子的百姓只有两成,且这两成里面大多数是豪商和一些小富之家,真正的勋贵和世家目前回购的人极少数。”
夏婧听了他的话嗤笑一声:“看来他们还在观望,奢望我会向他们妥协。”
说着,她又问:“建康那边最近是不是有动静可有为难你们”
“这”韦东微顿,犹豫了一会儿将建康来的旨意递给了夏婧。
所谓建康来的旨意,不过是李景福写给韦东的一封信。
信上大致的意思是李景福在建康征兵十万,准备训练好就遣去青州兖州平叛。
然而,计划再好,李景福没银子,征兵十万,朝臣反对,国库空虚,他就将主意打到了韦东身上。
夏婧看完信,将其放在一边的案桌上,面上看不出喜怒,“你们这位皇上啊,是想趁我不在京畿,从你身上刮下血肉下来啊!”
韦东面露难色,“娘娘,您看这事怎么回复虽然京畿地区今年丰收在望,但是官府账面上也没有多少银子啊,且许多基础设施都要置办,账面上的银子微臣都恨不能一文掰成两文花。”
夏婧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向丁大强。
丁大强站起身来,将早准备好的账本放在了案桌上,“近一年来,京畿地区的各项收入支出都在这里,请娘娘您过目。”
夏婧翻开账本浏览一遍总账,心里基本有了底,“京畿地区的铺子开起来,基本能维持皇宫和铺子的正常运转,至于京畿地区的产业回购款,这里我另有用处,如此说来,我的私库也不凑手。”
丁大强知道京畿地区回购款有一大笔银子,这笔银足够抵消大禹朝廷国库十年的收入,他弄不明白,如此一大笔银子夏婧准备用在什么地方
作为属下,他自然不好开口过问,只能保持沉默。
韦东以为夏婧会从私库里拨银子给皇上,却不想她并没有出银子的打算。
“那,皇上那儿还等着银子供养十万新兵呢。”
夏婧叹了口气,“你们这位皇上啊,没钱总喜欢向我伸手要,从不知自己守着宝山而不自知。”
韦东和丁大强相视一眼,建康有宝山
“这封信我会给他回信,你就不用担心了。”夏婧这话是对韦东说的,见他们眼里有疑惑之色。
她笑道:“当初我们初到岭南时,也是一穷二白,岭南更是穷困潦倒,就连世家豪强也比中原弱了三分。最终还是世家豪强帮我们度过了难关,如此简单的办法,他不会现学现用,居然还写信来向你求助,真是”
夏婧都不想吐槽他的办事能力。
丁大强可能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做的,但韦东当时就是夏婧的亲卫队长,他听夏婧如此一说,便知在建康故技重施,倒不为一个好办法。
李景福来信这事揭过,夏婧问起了如今京城普通百姓的安置情况。
“这一年返乡的底层百姓有多少”
韦东翻开记录本,“不算京畿各地的,就京城返乡的普通百姓大概有两千来户。目前他们暂住在自己原来的房子,但房子还没有重新购置。”
普通百姓不比世家勋贵,他们本就没有多少银钱,又经历了一趟南迁,再返乡,大多百姓手里穷得快连裤衩都没有了。
如今再让他们重置产业,完全不现实。作为京城京兆尹,他做不到视百姓于无物,心软之下便把百姓安排进了他们原来的房子里。
夏婧让白梅将京城舆图拿出来。
十三朝古都,经历过改朝换代,战火洗礼,见证了朝代的兴衰。
可以说除了权贵住的东城、大运河沿岸以及几条主要大街,其他平民百姓住的区域拥挤不堪,脏乱差都不足以形容。
“一朝兴衰,从京城的市容市貌、基础建设可以看出其繁华程度。当然京城也代表着大禹的脸面。
定鼎门、长厦门和水通门那一片区域,破烂不堪,百姓更是乱搭乱建,完全没有建制。”
说着,夏婧在三门之外用笔画了一条线,“我准备在城外这一片区域建一片住宅区,专门安置京城的平民百姓。”
韦东双眼瞪大,这个工程有点大,“娘娘,您想在这一片建房子,京城中的贫民们会有钱买吗他们如今想回购自己的房子都拿不出银子来。”
夏婧放下毛笔,不以为意地笑道:“安置他们,我没想过要收钱啊只要他们在京城有房子,按房子大小可以分配到城外不同大小的房子。”
“新房换旧房”丁大强不敢置信,脑子里高速运转,差点宕机也没有算出来,建能安置下京城所有百姓的房子需要多少银子
夏婧颔首:“对,用京城的旧房换城外的安置房。”
丁大强:“.”
韦东从震惊中回过神:“娘娘,微臣知道您一心为民,体谅百姓返京生活不易,但是您知道安置这些百姓需要多少银子吗那就是个无底洞!”
夏婧微微勾起唇角,“我自己有铁矿,有水泥厂,说起来真正花银子的地方,是付工匠们的工钱,用不了多少银子。”
这话说的有点财大气粗,丁大强想到账本上银子数目,顿时闭嘴不劝了。
“娘娘,账不是这样算的,铁矿和水泥消耗那也是银子堆出来的,且建水泥厂和挖矿也是需要成本的。”
韦东弄不懂夏婧这么做的用意,但他一想到大笔的银子扔进水里还听不到水声就心疼。
他更想说,您实在嫌银子多到咬手,分京兆尹一点,他的京兆尹库房里老鼠都可以开蹴鞠运动会了。
夏婧信心十足地说道:“真不会用多少银子,你先安排招标会吧。”
大禹朝建元元年的秋收季节,真是个忙碌的季节,田野里一片丰收的景象。
各地城镇的茶楼酒肆也被邸报的公告弄懵了,大家的话题围绕着朝廷举办的秋季招标会。
水泥路他们知道,只是官府要组织民间建筑队修建水泥路就稀奇了。
无资质的百姓纯属看稀奇,而那些有资质的工匠心里就纠结了,和官府做事,能拿到工程款吗万一官府不认账赖账怎么办
还有一点,真有这种好事,他们民间建筑队争得过世家养的工匠队吗
岭南城北的建筑安装商号总部。
说起这个名字的由来,还得感谢当初任华夏房地产商行的管事丁大强。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完全是丁大强建议的。
商号也听说了邸报的公告,黄木匠问道:“朱兄,如今京城是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治理,这则公告等于就是她发出来的,我们要不要进京去捧场”
朱大也想起当初他们处在人生低谷时,是夏婧的华夏商行帮了他们一把,让他们乘风而起,成立了如今的商号。
后来更是承包下了岭南的铁路建设,让他们的商号有了发展壮大的机会。
“现在娘娘需要天下工匠汇聚京城,我们如果不去京城捧场,怎么都说不过去。”
黄木匠想到前几天收到的消息,以及南岭山脉正准备在开挖的隧道,“我们的人手不太够,到时别耽搁了娘娘的大事!”
朱大却没有这个担心,“比起挖隧道,修这个所谓的公路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到时我们派几个监工到当地招工修路就好。”
“这事你心里有数就好,说起来修水泥路你比我懂。”黄木匠放心不少。
岭南纵横整个辖区的水泥路,当初朱大这个泥瓦匠就去做过工。
京城发的这则公告,各地都有人蠢蠢欲动,要属岭南的建筑队最积极。
当初城北的建设、纵横岭南的水泥路以及新修的铁路,可以说岭南的建筑队最先尝到了和官府合作的好处。
他们更相信夏婧的人品,从不以权压人,也不拖欠工程款,对于工匠们赚的辛苦钱,她是一文不少的结清。
驻守岭南的司马鲁听说了岭南建筑队的意向,他站出来组织大家一起赴京,而且还出面帮他们雇来一艘海船,直接走海路将他们送到津卫港,再走陆路进京。
而在建康的皇帝就没有夏婧这么多支持者,本来给京城送信他心里就忐忑。
夏婧占领整个京畿地区,并让所有返京人员回购产业,他是持支持态度。
但奈何他有雄心志,却要为半斗米折腰。
征兵十万,却无粮无钱来养兵,被朝臣逼得不得不向京城伸手乞讨。
如今收到京城回信,看到字迹他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封信的字迹是夏婧的。
李景福硬着头皮拆开信,皱着眉快速看了一遍,脸色青白交加,弄得站在旁边的阿奴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皇上,京城那边怎么说”
李景福抬头看向他,没好气地说道:“其实你看到信使一个人进来时,就猜到结果了,现在又何必有此一问”
阿奴:“.”
他虽然猜到了,但不是想亲口听您说出来嘛。
说到底,还是他不相信皇后竟然敢拒绝皇上的要求。
第二天早朝。
李景福冷冷地扫过底下的群臣:“诸卿,征兵十万,军饷从何而来你们给朕一句实话,到底想出对策否”
见下面的群臣都不冒头,他直接点名:“户部尚书何在”
“臣在!”张大人不得不出列。
李景福冷冷地盯着他,“你总管天下钱粮就没有什么说的”
户部尚书张大人低头说道:“国库空虚,臣无能,实在是变不出粮食,不知京城有消息了没”
“哼!”李景福冷哼一声:“朕是皇帝,你们却教唆朕去讨要皇后的私房银子,你们的脸呢这就是你们臣子所为”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别教唆朕去惦记女人的钱袋子。”
“如果你们连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能帮朕解决,如此无能要你们何用还不如换一批能办实事的人来坐你们的位置!”
“天下能人多的是,总有一个愿意为朕、为朝廷效力!多你们一个不多,少你们一个不少,朝堂少了你们谁照样转,别整得好像朝堂离开你们就得瘫痪一样!”
李景福一顿输出,下面的群臣吓得跪地请罪。
看着他们跪地的怂样,李景福觉得夏婧的主意好像也不错。
当初在岭南就玩过一手,故技重施更没有压力。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他不比初到岭南时,如今的他可是天下之主,君临天下。
谁敢不服,直接抄了。
思及此,他转头看向执金吾统领:“从今日起,你们配合大都督严查建康城的商贾,如今国库空虚,朕倒要看看在国难当头有谁敢利益当前,偷税漏税!”
朝堂上的群臣听了这话,脸色白了白,他们心虚啊。
建康可以说五成生意都是朝堂这些官员的家眷霸占了。
若说偷税漏税,他们是从没有交过。
虽然朝廷律法规定秀才就可以免税一部分,进士就可以免税免劳役,但他们怕皇帝发疯啊!
万一他被军费逼急了,不管不顾要拿他们立威,到时他们真的没处喊冤。
向荣让是李景福和夏婧从岭南一路提拔上来的。
对此生贵人,他奉献的只有真心。
这次李景福交给他的任务若完成,等于朝堂的官员得罪个遍,他也就成了真正的孤臣。
执金吾统领就没有向荣让豁达,心里比黄连还苦,但他不敢表现在脸上,更是苦上加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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