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选择去寒山峰做守卫, 小灵峰那边自然是去不了了,她要先去同沈相川讲明情况。
去往小灵峰的路上她一直在绞尽脑汁打腹稿,思索着怎么与沈相川解释才合情理。
不如就说清心剑她早已经练熟了, 实在不好意思长久赖在小灵峰上打扰他们。或是说,如今妖族异动, 常扰长英师叔修养,她做守卫是想借此机会报答他昔日的恩情。
然而没想到的是, 她准备好的说辞一句都没能用上。人刚到山门边, 先遇上了候在此处多时的冯小满。
冯小满拦下了她, 并向她转达了沈相川的意思, 说既已学会了清心剑,往后便不必再过来了。
话一说完, 冯小满便紧紧抿住了唇,裙边已经被她揉得不成样子了。前几月生怕师父与南师姐日久生情, 可现在不讲情面地将人拦在门外, 她这个负责传话的反而替南师姐难堪起来。
南秀听后也不免哑然。自己这是连门都进不去了?
被嫌弃成这样,说不尴尬是假的。看来沈相川这几月不过是在强行忍耐, 再多一日都忍不了了, 不过倒也省了许多麻烦事。因此她真心实意地对冯小满道:“那便在此谢过沈师叔这些时日的教导。”
落落大方, 语气真挚。见她面上甚至还带着浅笑,冯小满心头一刺,更觉得师姐是把难过都往心里吞了,支支吾吾地找了个借口:“师父他今日事多, 抽不开身,这才命我来同你讲一声。师姐……别多想。”
南秀明白她是好意安慰自己,满不在乎地说:“沈师叔肯传我清心剑,这份恩情实在无以为报, 哪里会多想。”
说完便与冯小满道了别。了结一桩事,她离去的步子都轻快许多。
冯小满心情却很复杂,看着南秀走远才慢慢收回目光。
等到向师父回禀时,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嘟囔道:“师父您为何不亲口与南师姐说一声呢?她到底在咱们小灵峰学了数月,就这么让她走了,心里一定会难过的。”
这和被撵走又有什么分别。
“她来此处只为练剑,既然已学会了,也没什么见面的必要。”沈相川声音漠然,又道,“我要闭关几日。”
冯小满见师父还是这么冷淡,并不将南师姐的难堪放在心上,无声叹了口气,只好先转身离去。
殿门缓缓合上。屋内仅剩他一人,沈相川这才不做掩饰地皱起眉。冯小满的话令他心底泛起了浅浅的波澜,只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转瞬即逝,他又理所当然地将这一切都归咎于体内萦绕的妖气作祟。
他低估了妖气的顽固,似乎致使他生了心魔,需要几日闭关来化解。
……
另一边,南秀再度爬上寒山峰。因为这一回心思不纯,等她站在沈长英面前时,险些心虚到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了。
他正披衣端坐着,见到她后将手中握着的一卷书搁下,好像比之前见时更孱弱了一些。
但南秀只会怀疑是自己眼神不好。
当年妖族势大,对仙门步步紧逼,致使各地生灵涂炭。沈长英手握长云剑开山劈海,终将作乱的恶妖镇压在海底,这才还了世间门多年太平。在她心目中没有比沈长英更厉害的人了,又怎么会傻到用“孱弱”来形容他。
她又想着,强者总有几分傲气,假如直说自己是来做守卫的,如沈长英这么厉害的人,恐怕会觉得多此一举。然而无须她解释什么,沈长英连问都没问她过来的缘由,只忽然提起上次她留在这里纸鹤。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纸鹤身上的法力已经消散了,前日早上纷纷从树上栽下来,化作几滩灰烬。”
语气没什么起伏,言语间门又似有些惋惜。
南秀都还没反应过来,又听他问自己:“你还会做别的灯笼么?”
闻言,她怔怔回答:“会的。”
答完觉得哭笑不得。初见时她自作主张往山门上挂红灯笼,后来送了他纸鹤灯,这算不算另辟蹊径让他记住了自己。
沈长英点点头。
于是原本过来做守卫的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留下教沈长英做灯笼了。不过虽然成功留下了,大部分时间门里沈长英还是只会在殿内看书,无暇理会她。
最初几日她还只敢老实地在殿外长阶上坐着,无聊时就做灯笼、做纸鹤,兰庭阁四周被她做的灯笼照得亮堂堂的,黑夜也犹如白昼。等日子长了,她开始得寸进尺,寻一处空地练剑,怕打扰到他,又怕他看不见,距离和方位反复思量过,位置刚刚好。
透过大殿打开的窗子能将这里尽收眼底,她经常故意犯错,剑招错漏百出。这番手段算得上拙劣,但沈长英像是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一样,从来不会指出她可笑的错误,又或许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
一连多日皆是如此,南秀有些泄气,将剑尖戳在地上,苦恼地想着:“看来他是真的嫌麻烦。”
然而沮丧不过半刻钟,几只飞鸟掠过檐角,远处申时的钟声阵阵,她又在万事万物间门有所参悟,整个人生龙活虎起来。却不知此刻沈长英终于顺着支开的窗望向了她。
原本沈长英以为她要知难而退了,谁知第二日黄昏她做出一只巨大的纸鸟,又十分喜悦地邀他来看。
纸鸟腹部做成了灯架,金粉点瞳,栩栩如生,看得出是下了大力气的。
她忙活了一天有余终于大功告成,揉着发酸的手指站在他身后。再傻她也看出来了,试探无用,唯真诚还有几分可能。
她斟酌片刻,对着他高大的背影认真道:“长英师叔,能不能请您……”看在这只漂亮纸鸟的份上指点我一二。
沈长英转过身,视线落在她面上,垂眼静静看着她。
被这样的视线看着,南秀竟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猜到他应该是不会同意了。
不等她识趣改口,他却说:“如今我修为所剩无几,连拿起本命佩剑都吃力。你若想我指点你,怕是找错人了。”
他语气平和得像是在说今日天气如何,半点也不见难过之色抑或是心有不甘。从修为当世第一沦落到现如今本命佩剑都难以拿起,这种打击实在太过残忍了。
南秀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震惊中不慎呛了一口气,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怪不得那日他瞬移离去时连她都能跟上,原来并非是他没有刻意掩盖气息,只是借助寻常法器罢了。也怪不得幻境中他仅借助玉簪教她如何堪破。
她恍惚地站立着。
沈长英没再看她,转身走回殿中。
纸鸟腹中的灯火还在燃烧着,昏黄的光影投在南秀脸上,盖住了她的茫然无措。她独自在殿外站了一会儿,又不知能再和沈长英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先默默离开了。
隔日,直到月上中天,寒山峰上也不见南秀的身影。
沈长英望向窗外她这几日练剑的地方,但也只看了一眼,便垂眸继续看着手中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