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 有人悄摸摸出现
原本拾得干净整洁的青石板上立即污水恒流, 臭气熏天。
他们走后不久, 却又有两个蒙面人来了这里。
第二天, 钱婶和钱叔掐着点推着小摊过来。一下桥,钱婶便傻了眼。她原以为大榕树下会是脏污一片, 即便是拾也要拾半天, 可眼前的地上一如昨日白天一般干净, 就只有几片落叶。
陈司悬正
“我怎么觉得钱婶一直
“想来是想看看你今天做的什么菜,她好借鉴一二。”陈司悬漫不经心说道,“摆好了。”他拿起一方干净的白布, 仔细帮着把“宋家好食”的招牌也擦了擦。
“说到这, 镇上的猪下水都涨价了。我爹和我说五文钱一副的猪下水已经买不到了,现
镇上并不止宋飞鸿一家卖猪肉的,另一户涨了价,宋飞鸿就得跟着涨, 行规如此。这样一来,原本的成本便又涨了些。
“今天摊应该早, 你早点来接我。今天要去祥云寺烧香,我准备的吃食份数少,肯定要不了多久就卖光的。”宋墨玉嘱咐道。
“自然。”陈司悬点头应声, “我回去再帮你点点,看要带去的东西齐了没。”
说完他转身回家去,却又偏头朝着钱婶的摊子看了眼。
钱婶自然认得他是宋家新来不久的学徒加长工,长得跟金啊玉啊似的,像是书里的人物。平时站
那双看谁都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盛满了冷意,更有几分威慑的意味。直到陈司悬走过桥去,钱婶被钱叔晃了晃才回过神来。
钱叔有些不满“年轻后生有什么好看的,你这年纪都能当人家娘了。”
钱婶难得没有反驳他,却面露惊恐之色,仓惶地握住饭勺“老钱,昨晚你做那事没被人见着吧”
“你这么高声做什么生怕没人听到吗”钱叔压低声音拉了钱婶一把,“你以为是什么光荣的事吗,我自然是小心翼翼避着人的。就是奇了怪了,他们今天是不是提前很久来了,那树下干净得跟见鬼似的。”
“我看不是见鬼你说他不会是看到了吧,他会不会去告官”钱婶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脸色都一下子白了。
“你别自己吓自己。告什么告,黑灯瞎火的他就算看到了有证据吗官差都是吃干饭的,才不管这事呢。”钱叔继续说道,“咱赶紧拾下,等下要来客人了。还是你喊,我打饭。这菜你今天多放了点油,保准会有人买。”
回去路上,陈司悬见四下无人闪进了一条巷子。
陈平和陈幕正等
陈司悬一见到他俩果然皱了眉“你俩怎么一大早便熏香,怎如此奢靡”
陈平、陈幕“”
“公子,夫人给您的信。”陈平把一个撒着金粉的信封递了过来,立马转移话题。
陈司悬拆开一看吾儿离家已逾半载,虽有书信可知吾儿近况,但家中人甚是想念,盼归。正是他娘亲的字迹,上面盖的那枚印章还是他年少时亲手给娘亲刻的。他看完后又折了起来塞回去,从怀里递出一封家书“这个帮我寄回去。”
陈平和陈幕互看一眼,陈平问“公子,您不打算回去吗”
“谁说不回去。只是我这病症尚未完全解除,回去了也是无益。家中尚有两个哥哥
陈幕干笑两声“公子,您之前可是说
公子不想回家,他俩想回家啊
陈司悬思忖“这几日我试过多次别的吃食,但只有经她手做的吃食我吃了才有味觉。或许是她的配方与常人有所不同,我还得细细琢磨。多看一些时日我自己也学着做做。”
陈幕觉得一阵心酸“公子,您为了偷师,不是,为了治病真是卧薪尝胆了夫人要是知道您睡
陈平默默想把陈幕拖走。
“回来。”陈司悬勾手。
“公子请吩咐。”陈幕一下正经起来。
“初做生意总是不易的,难免树敌。你们昨晚干得很好。下次再
“另外一个时辰后我要去祥云寺一趟,你们便不用跟着一道了。”
“是。”陈家兄弟应声。
宋墨玉摊上的酱香饼照例被最早来的叶夫子抢先买走,他见了荷叶裹着的糯米饭后也买了一个让打包带走。宋墨玉极力向夫子推销木桶饭“叶夫子,四文钱的木桶饭不考虑一下吗”
叶夫子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不成不成,吃你这饭太费事了。一会该被他们看到了。改日改日,我带个食盒来,劳烦掌柜的给我打包带走才好呢。”
宋墨玉笑着答应。等叶夫子走后,她揭开菜盆的盖子看了看,她今天准备的四个菜是油爆茄子、清炒莴笋丝、肝腰合炒还有一道香辣小鱼干。
云鹤镇临河而建,打渔为生的人家也不少。卖得上价的多是一些一两斤重的大鱼。像宋墨玉做香辣小鱼干用到的这种小鱼,每条不过小拇指粗细。这鱼实
做这香辣小鱼干也不麻烦,就是要先仔细把小鱼的内脏去掉,才不至于吃起来
宋墨玉用不趁手这粗制滥造的古代勺子,偷偷从空间里顺了个钢丝球出来一通刮,没一会就把小鱼刮得白白净净的,好似根本没长过鱼鳞。
小鱼处理好后,宋墨玉加了两勺料酒,一勺盐,放入葱结和姜片一块腌制。等腌制得差不多了再放一点面粉抓匀。冷油下锅烧热后依次把腌制好的小鱼放进去煎。等到一面煎到焦黄后才能翻动煎另一面。
宋墨玉先把煎好的小鱼盛到盘子里,然后锅里放油,爆香蒜末、姜末、辣椒碎,小火慢慢炒出红油后再把煎好的小鱼放进去翻炒。一边炒一边加一些酱油、蚝油和一点白砂糖。炒到喷香后放半碗水焖煮慢炖然后大火汁。当然最后出锅前宋墨玉又放了一些蒜苗。做这些肉食,葱花和蒜苗总是最佳拍档,好吃又增香,互相成就。
盖子一揭开,这小鱼干的香辣味便独领风骚,风头无俩,立时吸引了过桥的学子们。
宋墨玉既然敢摆摊,便自信不怕任何竞争对手。打价格战,她的成本已是最低,除非有人肯亏本做买卖,不然不可能再降价和她竞争。打品类战,她出新品的速度足以让人措手不及。
更何况她推出的这些新品有不少都用到了这里尚未出现的调味料,将食材处理得天衣无缝,完全烹饪成一种全新口味,几乎没有人可以复制成功。
学子们坐
他们吃饭之余还不忘和宋墨玉闲聊。
“小宋掌柜,你如今是每天都有新菜色吗”有人问。
宋墨玉一边打饭一边高声应答“是啊,怎么了”
笑声四起,那人笑道“我日日光顾你家生意,钱袋一天比一天瘪,今日特意
“清风兄,何止是你啊,我们全都是”
“说来好玩。我爹见我最近都不
“怎么着了啊”其他人哄笑着捧哏。
“自然是又多给我一倍的早饭钱,叫我再给他打包一份哈哈哈。”
这边欢声笑语不断,钱婶那边却愁云惨淡。昨天好歹还有儿子带着几个同窗照顾生意。今日就儿子自己过来吃了一份饭,至于他那几个同窗都拿书袋罩着头,偷偷绕到宋墨玉的摊子前买吃食去了真是气死他们了
偶然有几个人见宋墨玉摊子前排队的人太多才会朝着钱婶的摊子走几步。
钱婶眼看着今天或许又要惨淡场,立马改变主意,高声喊道“三文钱的竹桶饭了四种菜任选两样好吃得不得了”
降价确实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立即就有人动心了。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尤其是他们这些书的,家里条件虽然尚可,父辈们挣银钱总归是辛苦的,能省一点是一点。他们正欲上前,却又被相熟的人拉住,低声劝告“虽是便宜了一文钱,可那卖相实
于是那些跃跃欲试的人都停住了脚步。去吧,怕真的难吃,这三文钱就跟洒水一样没了,还会被人笑贪图便宜。还是不去罢。
钱婶本来看着有人要过来,都支使着钱叔盛饭了,没想到那些人又不过来了。她的脸一下拉得老长,跟变戏法一般。
钱叔默默看着装了一半的饭“还装吗”
钱婶咬牙切齿“装咱家的饭比她差到哪去了我们问宁可最爱吃我做的饭了你打好菜,我去卖”说着钱婶就拿了一碗钱叔装好的饭菜去排队的人群里晃悠。
“三文钱,尝尝吧”
“有肉的不贵买一份吧”
钱婶带着笑脸奋力想把这碗饭卖出去。离得远还不觉得,离得近了就有人闻了出来“大婶,你这饭菜怎么闻着还有味啊不会是昨天没卖完的又掺着一块卖吧”
说的人本是随口一说。钱婶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狠狠白了他一眼“吃不起就别乱说小心我去衙门告你”
“嘿你这大婶怎么说话呢”
钱婶懒得再多说,又回了自己摊上。
“你别气。今天要什么菜”宋墨玉和煦的声音把恼火的客人拉了回来。
客人脸色这才好看了点,指了指小鱼干和油爆茄子,他就是喜欢吃油多的菜,油多味才够呢。瞧瞧他们小宋掌柜这些菜色,那些饭馆子都比不上,那什么竹桶饭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
而且小宋掌柜多贴心呀。大家伙说少了桌椅板凳,她今天就搬来了。大家吃得猛容易噎着,她就备了一文钱随便喝的清火茶。
宋墨玉闲下来时偶尔会往钱婶的摊子看几眼。
钱婶越是灰头土脸,她便越是气定神闲。
宋墨玉蓦然想起以前看过一本很有名的小说,里面的主角有句名台词是这么说的“败
今天也全卖完了工
等陈司悬帮她把摊子推到家里,纪嫣和宋之衡已经
宋飞鸿还要守着摊子,断然是去不了的。他特意把许久没用过的伞翻出来擦了又擦,嘱咐宋墨玉出门时好好撑着,别让纪嫣晒到。又让宋之衡不准瞎跑,还嘱咐了陈司悬帮忙提好要用到的一些香烛。
“好了我的老爹,这些话你都说了三遍了,你说着不累我们还听着累呢。我们出门了啊,午饭我们
宋之衡则拉着陈司悬的衣摆“陈哥哥,再给我讲讲故事吧。上回你说到白衣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时迟那时快,后面呢后面呢”
“后面啊”陈司悬声音清朗,娓娓道来。
非年非节,庙里又没有法会,来祥云寺的人并不多。
宋墨玉他们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只
唯独其中一个却是已经剃度的僧人,他穿着一身寻常寺庙常见的黄褐僧衣,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膝盖处绑着一层厚厚的麻布做护膝。
令人称奇的是,他每走几步便要跪下来全身伏地地磕个头,嘴里念着一些繁复难懂的经文。如此虔诚的行为,看着颇为惹眼。
见宋墨玉好奇,纪嫣轻声道“不可多加注目。这是磕长头,是极其至诚的礼佛仪式。一旦开始这种仪式,短则十天半月,长则数月经年,风餐露宿,不管雪地沙石,都要这样三步一磕地拜过去。他应当并分我们镇上的人,此举或为自己或为亲朋消免灾祸。”
宋墨玉很少听纪嫣说这么多话,听得连连点头“娘,我们要给这位小师傅送些水和吃的吗”
纪嫣摇摇头“不用。这时候不要去打扰人家。”她的目光落
祥云寺耸立
一路上山,除了提着一堆东西的陈司悬没大喘气外,其余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宋墨玉喘着气道“你这身板看着挺弱的,爬山倒是一把好手啊。”
陈司悬笑笑“以前爬过几座山,习惯了。”他轻描淡写地说起,没说的却是当年他师父为了激
若非这些年失去味觉,他变得骨瘦如柴,想必人生或许会是另外一番际遇。只是,现
她们进了山门后便立即看到一个巨大无比的香炉,里头插着或大或小的燃香,正升腾起袅袅香烟,散
宋墨玉闻惯了厨房的炊烟气,偶尔闻一闻这寺庙之香,还觉得很是好闻。
往前是供奉着弥勒佛和四大天王的天王殿,两边一处是鼓楼一处是钟楼。旁边还有一个硕大的放生池,池里养着一些睡莲和一些小鱼。再往里头便是正殿了,附近还分布着很多小殿,偶尔能听到木鱼声从里头传来。古代不像现代那么方便,并没有什么导览图。
“宋之衡,快告诉我财神殿
宋之衡很是看不惯她的财迷样,小头一甩“我才不告诉你。爹说了让你拜姻缘殿。”
“拜个锤子姻缘,我要钱。快带我去。”宋墨玉抓住宋之衡的后衣领,假装扬起拳头。
宋之衡立马告状“娘,我姐欺负我你管管她啊佛祖开开眼。”
纪嫣却说“你们先去吧,寺里不可吵闹。我有些累了,想找地方坐一会。司悬,劳烦你照看她俩了。”
宋墨玉过来握了握纪嫣的手,见她的手并没有以前那般凉才松了口气,只当纪嫣是真的累了“那娘您
陈司悬感觉纪嫣像是故意支开他们一般,但只是点了点头就跟着宋墨玉他们走了,并没说什么。
纪嫣见他们走了,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到头处便是罗汉殿,里头供奉着五百栩栩如生的罗汉佛相。
“大师。”纪嫣走进去,朝罗汉像旁边坐着的一位僧人行礼。
僧人双手合十点了点头“夫人请自便。”
红色木柱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数罗汉的方法。纪嫣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也不是第一次数这罗汉解签了。
纪嫣从她看到的第一尊罗汉数起,心中默念着开始数。每尊罗汉下方都刻着罗汉的名字,纪嫣记下了她最后数到的那尊罗汉,来到僧人面前。
僧人说道“施主,想必您最近或因子女之事困惑。得此偈者,为儿女操劳太多,心思疑虑过多。您所担忧的事既已
纪嫣一字一句听着僧人解签,面上掠过一丝茫然和悲恸“逝者已矣,万般皆无,随遇而安,可若如果连我都忘了她,还有谁会记得”许久后她才觉得自己出神太久,连忙致歉。
“夫人。”僧人站
“如何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