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砰——！！”
病房的房门被狠狠关上, 发出巨大的声响。
中年警察摔门而去，门被带上刮起的冽风，像是吹到了窗外, 吹动着枝叶猛得一晃，挥动枝叶用力敲打着玻璃窗。
注视着紧闭的房门，病床上的男人似乎松了口气, 软下身体靠在枕上。
床头的白玫瑰娇艳纯洁，一点水滴摇摇欲坠地挂在锯齿缘的叶尖，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向下滴落。
病房很安静, 静到几乎能听见叶面水滴滴落在桌面的声音。
……
【你在想什么？】
声音仿佛从自己的大脑深处响起，让他完全忽视不了。
他几乎是立马便想到了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 不由僵住了身体,
“周、周明明？”
周明明忍不住开口道, 自己叫着自己的名字, 总是感觉很古怪，特别是有人的名字和他一样。
很快, 周明明听到男人的轻笑声。
【是我。】
这是他第一次与另一个“周明明”进行正式对话。
不得不说，除去面对罪犯时难以避免的害怕心理，周明明还有些好奇和疑问。
他的心中藏着许多问题, 想要从“周明明”那得到答案。
周明明尝试着在心里和“周明明”对话。
【你……你一直都在吗？】
他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胸膛里的小心脏高高吊起，有些忐忑不安。
——【当然。】
听见“周明明”的回答，周明明的眼睛瞬间失去了高光, 心脏像是过了一趟失控的过山车, 在半空中直坠地面。
他睁着死鱼般的双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他就知道……他总是这么倒霉, 运气就没好过！
周明明咬着牙，不由想到另一件事情——既然“周明明”一直都在，那自己这段时间里模仿他的模样忽悠罪犯，在正主面前岂不是显得很可笑？！
一想到这个可能，周明明忍不住眼前一黑，很想自己在前天晚上就被凶手弄死在旧巷里。
而不是躺在医院里和原主尬聊。
周明明不再说话了，他安详地闭上双眼，很想装死。
奈何“周明明”并不想放过他。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和人说话，还是对周明明很感兴趣，语气兴致盎然。
【你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吗？和我一样都是周明明，这个名字很好听吧……你是在那日我摔晕过去后出现的吗？还是说以前便存在了，只是直到那天因为我失去意识才操控了身体？】
此时的“周明明”不断抛出问题，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高智商罪犯，倒是让周明明有种既视感。
像他在模仿“周明明”一样，“周明明”似乎也在模仿他。
【名字吗？并不是，这是妈妈取的……】
周明明老老实实地回答着，被“周明明”的诸多问题砸得有些头晕。
他的回答并不是很完全，仅仅只是挑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给予答复。
但“周明明”看起来很满意。
【妈妈？你还有父母吗……】他轻声说着，周明明似乎听到了一声情绪不明的叹息。
他眉头微皱，不是很能理解“周明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他还有父母？人一出生就有父母的好吧！
周明明难以理解“周明明”的脑回路，然而下一刻，男人说出的话令他猛地一惊。
“周明明”的语气听起来很遗憾，像是在惋惜着什么。
【原来副人格拥有自己的经历和记忆啊……】
周明明被他的话惊得瞪大了眼。
【等、等一下，副人格？！什么副人格？！！我不是什么副人格啊！！！】
他连忙反驳着，想要说出自己的来历，却很快听到“周明明”轻描淡写的话语。
【穿越是吗？】他轻笑着，说着周明明最大的秘密，可语气听上去并不是很在意。
【……穿越什么的，你不觉得听起来很魔幻吗？】
【可副人格什么的也很离谱好吗？！！】周明明大声辩驳着，十分不敢置信。
只是，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没人能够知道。
明明很清楚自己的来处，但不知为何，周明明心里弥漫着巨大的恐慌。
他一边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周明明”的话是错误的，不过是在误导自己，可另一边却又在惴惴不安……
如果、如果……他说得是真的怎么办？
【多重人格障碍是一种心理学和精神医学领域的疾病，】“周明明”缓缓说着：【不同的人格拥有各自的经历和记忆，他们有可能是警察，打工人，小女孩，老师……但这些经历只存在于他们的记忆里，并不是真正存在。】
【而你所说的穿越，不过是你“过去的经历”。】
——【它们只是你的幻想，虚假的，并不存在。】
“周明明”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着，周明明却陷入了迷茫。
都是、假的吗……
他不由神情恍惚。
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叫周明明，家住花溪市平江北路湖心宛小区3栋6单元，养着两只猫，祖上八代全是良民，上有相亲相爱的父母，下有乖巧可爱、聪明活泼的弟弟，电话号码是138xxx38250，身份证号码是3604xxxxxxx5113755……
家里的一切他都记得十分清楚——父母脸上的笑容，弟弟爱哭的模样，喜欢躲在床底睡觉的小猫，床上最喜欢的鲨匕抱枕，邻居老奶奶时不时送他的鸡汤和包子铺老板娘做的美味包子……
这些平淡又温馨的生活，你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幻想？！！
副人格什么的……这也太可笑了吧！
他拥有父母，拥有弟弟和小猫，从小到大的记忆也从未缺失——他是个独立的个体，而不是某个人的副人格！
【你知道吗？其实副人格并不知道自己是副人格……】
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讲着，似乎完全没有看出周明明的反感。
被人否定过去存在的一切的真假，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闭嘴……”周明明紧握着拳，神色难耐地喃喃着。
直到声音越来越大，他愤怒地吼着：
“闭嘴！！！”
——
病房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床上的男人如死寂般躺着，仿佛又沉入了深深的梦中。
周明明睁着眼，左手的手背连接着长长的输液线，250ml的吊瓶水只剩下了浅浅的底。
他静静地看着吊针慢慢滴着，沉默不语。
此时的原主早已销声匿迹，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在看他。
周明明心中思绪万千，面色依旧是一副痛苦挣扎，怀疑世界的模样。
他努力憋着表情，回想着几分钟前原主的话。
……差点绷不住脸了！
只要一想到原主把他当傻子忽悠的那个语气，周明明就想笑。
搞什么？真把他当作那些被他糊弄着杀死的蠢货了？！
他难道不知道他拥有能让安检警报器作响的钢铁意志吗？！！（骄傲脸）
副人格，幻想什么的，这种骗局也就只能骗骗小孩吧，这个周明明居然还想让他崩溃？！
太可笑了！
周明明面色不变，望着吊针慢慢滴落，内心却十分猖狂地叉腰大笑着。
桀桀桀——没想到吧，我已经看穿了你！！！
……
其实原主差点就把他给唬住了，只是周明明把持住了。
因为他发现了原主话中有一个问题。
“周明明”并没有不是一直都清醒，或许他确实很聪明，将所有人都计划得明明白白，但有一点他是失误了。
他穿越过来的那天，“周明明”是真的意外摔晕了过去。
那日他摸得很清楚，后脑勺的包很大，地上有水和脚印。或许“周明明”可能只是打算让自己摔一跤做个假，但没想到地面太滑，直接摔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睁开眼，便是另一个周明明了。
——还有日记。
那本让他胆战心惊的日记，那天他差点就跑警察局里自首了，结果半路打车遇到了要人命的黑车司机。
很奇怪，一个罪犯为什么要突然写日记？
一般来说，除了从小便存在记日记的习惯，没人会突然开始记起日记，还是那种犯罪手札式的内容。
更加奇怪的是，日记在他看过之后便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手机被解锁了密码。
虽然并没有证据说明这是谁做的，但周明明怀疑原主。
第二天的困倦，房间里第二个人的痕迹，经常借阅的秋莲月……这些都在说明原主在谋划着什么。
周明明沉思着，眉头微皱。
——
“咔嚓。”
病房门被打开。
门外的人还未进来看清她的模样，便已经听到了她欢快愉悦的声音。
“大叔！我回来啦！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浅绿色lo裙的少女抱着怀里的保温桶，蹦蹦跳跳地冲进病房里。
花边裙摆在小腿处荡漾，她脸颊因运动有些微红，额角沁着细密的汗水，可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噔噔噔——”钱小绿举着手中的保温桶，双眼亮晶晶的。
“是超级美味的猪蹄汤！”
她将保温桶放置在桌上，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的猪蹄汤。
汤汁乳白浓郁，软糯的蹄花□□弹弹，空气里弥漫着猪蹄汤的香味。
周明明不禁咽了咽口水。
昏睡了两天，这算是他这两天里的第一餐。
钱小绿拿出一个小碗，一边盛汤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我在华新街买的山药猪蹄汤，店家说炖了好几个小时，其他人都说很好吃，补气血！”
“诺！快喝吧！”
她端着碗，笑意盈盈地递给周明明。
第062章 又一场医闹
周明明从钱小绿的手中端过碗, 勺子与碗沿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垂眼看着手中的猪蹄汤，吹了吹碗里滚烫的热气，小心尝了一口。
钱小绿撑着下巴凑近他, 圆圆的眼睛像猫一样。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少女的眼睛澄澈明亮，表情专注地望着他。
周明明微微颔首，情绪看起来不是很高昂。
“嗯, 很好吃。”
钱小绿的眼睛转了转，对于周明明的事情，她总是要更敏锐一些。
她想到了之前出去的警察。
钱小绿认识他，新城区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队长, 老院长说他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她倒不觉得这老家伙能有多聪明，一个刑警大队队长, 看起来和其他警察也没什么两样嘛。
“大叔, 那个警察是在怀疑你吗？”
周明明眸色微动, 抬眼看向钱小绿。
少女见自己在意的对象看向她, 不由挺直身体，脸上带着点波斯猫般的娇矜和洋洋得意。
“不要担心, 大叔你这么厉害，他怎么可能抓住你的失误。”
“而且……他现在已经顾不上我们了。”
钱小绿的用词很巧妙，明明这只是周明明一个人的事, 她却用了“我们”，把自己和周明明划分到了一起。
“顾不上？”周明明有些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钱小绿回过头，小心地望了望门口，没发现有人站在那, 便转头凑近周明明。
少女呼出的气体喷洒在耳朵附近, 周明明不禁觉得那处皮肤有些瘙痒，但注意力很快便被钱小绿口中的话吸引了过去。
“医院最近有点乱, 发生了数起医疗事故……”她放低声音，小声地说着：
“今天又有人死在了手术台上，加上之前的，已经是第三台医疗意外了。”
“刚刚死者的家属直接和医院打了起来，还报了警，死者的主治医生为了保护护士，不小心被家属划伤了手，我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血流得到处都是。”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周明明愣了愣神。
他看着面前的钱小绿，注意到她的语气中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周明明简单思索，心下了然：“是高医生的病人吗？”
“诶？”钱小绿发出一声惊讶的语气词。
“大叔你这两天都在昏睡，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上次来医院的时候看到过一次。”
周明明表情有些无奈，他上次发现有热闹看就凑了上去，没想到居然是医闹，死者也高医生的病人。
而见钱小绿在提到主治医生时语气中透露着些许厌恶，他便立马联想到了高医生。
只是——
周明明皱起眉，对医闹产生了疑惑。
一个市级医院，频繁发生多次医疗事故，再怎么样的意外，也不可能接连发生。
他抬眼看向钱小绿，此时的少女睁着圆润的眼睛，满脸写着“我知道答案，快来问我”的表情。
周明明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他温和地看着钱小绿，轻声问道：“小绿，你知道什么吗？”
被点到名字，钱小绿的眼睛几乎是“biu”地一下便亮了起来，她欢快地说道：“肯定是高新瑞那个家伙干的！”
“这么肯定？”
“那个家伙整天挂着一张虚伪的笑容，表面上笑呵呵像个好人，其实心里可阴暗了！”钱小绿信誓旦旦地说着，仿佛她见到过高医生阴暗的一面似的。
果然是善变的少女，一个月前还对高医生要死要活呢，转头就说人家是阴暗逼。
“虚伪”“表面上笑呵呵像个好人”“心里可阴暗了”……
这几句话戳得周明明的心脏有些痛，感觉钱小绿说得每一句话都能和他对上。
“呵呵，”他虚弱地笑了笑，说道：“小绿你见到高医生干坏事了？”
“——没有。”
钱小绿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那你说得这么肯定干什么？！
周明明被钱小绿的果断摇头噎住了。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小绿啊，有些东西要讲究真实性，要有证据，没有亲眼看见，还是不要随便说别人的坏话，要是不小心让人听到就不好了……”
“哦……”钱小绿老老实实地应道，要是没有那头粉紫毛，看起来倒像是个乖乖的女孩子。
周明明正要欣慰地夸一下她，下一秒便听到少女语气快速地说道：
“那个心里阴暗的家伙和圆脸小护士在一起了。”
“……？！”
周明明表情惊讶地看向她。
钱小绿回了他一个很坚定的眼神。
“这是真的，高新瑞那个家伙虽然让人讨厌，但从来不会离异性太近。”
——
医生办公室里，窗帘被拉得很紧，看不见窗外的风景，而外面的阳光也一点穿透不进来。
室内亮着灯，医生坐在椅子上，一旁是正在为他处理伤口的小护士。
刺鼻的药水萦绕在鼻尖，左臂被人紧紧地握着，刺痛感从伤口处传来。
高新瑞垂下眼帘，目光毫无温度地看着眼前红着眼的袁小袁。
灯光落在他的身上，明明是明晃晃的暖色灯，却让人看了觉得一丝寒冷。
“……”
一滴液体落在他的左臂上，像是无声无息的雨滴。
“对、对不起……”见眼泪落在高医生的手臂上，袁小袁连忙道歉，从一旁抽出纸巾想要擦掉他身上的泪水。
高新瑞制止了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覆在袁小袁的脸上。
他语气温和，透露着关心与担忧：“小袁，你还好吗？”
听着耳边医生温柔的声音，袁小袁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一瞬间崩泻而下。
“高医生，我们该怎么办啊……”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医疗意外，以及家属不停制造的医闹，让她精神面临崩溃阶段。
特别是今天高医生为了保护她，不小心又伤了他的手。
对于一个医生来说，一双灵活的手尤为重要！
若是让双手失去了精准度，医生便也失去了手术台。
“呜，我好没用……”袁小袁轻咬下唇，“都是为了保护我，才让你的手受伤了……”
她含着泪，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内疚和自责。
望着袁小袁哭得一塌糊涂的脸，高新瑞的眼神逐渐放柔，他轻轻拭去女孩脸上的眼泪，轻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想保护你。”
“小袁，别担心，这件事很快便会过去的。”
他说着，声音透露着几不可闻的笑意，让人莫名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带着薄茧的手指拂过女孩的眼角，宽大修长的手掌虚虚地触碰着她的头发，在袁小袁看不到的地方，医生眼里一片冰冷。
办公室里重新陷入平静，而在门外，嘈杂的喧闹声如同菜市场一般。
人群拥挤，警察维持着秩序，李安阳高声安抚着家属。
“安静一下，大家都安静一下，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可惜，没人听他的，家属们还沉浸在自己家人死去的悲伤与被医院糊弄的愤怒之中。
直到王振杰匆匆赶来，进来便看见一个男人使劲推搡着李安阳，差点让他摔倒在地。
“——全都给住手！！”
一声巨大的嗓音盖过所有人的声音，一时之间，大家的耳朵都有些鸣响。
王振杰扶着李安阳的肩，冷眼看着周围的人群。
见到中年警察腰间的枪械，愤怒的家属瞬间冷静了下来，嘈杂的喧闹声也消失了。
一个男人见周围围着这么多警察，自己的手还推搡着他们，立马收回了手，理智重新回到了大脑，不由感到一阵后怕。
王振杰沉着气，严肃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人群。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打算袭警吗？！！”
严厉的话语如冽风般刮过所有人的脸，被视线扫过的人都不禁低下了头。
见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王振杰放柔了声音，眉眼也舒展开。
“我知道，突然接到家人死亡的通知，大家都很难过，作为死者的家属，大家来到这里和医护人员发生争执，都是因为对死者的死因感到不解和困惑。”
“但是，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我们先冷静下来好吗？警方会对死者进行检查，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
一番安慰的话语，让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决定等待警方的调查。
见一场潜在的群体性事件在队长的话语下逐渐消散，李安阳忍不住崇拜地望着王振杰。
等到王振杰转过头正要松口气，抬眼直接对上了李安阳布灵布灵的眼睛。
“艹……吓死人。”
王振杰小声骂道，没好气地对李安阳翻了个白眼。
“你这臭小子，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李安阳委委屈屈地说着：“王队……我一直站在你身后啊。”
“滚滚滚……”
“哦，”李安阳不情不愿地应着，忽然开口问道：“对了王队，你刚刚跑哪里去了？理华怎么也找不到你。”
王振杰皱着眉说道：“我去找了周明明。”
“他？”李安阳有些诧异。
“你找他干嘛？他也在医院？是又遇到杀人犯了？”
王振杰颇为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啊，你还挺聪明的，这都猜出来了？”
被夸了一句的李安阳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这不是周明明那家伙人有点魔性吗？倒霉到经常遇到一些杀人犯。”
他以为队长会附和他的话，却没曾想听到一声冷笑。
“倒霉？”王振杰双眼微眯，脸上露出一抹冰凉的笑容：“他要是真的倒霉就好了……”
第063章 “或许你队长是对的”
“再喝点嘛, 就剩下一碗了……”
钱小绿端着保温桶，试图将剩下的猪蹄汤全塞给周明明。
但喂猪猪也喝不下三升的猪蹄汤啊！
这个不锈钢保温桶也不知道钱小绿从哪拿的，容量有三升, 猪蹄汤装得满满的。
她似乎是喂上瘾了，硬是把桶里近一升的汤说成一碗，非要周明明再喝点。
周明明算是胃口大的人了, 硬生生喝下两升的汤，憋得他肚子都是圆的。
“大叔，再喝一点嘛，还剩一碗就喝完了……”
“别！”周明明抬手连忙制止, 撑得他脸色都变了。
“我是真喝不下了。”
他苦着脸，和她商量着：“你先放一边好吗？我撑得有点难受, 剩下的待会儿再吃。”
见周明明真的是撑到了, 钱小绿只能放下手中的桶, 遗憾地说道：“好吧……”
看着猪蹄汤被放得远远的, 周明明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再喝了，这三升的汤喝得他近期都不想再看到猪蹄汤了。
周明明掀开被子, 随着动作牵扯到胃脏，里面装着的两升猪蹄汤轻轻晃荡着，发出的“咕噜”声十分清晰。
“大叔别动！”见周明明似乎要活动, 钱小绿立马上前拉住他。
“我来扶着你！”
“不不不……不用了，我就是去上个厕所而已，你坐着歇歇就好。”周明明连忙解释道，避开钱小绿的手向门外走去。
“哦……好吧。”
周明明这个借口确实很好, 钱小绿只能失落地坐回椅子上, 眼巴巴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口。
医院的公厕在楼层的最里面，男厕与女厕相对。
周明明穿着病号服走在楼道里, 这算是他昏迷的这两天以来第一次下地行走，步伐难免有点虚浮。
他穿过女厕，正要转身一步跨入男厕，忽然听到对面女厕传来隐隐约约的八卦声。
“最近医院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警察都来了？”
“好像是骨科室那边又发生了医疗事故，这次死的病人家里似乎有些关系。”
“关系再硬有咱们医院硬吗？反正最后都会被压下去……”
“说的也是……”
女厕里，两三个小护士凑在一起，一边洗着手，一边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
周明明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他顿住脚步，脚下步伐向右一转，拐弯走到了女厕门口。
停在门口，周明明隔着薄薄的门板，里面疑似八卦的动静若有若无，他只能眉头微皱，向门板微微偏过了脑袋。
“听说小袁和高医生他俩在一起了……”
小袁护士？小袁护士和谁在一起了？不会真的像钱小绿说的那样，和高新瑞谈对象了吧！
周明明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可还没等他听清楚到底是哪两个人，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周先生……”
周明明被吓了一跳，连忙直起身，抬头向前方看去。
忽然被人抓到偷听，周明明面色不变，眼神镇定，要不是他还站在女厕门口，不然完全看不出来他几秒前整个人都快要趴在门板上的模样。
直到看清面前人的长相，周明明神色一怔：“高医生？”
高医生穿着一袭白大褂，表情疑惑地看着他。
“周先生，你这是？”
他抬头看了看女厕门上方的女性小人标志，又看了看眼前站在女厕门口几乎快有一分钟的周明明，面色古怪。
周明明大惊，生怕他误会自己，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是！我不是变态……”
“误会误会。”
他连连摆手，笑容有些尴尬。
“我知道。”高医生理解地点点头，他脸上的笑容很自然，丝毫看不出曾经与周明明之间的摩擦。
医生抬手看了看腕间的石英表，指尖上还带着洗漱完的湿漉。
他抬头随和地笑了笑，对周明明说道：“抱歉，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的好的……”周明明连忙侧过身，给他让出道路。
高新瑞从他身边经过，行走之间的风吹起周明明耳边的碎发。
看着医生的背影，周明明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高新瑞似乎完全把他当作了陌生人……
“哗啦啦……”
水流倾泻而下，周明明洗着手，对着镜子仔细地观察着这张脸。
对着这张熟悉的脸，周明明不由想到了自己原来的身体。
真的很巧，居然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不仅名字相同，外貌也十分地相似。
现在甚至还共用一个身体。
……也不知道他原来的身体怎么样了，那场游戏还没打完，中途挂机肯定要被人举报了。
【这张脸长得是不是很好看？】
“周明明”的声音又冷不丁地忽然响起，语气里带着笑意。
【还行。】
周明明淡淡地应着。
反正他也长这样。
他现在已经能很好地适应身体里另一个人的存在了，这得归功于“周明明”时不时地在他脑中刷存在感。
周明明无声地叹了口气，擦干手上的水，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穿过人声嘈杂的楼道，周明明正要回到自己的病房，却碰到了被人群簇拥的李安阳。
隔着老远，小李警官便看到了人群外的周明明。
“唉！周明明！”
周明明疑惑地转头看去：“小李警官？”
“让一下让一下，我有事要找那人聊聊。”挤在人群里，李安阳的警帽都快掉了。
他满头大汗，努力扒拉开人群的模样可怜又好笑。
“警察叔叔，你别走，你不是说了要帮我们讨回公道的吗？”
身旁的老妇人一脸忿忿，扯着李安阳的衣服就要他为她讲理。
听到“警察叔叔”这个称呼的李安阳满脸崩溃，眼前的奶奶看起来都快七十了，还对着他一口一个“警察叔叔”。
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警察阳寿都快折没了。
眼看着衣服扣子都被扯掉了一个，李安阳灵光一闪，端起一副王振杰式的严肃表情。
“好了！全都给我住手！！”
“我要去找前方那位同志聊些事情！”
“你们看见他身上的病服了吗？知道那个站在精神科旁边的人是谁吗？刚出狱的连环杀人犯！杀了十多个人！还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症、狂躁症！！我要和他交流一下关于出狱后的事情……”
李安阳话还没说完，人群瞬间便向后涌去，清出一条宽敞的通道，直通那头的周明明。
“？？？”周明明一脸懵逼。
周明明站在一处空白地，周身三尺之内，一个人也没有。
他扯了扯身上的病服，然后抬头看了看身旁门上挂着【精神科】的牌子，又看了看前方的李安阳，脸色逐渐变黑，看上去倒是和李安阳口中的“患有人格分裂症的连环杀人犯”很相似了。
这番表情变化让周围的人更加惊恐，不由让人联想到精神病患者发病的前兆，又往后退了几步。
瞧着事态有些严重了，李安阳连忙拉着周明明往人少的地方跑去。
不远处，和李安阳一样被人群簇拥的扬理华注意到他们那的动静，奋力地伸头看去。
“李安阳……”
然而眼前早便不见李安阳的身影。
安全通道里，周明明黑着脸，一把甩开李安阳的手。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李安阳，你解释一下？我是精神病？！！”
李安阳心虚地不敢看他：“我的错我的错，一时着急就说错话了。”
周明明冷哼了一声，双手环胸一言不发。
李安阳只好拼命道歉，许下请他吃大餐的承诺。
看起来是在为自己被人说是精神病而感到愠怒，但没人知道，此时的周明明背后一片冷汗，混乱的大脑里不断回放着之前的场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小警察看人还挺准的，确实是患有人格分裂症的连环杀人犯，但我个人还是更喜欢变态这个称呼。】
“周明明”的笑声在脑中回荡，周明明却对此感到无比厌烦。
【闭嘴。】
他冷冷地说着。
站在人群里被警察指认是连环杀人犯，周明明几乎是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抑制住自己的脚，才没让自己转身逃跑。
那一刻，胸膛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周明明能感受到来自四周的目光。
惊恐、惧怕、厌恶、畏怯……无数目光看向他，如利剑般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湿冷的汗液沾着皮肤和衣服上，产生的黏湿感让周明明忍不住呕吐。
——这样被所有人害怕的感觉，仿佛被所有负面情绪所包裹，像是被迫吞下了脏污恶心的东西。
【周明明，别想太多。】
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轻声说着，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怜悯。
【……我会陪着你，我们是一体。】
“我真不是故意的，队长说我缺乏和群众打交道的工作能力，把我和扬理华丢在这里……”
耳边传来李安阳可怜巴巴的声音。
周明明忽略脑中的声音，抬眼看向李安阳。
小李警察看上去忿忿不平：“要怪就怪队长，非要说你看起来不像好人！”
周明明心里一突。
“要我说，他就是想太多了！”李安阳没注意到周明明的表情。
他絮叨地说着：“队长就是单身太久了，单身大龄老男人，看谁都不像好人，前段时间他还说扬理华心机太重，野心太强，明明理华他人可好了。”
听着他的话，周明明幽幽地说道：“说不定你队长是对的呢……”
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李安阳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他才是错的，整天就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上次因为伤人的是精神病患者，老爸还是院长就把人给放了，而这次明明都查到有问题了，结果就因为对方是外籍，又把人给放了。”
周明明表情疑惑：“谁？”
“——赵明义！”
周明明心里一惊。
“赵明义？！”
“他被放出来了？！！”
李安阳表情厌恶：“冰箱里一滩血迹查出三个人的DNA，明眼人都知道赵明义杀了人，王振杰还是把他放出去了。”
他似乎对这样的做法深恶痛绝，连队长都不叫了，直接喊王振杰的名字。
“三四个人？！”周明明震惊了。
虽然知道赵明义有问题，但没想到是这么大的问题。
“对啊，前天就把人给放出去了。”李安阳咬牙切齿地说着。
“那个家伙出警局的时候还在挑衅我们，可嚣张了！”
“就让他逍遥法外？”
周明明眉头微皱，让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出现在社会上，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遭受迫害。
“那倒不是，”李安阳眨了眨眼：“他过一个月就得被撵出国了，犯了罪还想在芒菓市活跃？想屁吃去吧！”
第064章 心怀鬼胎
安全通道, 周明明和李安阳站在无人的楼道里。
李安阳最近的工作压力似乎有些重，碰到刚从昏迷中清醒的周明明，他内心的吐槽欲望达到了阈值, 不停地向周明明吐槽着近期的奇葩人和事。
“我几乎每次出警都要被人投诉……就前天，我就对着报警人笑了一下，然后那男的就说我嘲笑他, 非要投诉我不尊重人！”
“……好吧我承认当时情况确实有点好笑，因为他说理华让他出示身份证是在歧视他，我一时没忍住笑了一下就被他给投诉了。但最离谱的是，昨天出警我没笑, 我长记性了，结果又一个男的说我太冷漠, 投诉我冷暴力他！”
说到这时, 李安阳瞪大了眼睛, 想起这些事他都感到震惊和无语, 即使是现在重新提起这件事，他也依旧气得牙痒痒。
“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不解地感叹着。
周明明憋着笑, 拍了拍他的肩：“……警察叔叔，你辛苦了。”
李安阳满脸怨念地瞥了他一眼。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是他的同事扬理华。
在李安阳利用周明明从人群中脱身之后, 被人群簇拥的扬理华转头不见李安阳人影，直接傻眼了，等好不容易从人群里逃出来，才有机会拿手机打电话给李安阳。
躲在厕所里, 他一手捏着鼻子, 一手拿着手机拨通电话。
“嘟嘟嘟……”
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李安阳一个激灵, 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把某个人忘记了。
他连忙接通电话，扬理华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李、安、阳……你去哪里了？”阴森森的声音传入耳朵，李安阳仿佛能听到扬理华磨牙的声音。
“啊？！啊？你在哪啊？我这信号不好，喂？喂？喂！我先挂了马上来找你！”
一番装模作样的操作，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李安阳立马挂断电话。
电话里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李安阳深吸下一口气，转头悻悻笑了笑：“抱歉我先走了，理华那家伙催得急，等你出院了我请你吃饭。”
“好的……”
周明明与李安阳分开，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也转身向自己的病房走去。
穿过楼道，与无数怀揣着忧愁，紧张，希望，欣喜的人们擦肩而过，他皆无所动地向着自己的病房前往。
或许是见多了一些人扭曲怪异的模样，他对一般事物的生老病死变得淡然了。
鼻翼间掠过一丝柑橘味的香水气息，带着点淡淡的茉莉香，似水波般的裙摆轻轻擦过他的裤腿。
周明明无意识地向身侧瞥过眼，视线里女孩的模样很熟悉。
——是秋莲月。
她怀里抱着一束花，垂目轻嗅时嘴角轻轻上扬，脚步也愈发轻快。
她这是要去哪？
周明明步伐微顿，目光落在她的背影。
直到晃荡的裙摆消失在转角处，周明明才收回视线。
脑中声音带着愉悦的轻笑。
【你猜她要去哪？】
周明明沉默不语，直到回到病房，似不经意间地问起他的小员工。
“小梁他醒了吗？”
然后得到钱小绿漫不经心的回答：“你的那个员工吗？没什么大事，昨天醒了，不过听护士说，他家里人好像在家晕倒没人发现死掉了，听到消息他又晕了。”
……
“哒。”
病房门轻轻地合上，女孩手捧着花束，看向病床上的青年。
刚醒来的病患面色苍白，眼底难掩郁色，平日卷翘的头发贴在瘦削的颚骨，模样比往日要显得更加锋利冰冷。
秋莲月凝视着这副模样的梁书越，心中的兴趣愈发盎然。
在调查老师口中的“狗东西”的同时，意外得到其他的收获，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看似容易羞涩的残疾小卷毛。
却生活在秩序混乱的青口巷，那个小偷扒手众多的黑巷口。
一个出身于青口巷的耳残人士，如何养活自己和患有甲亢的奶奶。
不外乎是抢劫，偷盗。
淤泥里能长出纯白莲花的前提是拥有它的种子，就像丑小鸭能变成白天鹅是因为它本就是天鹅。
再怎么用羞涩的外表掩饰着原来的模样，他本质依旧是青口巷的贼。
秋莲月注视着病床上的青年，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闪着愉快的亮光。
她欢快地开口道：
“小梁哥，我又来看你了。”
病房外的人群中，李安阳与扬理华相遇，小李警官攀着同事的肩，笑嘻嘻地道着歉。
“理华，我那边接到电话的时候信号真的不好，不信你去问问周明明……”
“滚滚滚……”
医生办公室外是不变的嘈杂声，小袁护士缓缓松开抱着高医生的手，稍稍离远了点距离。
她有些不好意思，眼眶还有些微微发红。
简单收拾了一下情绪，小袁护士抬头看着面前的医生，眼神略带羞涩歉意。
“抱歉，高医生，谢谢你。”
“你和我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医生的笑容向来透露着疏离，无论是谁都是同样的表情，但是现在——面对着小袁护士，他的笑容温和，眼中仿佛还带着看不清的温暖情绪。
每当看见这样的高医生，小袁护士便放柔了神情，连发涩的心脏在不经意间莫名泛起褶皱也被抚平。
温和的、俊美的、对她独特的高医生……
她总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
虽然高医生也这么觉得——他该是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如果他没有经历过幼时的磨难，没有看到过人世间的恶臭人性，这般深情可爱的女孩，总该是被人宠着的。
可谁让命运叫他从淤泥里活了下来，用来惩罚那些践踏规则的臭虫，他便该利用一切完成他的理想。
直到被扼住喉咙，死在另一个命运手里。
医生注视着眼前羞涩的女孩，脸上露出一个柔柔的笑容。
世人多是心怀鬼胎。
*
周明明出院得很快，本身他便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些擦伤。
若不是身体里“周明明”的存在，他也不至于莫名昏睡两天。
【这个怪我喽。】
另一个人嘟喃着，语气听起来却十分的轻快。
同时面前的钱小绿向他投以恳求的目光。
“大叔~你就带上我吧，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她双手合十，眨着圆润明亮的眼睛，不停地拜拜。
身前是未成年且患有精神病的钱小绿，脑中是自称主人格非说他是副人格的“周明明”。
一个两个都有点病，这让唯一一个正常人的周明明有些头疼。
他倦恼地揉了揉眉，无奈地开口道：
“小绿，我是要回家，不是去玩。明天我把店开起来再邀请你来好吗？”
他说着，同时对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轻呵道。
【你闭嘴！】
得到回复的钱小绿扁了扁嘴，自知这是周明明最大的让步，也只好后退一步。
“好吧……”
她悻悻地嘟喃着，但很快又恢复兴致勃勃的模样。
“那大叔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明天你打电话给我。”钱小绿拿出她的手机挥了挥。
看着摊在面前手机，周明明叹了口气，接过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输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钱小绿美滋滋地收好手机：“诶等等我，我送你到车上去。”她连忙跟上周明明的步伐。
“我一个成年男性为什么需要一个未成年少女送到车上啊……”
周明明走在前面，无奈吐槽着，脚步却缓缓放慢。
——
黄昏渐落，逐渐入秋的天气在傍晚时分显得几分瑟寒，晚风吹得人忍不住缩缩脖子。
向日葵小学门口，林晚晚站在保安室旁，安静地望着面前人流稀少的道路。
“晚晚？”
班里最可爱的小女孩与她擦肩而过，她踩着精致的红色小皮鞋，回头看向沉默的林晚晚。
她疑惑地问道：“你妈妈还没来接你吗？”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前方传来自己父母的呼唤。
“橙橙，回家了。”
名为橙橙的小姑娘只能高声应着，接着仓促地对林晚晚说了一句“你要注意安全啊”，然后欢快小跑过去，扑进父母的怀里。
“爸爸妈妈——”
“今天橙橙在学校里有没有学到新的知识啊？”
“有的，我今天学了一篇课文，老师说今晚背下来给家长签字。”
“哈哈哈哈好，那我回去监督你……”
一家三口的声音渐渐远去，余音消散在寒风中不见踪影。
林晚晚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羡慕。
这时，书包里的手机弹出一条信息，备注为“妈妈”的联系人发来短信。
妈妈：【晚晚，妈妈今天要加班，你自己一个人回家，路上要小心，避开车辆和陌生人。】
看着这条短信，林晚晚抿着唇，眸色暗了下来。
夕阳沉落在西边，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路边也亮起了路灯。
林晚晚踩着自己的影子，沉默不语地走在路上。
学校离家并没有很远，但也不是很近。
她走了二十多分钟，才走到小区。
路上有一条不知道是谁家的宠物狗，甩着尾巴口水直流地想要向她扑来。
林晚晚有些惊慌，她害怕狗，最后快步冲进单元楼，余惊未定地站在电梯里。
数字显示不断跳动，很快，电梯停在了第四层。
家门口前摆放着粉色兔子地毯，干干净净，粉粉嫩嫩。
林晚晚拿出她的备用钥匙，微微踮脚将门打开。
屋内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很淡，却很刺鼻，像是在腐烂的肉上滴上几滴廉价香水，给人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而林晚晚面无表情，她似乎熟悉了这个味道，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妈妈的香水。
精致小巧的香水瓶里的香水还剩下一点浅浅的底，林晚晚握着香水按下泵头，香水在空气中弥散，直到覆盖那个难闻的气味。
这瓶香水彻底用完了。
第065章 处理，投喂
再好闻的香水喷太多也会显得浓郁刺鼻。
林晚晚放下书包, 踩着粉色兔子拖鞋来到厨房。
高大的冰箱在小姑娘面前显得有些高不可攀，她微微踮起脚，使劲拉开冰箱的门把手。
冰箱内部亮起暖黄色的灯, 保鲜层里摆放着中午未吃饭的饭菜，还有一些新鲜的蔬菜水果和牛奶。
踮着脚尖，眉头微皱, 林晚晚盯着保鲜层的食物看了一会儿，从中拿出一瓶牛奶。
玻璃的杯壁沁着点点水珠，冷度从瓶身传递到握着牛奶的手中。
纤细的指尖被冻得有些红润，还有点轻微刺痛感。
林晚晚关上保鲜层。
下层是冷冻层。
打开下层的冰箱门, 一股寒意从中涌出，带着难以察觉的恶臭味, 与进门时嗅到的气味相似。
冷冻层有三层, 它们被储存得很满。
透着透明的抽屉, 透过其中黑色的塑料袋, 能隐约看到其中装着血色的肉类。
分不清这是什么肉，但它们几乎占据了整个冰箱冷冻层。
这些肉如果用来吃的话, 两个人最起码要吃两个月。
林晚晚面不改色，拉出冷冻层上层的抽屉。
那一层也放着一小袋装着肉的黑色塑料袋，打着死结绑得很紧, 像是害怕家中小孩好奇打开它似的，而一旁是未开封的饺子和汤圆。
林晚晚对此视而不见，伸手拿出那盒饺子，然后关上了抽屉, 关上了冰箱。
简单做饭煮饺子, 对于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来说，这事很熟练。
开火加水, 煮开再倒入饺子，等饺子浮起便能捞出来了。
一切都很简单，如果橱柜下没有干涸的血迹就好了。
以成年人的角度来看，这些地方都很刁钻隐蔽，但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孩来说，它们几乎直直地暴露在她的眼中。
林晚晚抿着唇，盯着血迹看了一会儿，转头噔噔噔地跑向客厅，在桌上的纸巾盒中抽出两三张纸，然后又跑回厨房，仔细又小心地擦拭掉那处的污迹。
等到将那处血迹擦干净，林婉也回来了。
“晚晚，你回来了吗？”
林晚晚攥着沾有血迹纸巾，听见妈妈的声音，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将纸丢进厨余垃圾桶中，一路快步小跑奔向妈妈。
“妈妈！”
她站在妈妈面前，拿出和她一样的兔子拖鞋，放在妈妈的脚边。
林婉疲倦的脸上露出笑容，柔和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抱歉晚晚，我今天加班太晚了没能去接你。”
林晚晚乖巧地摇了摇头。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妈妈，香水用完了。”
林婉面色一变，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
熟悉的香水味混杂着几不可闻的臭味，让人不由眉头紧皱。
林婉沉默着，她看向林晚晚，勉强笑了笑：“晚晚，你先去房间里玩一会儿好吗？”
小姑娘的眼睛很大，黑色占据了眼睛的三分之二，纯黑的瞳孔中没有一丝情绪，盯着人看时，不由有些瘆人。
她看着林婉，乖顺地点了点头。
林婉松了口气，看着她从厨房端出一碗饺子，眼中不由流露出一抹愧色。
等到林晚晚关上卧室的门，林婉直径走向卫生间。
家中有两个卫生间，一个正常使用，一个在前几天被林婉锁死了。
她从包中取出钥匙，插入钥匙孔，握住门把手扭动，打开了门。
一股更加浓郁的恶臭扑面而来。
洗手池中，黑色塑料袋里，她昨日夜里未处理完的碎肉躺在其中。
好在逐渐入秋，天气也变得凉爽，不至于更快腐烂。
她面色有些狼狈，快步上前将其丢入马桶中，狠狠地按下冲水键，看着碎肉顺着水流卷入窄小的通道路。
楼下303单元。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修长的双手按在键盘上，发出激烈的响声，如峡谷钢琴家般将九个人喷得狗血淋头。
李子宁正在喷人，顺带打游戏。
一场游戏结束后，水晶破裂，他输了，而剩下九个人没了家人。
“哗哗哗……”
卫生间的管道传来冲水声，李子宁正好摘下耳机，目光顺着水流声看向楼上。
他皱了皱眉，嘟喃着：“怎么还没处理完啊？这都快五天了……”
——
周明明坐着出租车回到小区，昏暗的夜空闪烁着零星几颗星星。
他提着装有猪蹄汤的保温桶，正要踏入小区大门，忽然听见一道稚嫩的犬吠声。
“汪呜！汪汪嗷呜……汪！”
顺着声音的位置，周明明的视线落在花圃里的一道身影。
他目光微凝，有些诧异。
是他第一次出院那天遇到的小土狗。
至那日见到它，周明明之后便再也没有碰到过它了。
而此时的小土狗正捧着什么东西，甩着尾巴一顿乱啃。
周明明脚步一转，向它走进，嘴里吆喝着：“嘬嘬嘬……”
没有小狗能抵抗“嘬嘬嘬”，任何一只小狗都不能。
果然，听见“嘬嘬嘬”的声音，小土狗立马竖起耳朵，看向声音的来处。
小狗的记性总是很差，特别是他们之间只有一面之缘。
但小土狗却很喜欢人类，甩着尾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周明明。
“嘬嘬嘬……”
周明明蹲下身呼唤着，忽然想起来自己提着保温桶，里面还剩下三分之一的猪蹄汤。
他打开盖子，从中挑出一块骨头，对着小土狗晃了晃。
似乎嗅到了空气中香喷喷的猪蹄香，小土狗忍不住流着口水，嘴里叼着的东西也落在了草丛里。
周明明余光一瞥，隐约能看清是块骨头。
应该是小区附近的好心人喂给它的。
可惜小土狗似乎牙还没长好，对着骨头啃了半天也没能咬碎。
看着周明明手中的猪蹄，小土狗的小尾巴甩出了残影，然而即使这样，它也依旧没有凑上去。
“嗷呜汪呜~汪汪！”
小土狗冲着周明明叫着，卖力得甩起尾巴，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中泛着香味的猪蹄。
周明明不由失笑，将猪蹄丢给了它。
“汪呜——”它激动极了，一把扑上去，咬着猪蹄在花圃里滚了两圈。
再站起身时，嘴里叼着几乎有它脑袋半个大的猪蹄，身上的毛发乱糟糟的，耳朵上还插着一根草屑。
食物在手，小土狗扭身一转，将圆嘟嘟的屁股对着周明明，攥紧花圃里不见了踪影。
周明明眼神诧异。
他这是被一只小土狗白嫖了？
“这小东西，翻脸还挺快的蛤……”他嘟喃着，起身提起保温桶。
“吃了我的猪蹄还不让我摸摸，真是只臭小狗。”
望着面前毫无动静的花圃，风吹动着草叶微微晃动，周明明忽然无奈地笑了笑。
“算了，下次给你带些大骨头。”
他说着，对着花圃看了几秒，转身向着小区门口走去。
身后的草丛里，小土狗落下的骨头还躺在那。
“哒哒哒……哒，哒哒。”
低跟礼仪鞋踏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明明迎面碰上林婉，她穿着工作服，脸上的妆容还未卸掉。
林婉的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似乎有些重，细细的塑料带子勒着她纤细的手指，留下深深的勒痕。
周明明神情疑惑：“林婉，你是刚回来吗？”
林婉面色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忽，语气迟钝。
“啊……是，是的。”
她结结巴巴地说着：“公司忽然有急事要让我过去，正好把家里的垃圾带去丢了。”
公司突然交代给她的任务似乎很重要，让她眼神焦虑，时不时便看向远处。
“哦……”周明明看上去像是相信了，脸上露出笑容，侧身给她让开道路。
“那就不打扰你了，你赶紧去忙吧，大晚上的路上小心点。”
林婉神色微怔，她顿了顿，轻咬下唇，点了点头：“嗯、好的。”
她越过周明明，提着黑色塑料袋的手离他很近，便不由有些轻颤，塑料袋擦过周明明的指尖。
周明明微愣，感受到袋子里湿漉漉的触感，还有点尖锐和坚硬。
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短短一息间，两人擦肩而过，神情不同的他们背对着背，一个快步向着外面走去，一个停在小区门口处。
周明明眉头微皱，他转过身，望着林婉的背影。
女人很瘦小，步伐却很快。
【Pig butcher， pig butcher， bone the pig!Pig butcher， pig butcher， bone the pig……】*
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轻哼着旋律，没有伴奏的哼唱在脑中回荡，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
“……”
周明明被他突然响起的声音下了一跳，忍无可忍地警告道。
【——周，明，明！！】
【你没事能不能别突然出声！】
他咬牙切齿，一时之间也忘了有些奇怪的林婉。
那人笑嘻嘻：【不觉得很应景吗？】
周明明翻了个白眼，快步向家里走去。
身后，女人提着黑色塑料袋，她停在花圃旁，环顾了下四周，然后对着里面唤了声。
“嘬嘬嘬……”
一个灰头灰脸的小土狗从花圃里探出脑袋，圆溜溜的黑眼睛望着女人。
它看着她，像是认出了是投喂过它的好人，摇着尾巴慢慢凑上去。
端坐在林婉的脚边，它抬头仰望着她，发出响亮的声音。
“汪呜汪！”
女人连忙制止，嘘声示意它小点声。
而小土狗像是看懂了，低伏着脑袋小声呜咽着。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朵，小土狗保持着趴下的动作，眼睛一转不转看着女人的动作。
它轻轻地嗅动着鼻子，无数粒子在空气中组成不同的气味，它都能分辨出来。
……香喷喷的味道，是食物。
第066章 被贩卖的“猪肉”
一夜睡到天亮, 周明明精神都焕然一新。
感受着天气的舒爽，为了庆祝出院，庆祝自己又从神经病的手中逃过一劫, 周明明决定大吃一顿。
于是他给李安阳打了个电话。
“喂，小李警官，咱们中午一起去吃饭呗？”
周明明的语气兴致勃勃, 今天正好是周末，即使是单休社畜也能休息。
但警察是一种比社畜还要忙碌的人群，特别是芒菓市的警察。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有哭闹声、尖叫声、安抚声……李安阳的声音在众多声音里十分单薄。
要不是李安阳离电话很近, 周明明说不定连他的声音也听不到。
李安阳正处于警局，此时的他们正在处理一件关于菜市场打闹的群体性事件。
伤员数十名, 其中三四个直接进了医院, 最严重的是一个围观的倒霉蛋, 不仅被砍了一刀, 脑袋还挨了几棒子。
他们一共抓了七八个人，其中就有砍伤那个倒霉蛋的杀猪匠。
壮实高大的杀猪匠看起来很愤怒, 他被一个老太太用手指着，一边推搡一边骂着：
“你这个缺德鬼，你说说你卖得都是什么肉？！！老鼠肉啊！我家小孩就是因为吃了你家的肉, 上吐下泄，半条命都差点交代进去了！！……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咱们就警局——法院上见！！”
老太婆怒吼着，口水喷了杀猪匠一脸。
杀猪匠抹了把脸, 臭熏熏的口水味差点把他熏倒。
“你个老太婆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面色阴沉, 眼神愤怒，几乎按捺着心中的怒火, 叫骂着便要撸起自己砂锅一样的拳头砸上去。
就老太太那小身板，这一拳头捶下去半条命都得搭进去。
“诶诶诶……咱们都冷静点啊，别动手、别动手！！”身旁的警察赶紧围了上去，拉着男人的手制止着。
而老太太有警察护着，气势愈发嚣张：“你来啊！来打我啊！！来……冲着我脑袋来！有本事往这使劲打！！不打你就是没卵的阉种！！”
老太太战斗力相当强悍，方言夹杂着脏话战斗力直接飙升，气得杀猪匠差点突破警察的防线。
而她还没完，对着杀猪匠狠狠地呸了一口，面色不屑。
“反正老太婆我也没几年可活着了，我要被你打死正好讹个十几二十万，给我孙子买房子！！”
夹在两人之间的李安阳苦着脸：“大姐你就别说了，咱们先把这事处理一下啊。”
等好不容易把两人拉开，稍微平息了怒气，结果又在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吵了起来。
憋了一肚子火的杀猪匠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怒视着老太太，高大的身躯和突然的巨响吓得在场所有人都不由一哆嗦。
“放、放屁！”
他憋了半天憋红了脸，也才说出这样一句话，听得对面骂街能力up的老太太嗤笑了一声。
“我一个老东西还能说谎不成？！！你给我家卖的就是老鼠肉！！”
两人差点又吵起来，虽然就凭老太太的骂街能力，估计也就杀猪匠单方面被骂。
李安阳一脸头疼，忍不住站起身往外走去。
等门隔绝了屋内的声音，耳边一下清净了许多。
李安阳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而一直听着电话动静的周明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局里可真热闹。”
李安阳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何时接通了电话，周明明的声音隔着电话有些失音。
“你怎么打电话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我出院了，今天周末，本来想和你一起去吃饭，但看你这么忙就下次吧。”
李安阳这次想起来昨天答应他的话，恍然歉意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本来今天休息的，结果菜市场发生群殴，局里人手不够又把我叫回来了。”
周明明有些好奇，听了十几分钟的骂架，那老太太的战斗力可真强。
“啥事啊？听起来打得挺凶的……”
李安阳叹了口气，这事不是很紧要，围观菜市场的那群吃瓜群众估计早就传播得十万八千里了。
他捂着手机，瞅了瞅周围，小声对电话说道：“昨天早上那老太太在杀猪匠那买了五斤的猪肉，家里小孩吃了之后上吐下泻，还在肉里发现疑似老鼠毛的毛发。”
李安阳还想说些什么，身后的门忽然从内打开，扬理华从中走出，面色焦急，手里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
“怎么了？”他眼神疑惑。
扬理华表情难看，夹杂着一丝厌恶。
他看了看四周，一边将手中的塑料袋递给李安阳，一边问道：“王队在吗？”
“在外边处理别的事，”李安阳接过塑料袋，正往里瞅着，随口问道：“这里面啥啊？”
“人肉。”
“——！！！”
塑料袋落在了地上，里面的肉从袋中摔了出来。
李安阳眼神呆滞，有些结巴：“人……人、人肉？！！”
“你怎么回事？把东西都弄地上了。”
扬理华眉头微皱，将肉装好从地上捡起。
李安阳缓过神来，一脸不敢置信，他拉着扬理华的袖子，完全忘记了手机还在通话状态。
“人肉诶！你真没开玩笑？！！”
“那老太太不是说这是老鼠肉吗？！！”
扬理华叹了口气：“我也不确定，但在里面发现有个指甲。”
“就怕这是人肉，所以我才想找王队看看，然后送去鉴定一下。”
还没等李安阳松口气，扬理华一边提着袋子向外走去，一边对着他吩咐道：
“我去找王队，你去里面看看，老人家年纪太大受刺激一下子晕过去了，怕是有点麻烦。”
见扬理华快步离去，李安阳苦着脸，对着电话那头的周明明说道：“我又要忙了，那就这样先挂了，过几天我请你吃饭。”
“嘟嘟嘟……”
电话这下是真的挂断了。
看着挂断的手机，周明明若有所思，一瞬间想到昨晚遇到的林婉。
他忽然记起来，楼上已经好几天没有家暴声了。
在那日赵明义被警察抓走的那天，一直到昨天晚上——虽然他住院两天，但其他晚上也没有听到声音。
或许可能是警察来了把人吓住了。
……但一个不止一次因为家暴而被警察访问的家暴男，会被这个吓住吗？
心中的猜想逐渐放大，昨日夜里碰上的林婉，指尖传来的袋中湿漉漉的触感，和余光一瞥见看到的骨头。
——打住。
周明明抛去脑中不符合社会主义的恶心画面，心里安慰着自己。
【错觉错觉，林婉一个可怜的女人，怎么可能把人杀了分尸喂狗呢？】
他心里这么想着，“周明明”却惊叹地开口道：【真聪明。】
【周明明，你可真是机灵鬼。】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答案都摆在脸上还拒绝睁眼的人……】
“周明明”感叹着，像是第一次看清周明明似的。
周明明只当做听不见。
可“周明明”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安静地噤声，而是嬉笑着：
【周明明，你要不去休息一下，让我出来透透气？】
他的语气中自然轻快，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周明明沉默着，似乎被他说动了。
然而下一秒，他嗤笑了一声。
【怎么？操控身体还需要问我同意吗？】
【你不是能够随意控制一分钟吗？用那一分钟把自己敲晕啊。】
【……你可是主人格啊。】
周明明意味深长地说着，可“周明明”却安静了下来。
【呵。】
*
小区门口的花圃里，绿色草叶之间，一块骨头埋在褐色的土壤里，只露出一点白色。
周明明凝视着那块骨头，注视了几秒，随后面色自然地移开目光。
那只小土狗不在这里，只有几块它偷偷埋进土里的骨头。
……
“大叔大叔，你的书店在哪里啊？”
钱小绿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有些犹豫。
少女站在巷子口，一旁墙壁的下半部位，氧化的血色粘在墙上，显得有几分恐怖片的惊悚。
而接到电话的周明明刚将店门打开，两三日未开的店里铺着薄薄一层灰，让没有一丝丝防备的周明明一时中招，不停地咳嗽着。
“咳咳咳……”
他接到钱小绿的来电，一边咳嗽一边问道：“钱小绿？”
“有什么事吗？”
“大叔，我现在在春和巷的巷口。”
周明明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春和巷在哪。
“你怎么在那？”
电话那头传来少女的哼声：“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别跟我说你只是说着玩的，就为了敷衍我。”
周明明表情无奈：“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钱小绿站在巷子口，今日的风格打扮是熟悉的哥特风，蕾丝花边的裙摆微微晃荡，她踢着脚边的石子，语气漫不经心。
“我好无聊啊……”
“我在医院一个能说上话的人也没有，那老头总想着让我看医生，我才不要看医生呢。”
她小声地嘟喃着，听起来有些落寞。
“……”
周明明神色复杂。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下一秒钱小绿忽然嬉笑地开口道：“嘻嘻……其实我更想和你呆在一起，医院那群笨蛋全都被男色迷惑了，哪天被推出去挡事还傻乎乎地想着都是自己的错。”
很快，钱小绿转头述说着自己的需求，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
“大叔，快来巷子口接我一下，这里的路太复杂了，而且还好吓人，不会有什么杀人犯吧……”
“……”
周明明表情无奈，少女的话语太过跳跃，让人不由怀疑是她用来引人注意的小把戏。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你站在原地等等吧，我马上过来接你。”
“嗯嗯，大叔你要快点过来呀。”
第067章 我也不知道取什么标题
得到准确回复的钱小绿很愉悦, 即使电话挂断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她站在原位，目光望向面前的巷子口。
老旧的巷子口里很黑，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不知源头的风不停地从中吹出，吹得钱小绿露出来的手胳膊有些发凉。
她眉头不由轻轻皱起，脚下往一旁挪了挪。
……
医院。
秋莲月照例带着鲜花去看望病患。
她哼着轻快的曲子, 眉目柔和地向着病房走去，裙摆在腿边轻轻摇曳。
“小袁，你准备好了吗？病人快要进行手术了。”
嘈杂的楼道里，一道声音却在这样喧闹的环境中清晰入耳。
秋莲月的目光向不远处看去, 那边是护士的休息室，而门口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医生。
……高医生。
她认识这个医生。
海天医院孙院长的学生, 骨科室的主治医师, 曾被报道称是新一代最优秀的骨科医师, 从医五年手术成功率高达98%, 似乎下个月便能评副主任了。
可惜……一连数日造成三次医疗事故，即使在所有人眼里都不是他的问题, 但还是很遗憾。
海天医院优秀的骨科医师不止他一个，骨科室里还有个评副主任评了四年的老医师。
秋莲月移开视线。
要问她一个艺术学院的女大学生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全靠她的“好老师”。
一想到伊森, 她便不由牙痒痒。
暴躁，自恋，自大……一个步入更年期的老男人。
真的是年纪越大脾气越大了，这边要找的店老板还没找到, 又莫名其妙要让她注意一个骨科医生！
在秋莲月看来, 不过是个普通的骨科医生，最多可能还是个杀人犯——最近的多起医疗意外, 其他人或许会认为这只是意外，但跟着伊森生活数年，从连西市搬到芒菓市，见识过各形各色的罪犯，每个人的犯罪手段各不相同。
在打听到这些意外后，她便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麻醉事故？
这是在糊弄傻子呢！
秋莲月嗤笑着，眼中不屑之色一闪而过。
——也就能唬唬没脑子的小姑娘了。
她看着不远处，休息室里出来了一个眼熟的护士，正与高新瑞交谈着。
“高医生，我准备好了。”
袁小袁眼下还有一丝青黑，脸上的肉看着比之前要少了点，面色憔悴了许多，但眼神却十分地坚定，
医生目光担忧：“小袁，你真的可以吗？要不让……”
“——我可以的。”
没等医生把话说完，袁小袁便尖锐地打断了他。
“高医生，我可以的……”
她哀求地望着他。
她嘴唇微动，正想要说些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几名警察穿过人群，目标明确地向他们走来。
为首的中年警察拦住他们，眼神严肃犀利：“高医生，请等一下。”
袁小袁有些惊吓，不由慌乱地拉住医生的衣袖。
“高医生……”
高新瑞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转头镇定地对王振杰说道：“王队，能晚点吗？这边有个病人马上就要做手术了。”
王振杰眉头紧皱，他目光紧紧地盯着高新瑞，一寸一寸地扫视着他脸上的表情。
许久，他沉声道：“等手术做完，请高医生和我们走一趟吧。”
高新瑞浅笑着：“好的。”
“小袁，我们走吧。”
医生和护士融入人群里，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
王振杰注视着他们，眼中神色微沉。
忽然，他蓦然回过头，视线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
秋莲月猛地后退一步，躲在转角处。
她胸口上下起伏着，呼吸有些急促，握着花束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精致漂亮的包装被捏出难看的褶皱。
王振杰的视线在人群里来回寻找，一旁的警察面色一凝，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危险人物。
“王队，怎么了？”
王振杰眼神疑惑，他感觉身后有道视线一直在看着他。
不是周围人群的好奇，而是很明显的排斥和轻微恶意。
“没事，可能是我眼花了。”他收回视线，摆摆手，眼中残留着未退尽的困惑。
躲在角落里，秋莲月渐渐平复情绪，面色难看。
怎么会遇到他？
……王振杰，那个中年警察。
看似很普通摆烂，实际十分敏锐圆滑，在上次她给赵明义下套的时候，一眼便看出事有蹊跷，在审讯室里不断盘问着事情经过，想要拆穿她的伪装。
要不是在那之前和老师做足了准备，说不定就要被他给套出来了。
秋莲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去想那个警察。
反正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出事就让老师顶着。
平时什么都吩咐她，遇到事情了当然是要把老师推出去。
她调整好状态，脸上露出柔和漂亮的笑容。
摆好手中的花束，再次哼起那首曲子，步伐轻快地向着病房走去。
——直到推开病房门。
“小梁哥，我又来看你啦！”
望着窗外的青年回过头来，阳光在他的身后撒下金黄的颜色，微卷的发尾垂在脸颊边，显得整个人都变得柔和温顺，就连灰褐色的小雀斑也仿佛在发光。
他像是一副油画，吸引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她不由想起老师放置在画室里那副画。
纯白的羔羊，暗色的阴影倒映在羊蹄下，那双无辜瞳孔中吸引着人的一点灰色。
……
另一边警局，李安阳正在等待那袋肉的检验报告。
本来他应该是送昏迷的老太太去医院，但王振杰忽然说有事正好要去医院一趟，于是站在这里的就成了李安阳。
他等得有些焦虑了，站着鉴定中心门口来回徘徊着，最后选择跑到饮水机旁不停地喝水。
“哒。”
鉴定中心的门打开了，实习女法医从中走出，打算打些热水，抬眼注意到一旁如水牛般不停喝水的李安阳，有些惊讶。
“你怎么还在这？”
她问道。
李安阳眼前一亮，停住喝水的动作，连忙上前询问道：“怎么样？结果出来了吗？”
实习女法医眉头微皱：“尸检哪有这么快？局里这么忙，你没别的事干吗？”
李安阳注意到她的用词。
“尸检？！！”
几乎是脑袋一晕，李安阳赶紧扶住一旁的墙壁。
他的语气有些虚弱：“所以那真的是人肉？”
实习女法医挑眉道：“不然呢？”
“不过这倒也确实少见，很少有这么凶残的罪犯，不仅碎尸还烹饪。”
她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说着：“而且看那切的模样，还焯了水，是打算做排骨汤吗？”
李安阳弱弱地说了一句：“其实是个老太太误买回家，准备给她孙子煲个排骨汤补补……”
实习女法医挑眉，诧异道：“那她知道了不得恶心死。”
李安阳心里暗道：现在人都已经晕进医院了。
却听见实习女法医嘀咕着：
“排骨汤啊……我也好久没吃过了，也不知道今天中午食堂有没有排骨汤喝……”
将所有话都听进耳朵的李安阳心里一突，神情惊惧地看着面前娇小的实习女法医。
娇美可爱的外表，完全看不出话里的凶残。
居然还想着喝排骨汤……
李安阳一想到前不久瞥见的一眼，便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呕吐，别提排骨汤了，中午他连饭都不想吃了。
实习女法医将杯子打满热水，正小心地啜饮着，转头对上李安阳怪异之中又带着惊恐的眼神。
“……”
实习女法医有些无语，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这不正常吗？我是法医诶！”
李安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和她保持着距离。
“哈哈……我又不是法医，”他尴尬地笑了笑，弱弱地说道：“那什么、既然尸检需要时间，那我就先去做别的事了啊……”
他表情犹豫着，一边小心窥探着她的神情，一边快速地向门外跑去。
结果一出门便撞上扬理华。
扬理华连忙拉住向后仰去的李安阳。
“诶，小心。”
等到人站稳，他表情疑惑：“李安阳你跑这么快干嘛？”
差点摔倒的李安阳松了口气，还好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摔倒。
抬眼感激地看向扬理华：“谢谢了。”
“没事，下次慢点就行了。”他问道：“结果怎么样？”
李安阳面色一沉：“是人肉。”
扬理华的脸上也变得不太好。
沉默了一会儿，他沉声道：“走吧，王队现在正在海天医院调查那几场医疗意外，我们先去菜市场调查一下。”
……
车龙水马的街道，人群喧嚣热闹。
市中心的世贸大厦高高伫立，“海天集团”的标识赫然镶嵌其中。
今日的太阳很大，温度上升到了32℃，阳光无情地灼烧着这座城市。
但好在，这片华新街有着一栋两百多米高的建筑物，所有的阳光被彻底挡在大厦的后面，为建筑物脚下欢笑的人们留下阴凉。
华新街西餐厅，“食之味蕾”。
这家店今日没有营业。
“哒哒哒，哒哒……”
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赵明义穿上他的厨师服，一丝不苟地带上帽子。
手边刀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刀具，切片刀、斩骨刀、熟食刀……它们闪着寒光，透露出刀具的冰冷。
赵明义取下一把刀，锋利的刀刃照映着男人花白的发鬓。
砧板上，血淋淋的肉摆在上面。
而厨房外，员工们按耐着心中的激动，耐心地等待着美食。
听那些吃过老板制作的菜的厨师说，老板的手艺天下一绝。
“真不知道该是有多好吃，才让厨师也称赞不绝……”
“好期待啊……”
第068章 “林小姐你可真善良”
略微昏暗的环境, 桌上的香炉静静燃烧着，白蒙蒙的烟气从器盖镂空处袅袅飘散，掠过包厢内众人兴奋的双眼。
一道道佳肴端上了餐桌,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奇异香味，可众人的视线却没有移动，而是落在了面前正缓缓推来的餐车上。
近十斤的肉食极具吸引力, 外表色泽红润油亮，喷香的肉味仿佛顺着鼻腔钻进了大脑，勾醒了脑中沉睡的馋虫。
“咕咚——”
寂静的屋内，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清晰的声音吸引了一旁人的目光。
那名员工面露尴尬，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其他人倒没什么异样, 因为他们也不能在这种视觉冲击和嗅觉冲击达到顶峰的情况下保持理智, 强烈的饥饿感灼烧着大脑和胃部, 让人感到无比煎熬。
一名侍应生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 他看向赵明义，眼神有些诧异。
“……老板,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西餐厅的员工很少能见到赵明义，而传闻中老板的手艺很好，也都是从那些VIP客户和主厨那听说的。
前几日有警察突然来餐厅检查, 把他们都吓了一跳，还以为老板犯什么事了。
赵明义抬眼看去，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这次让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品尝之后告诉我有什么不足之处。”
“下个月我便要离开芒菓市了，到时候这家店会转让给张天志。”他说着, 视线转向员工中的其中一人。
“天志，明天我会交给你一些新菜式，希望你能尽快掌握。”
被点到名字的男人有一瞬间呆住了，但当他反应过来时，脸上几乎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真，真的吗老板？”
“这真的是……感谢老板的栽培，感谢老板，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经营西餐厅的。”
他有些语无伦次，重复着赞美的话语，周围人神色复杂，看向他的目光有诧异，有嫉妒，有祝贺……
赵明义只是浅浅地笑着，便很快转头宣布其他的事情：“菜已经全都上齐了，大家开始吃吧。”
所有人坐在餐椅上，手持锋利的餐具，看向餐桌佳肴的眼中透露着迫不及待的食欲。
刀叉切开鲜红的肉食，汁水顺着刀具流向盘底，他们撕咬着食物，咀嚼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好好吃……”
“真的好美味啊……”
隔着一道墙，另一边厨房的巨大冰柜里，黑色的膜布遮掩着住里面的东西，看不到其中的模样。
然而，在冰柜的最右侧，一根纤细的手指意外落于膜布外，露出一点苍白的皮肤。
——
临近傍晚，周明明关闭了店门，在巷口处与钱小绿告别。
少女的身影渐行渐远，她踩着自己脚边拉长的影子，“哒哒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钱小绿的身影，周明明才松了口气。
太难了，和未成年少女相处真的实在是太难了！
周明明站在马路旁，愁眉苦脸地想着，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不行，明天得找个借口躲躲她。
或许他又得找借口有事了……
一想到自己明天的独处生活，周明明的心情瞬间愉快了很多。
不过，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他究竟把谁忘了呢？
周明明想了想，没能想出来自己究竟忘了什么，最终决定：既然都已经忘记了，那便让它忘记吧。能随意忘掉的事物，那一定不是什么珍贵东西。
怎么想着，周明明的步伐都轻快了很多。
走在小区里，周明明又遇到了林婉。
“滴。”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女人。
和昨天一样，她提着黑色塑料袋。
看见门外的周明明，林婉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周、周先生？”
周明明脸色有些怪异，他的视线落在林婉右手提的袋子上，微微一顿。
但很快，他重新露出和往日别无二致的表情。
“晚上好啊林小姐，你这么晚了又是要出去吗？”
似乎想到她昨日的借口，周明明眉头微皱：“不会又是公司有事吧？这大半夜的还把员工叫去做事也太无良了吧。”
像是在为林婉打抱不平似的，周明明吐槽了几句。
林婉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而周明明又开口了：“林小姐，最近上班路上要注意一下安全啊。”
他眼神担忧地看着她，嘴里说着：“我有个朋友在警局工作，他说最近在西街菜市场那边，有个老太太买猪肉回家给孙子煲汤，结果发现是人肉。”
林婉几乎是身体一僵，表情十分不自然。
“这……是这样吗？”
“对啊，那卖肉的商家也倒霉，听我朋友说和他没关系，他也是个倒霉蛋。”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杀人就杀人咯，还搞成碎尸，碎尸就算了，还往外面丢，让人捡了去这不是恶心人吗？！”
周明明絮絮叨叨地吐槽着，仿佛没看出林婉的怪异。
女人掩饰性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柔柔地低垂下头。
她低声说着：“我知道了，谢谢你周先生。”
林婉抬头冲着周明明笑了笑，眉眼微微弯曲。
“不过我今天晚上不是加班，只是去喂喂小狗。”
她说着，举起手中的黑色塑料袋晃了晃，向周明明示意道：
“最近小区附近来了只小狗，看起来才三四个月大，挺可怜的。”
“正好家里今天买了点鸡胸肉，我就蒸好了打算喂喂它。”
林婉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略微羞涩的笑容。
周明明凝视着她，缓缓地，他也露出一个笑容：“林小姐你可真善良。”
语气很真诚，眼神很诚挚。
林婉浅笑着：“那我就先喂狗了，周先生再见。”
“再见。”他弯了弯眼睛。
他们分别掠过对方，擦肩而过之间，两人的表情瞬间变了模样。
林婉神色复杂，忌惮怀疑的神情中带着习惯性的柔弱。
而周明明耷拉着脸，眼神挺丧。
果然他就遇不到什么正常人……
周明明有点想和“周明明”说说话了。
今天一下午他都没有出声，周明明也怪想他的。
谁知还没等他开口，便听到那人嬉笑的声音。
【林小姐可真是好心啊，居然还专门煮肉喂小狗……】
周明明的眉毛下意识地皱起。
“周明明”这番阴阳怪气地话听着让他心里一梗。
他知道，“周明明”这是在阴阳他今天早上装傻当瞎子的表现。
周明明不想被他说，所以——
【闭嘴谢谢。】
周明明很有礼貌地对他说道。
【你要有话想说，等到我睡着在讲吧。】
等周明明睡着了，身体的操控就交给了“周明明”。
白日是周明明的时间；而沉睡的黑夜里，是“周明明”的时间。
第069章 画中的他
因猪肉摊人肉事件太过恶劣, 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不少报社像是嗅到猎物般蜂拥而至。
“王队, 请问能透露一下案件的相关消息吗？您对于这次的凶杀案有什么看法，近期的犯罪事件越来越多，而这样把人肉当作猪肉进行贩卖的行为, 是否在表示罪犯的态度逐渐嚣张？”
“……芒菓市不断向警力方面投入资金，可事实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善，我们是否能认为警方和罪犯有关系？面对这样层出不穷的罪犯，芒菓市市民的安全还能得到保障？”
数家媒体记者不断追问, 尖锐的问题一个个抛向站在他们面前的王振杰。
身穿警服的王振杰面色不变，他神情严肃, 眼神锐利地巡视了一遍在场的记者。
严厉而冷酷的眼神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突, 不由放轻了声音, 直至彻底安静了下来。
见记者们都闭上嘴看着他, 王振杰沉声道：“我们知道近期芒菓市出现了很多案件，但这不代表他们能够逍遥法外。这次的猪肉摊人肉事件, 警方已经在加班巡查，争取在一周之内抓到罪犯。”
说到这时，他放柔语气：“我们充分理解社会对案件侦办工作、市民安全保障的高度关注, 也正因如此，警方对于每一桩案件的调查均全力以赴，务求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为让市民们感受到安全触手可及就在身边，我们将深入开展冬季治安打击整治行动……”
紧接着, 对于芒菓市警方未来的行动, 王振杰简单陈述，向群众保证, 将以实际行动保障芒菓市市民的生命财产。
发言台下，李安阳坐在座位上，正在神游天外。
一旁的扬理华怼了怼他，示意道：“安阳，安阳，结束了……”
李安阳这才注意到台上的王振杰鞠躬准备退下，而场内掌声雷鸣。
他连忙附和着鼓起掌。
等到众人散场，李安阳凑上前去。
“王队，这个案件你有头绪了？”
王振杰整理着发言稿，闻言诧异地瞥了眼：“没啊，怎么这么说？”
“那你还跟那群记者保证一周之内抓到罪犯。”李安阳愁眉苦脸：“要是一周之后抓到人，那该怎么办啊？”
“所以这就需要你们更加努力地去现场勘查了，”王振杰将稿子递给一旁的扬理华，拍了拍李安阳的肩，挑眉对他说道：“加油，我先去吃饭了。”
李安阳睁大眼睛，追上他，嚷嚷着：
“诶？王队你这说得好像和你没关系一样……”
身后，扬理华抱着稿子，向另一边走去。
……
医院，周明明站在前台，握着手机询问着：
“小梁，你在哪个病房啊？”
“……哦哦402是吧，好的，我马上就过来了。”
挂断电话，周明明从一旁人的手里接过水果和花，嘴里不断谢道：
“谢谢啊，谢谢你帮我拿东西……”
因为东西太多了，他找人帮忙拿一下。
今天早上一觉醒来，正想着找什么借口糊弄一下钱小绿，然后刷牙的时候忽然想起还在病房的梁书越，便买了点水果和花来看望一下。
怎么说他也是梁书越的老板，员工受伤住院他不来看怎么说的过去呢？
……他就不信钱小绿这也能跟着他在别人病房里呆上一天。
顺着人群挤入电梯，等周明明站好后，正好有人按下了4楼的按钮。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等待着电梯到达楼层。
“那个女孩好漂亮啊……”
“哪里哪里？”
正所谓帅哥美女谁不爱看，周明明也顺着目光看向电梯一角。
这一眼看过去，周明明立马低下头，面色有点难看。
怎么会是秋莲月？
此时的秋莲月穿着一身褐色的复古长裙，手捧花束眼睑微微下垂，淡棕色的眼影在昏黄的电梯灯光下闪着点点亮光。
好一个秋冬氛围感美女。
周明明注意到她脸颊处的点点雀斑，不由心里哦豁一声。
好家伙，还给自己画上同款雀斑，这小卷毛还不得上钩啊。
他很想躲在人群里，但电梯就这么大，秋莲月抬头看一眼就能发现他。
“店长？！”
秋莲月有些惊喜地喊着。
周明明像是没发现她，有些茫然地抬眼循声看去：“秋莲月？”
“你怎么跑医院来了？家里有人生病了？”
秋莲月笑着回道：“我是来看小梁哥的。”
“哦……”周明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时，电梯停在了四楼。
“滴。”
两人同时走出了电梯，向着同一方向走去。
楼道里，秋莲月的视线在周明明手中的水果和花上轻轻掠过，笑着问道。
“店长也是来看小梁哥的吗？”
周明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又看了看秋莲月手中的花和很眼熟的不锈钢保温桶，眼角不由抽了抽。
“对啊哈哈哈……”
他尬笑着，思绪不由飘到了她手中的大铁桶上。
保温桶？里面装得不会是猪蹄汤吧……
等到了病房门口，秋莲月先一步上前推门而入。
“小梁哥，我又来看你了！”
病床上的梁书越有些慌乱：“你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说你老师找你有事不能来了吗……”
“哎呀，还早呢，那个老男人也就那些事，晚点找他也没关系。”
秋莲月熟练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将手中提着的保温桶放在桌上：“你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盖子。
周明明落后一步，仗着高视野，将整个病房尽收眼底，一眼便看到十分眼熟的猪蹄汤。
还真是猪蹄汤，难道说送病患喝猪蹄汤是有什么讲究吗？
他暗暗想着，梁书越却一眼看见了他。
他的视线越过身旁的秋莲月，落在周明明的身上。
“老板？你怎么来了？”语气有些惊讶。
周明明收回视线，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笑道：“昨天刚出院，忽然想起来你还在医院躺着，就想着来看一下你。”
梁书越连忙坐起身，要从病床上起来。
见他如此动作，秋莲月立马把人按回床上。
“你伤口还没好呢，好好在床上躺着。”
“可是……”他嘴唇微蠕，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的表情，弱弱地说道：“我想去洗个水果。”
“你是病患，应该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好……好的。”
“那我去洗水果了，你和店长聊。”
说着，秋莲月拿着水果向门外走去。
“哒。”
门轻轻合上，病房里只剩下了周明明和梁书越。
周明明上前落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他看着面色苍白的梁书越，顿了顿，开口道：“你最近还好吗？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抱歉老板，我差不多还要住院半个月，店里的事我……”
周明明连忙打断他，无奈笑道：“我来不是催你上班的，受伤了就好好休息，等你伤好了再来，店里有我呢。”
梁书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可说的，除了那本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日记本，不过是简单的老板员工关系。
周明明沉默着，忽然开口道：“我听说，你奶奶她出事了……”
梁书越眼神一暗，微低下头，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波动：“她本来就身体不怎么样，得知消息我也不是很意外……”
只是有点茫然。
他看向窗外，眼神倘恍迷离。
没了唯一的亲人，他以后该怎么办？
出生在混乱的青口巷，父母都是扒手，他们在一次夜间偷窃中被人杀死，只留下先天性耳聋的他和患有甲亢性心脏病的奶奶。
“小越啊，今后我们要好好生活……”
奶奶躺在他的身边，抱着他轻轻拍打背部。
因为听不见声音，他只能努力分辨着口型。
看着那张年迈的脸，混浊的眼中倒映着稚嫩的脸。
——是他的脸。
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略微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老人止不住地落泪。
“小越、小越……”被紧紧地抱在怀里，干净的皂角味在鼻间萦绕。
“你一定要搬出青口巷，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梁书越收回视线，他看向周明明，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勉强柔和的笑容。
“老板你不要担心，等我出院便会回到店里的。”
“好好休息。”
面前的男人眼露怜悯。
……
敞开的窗帘被风吹起，时不时刮过角落里被布盖着的画架。
周明明注意到那个和病房格格不入的画架。
“那是什么？”他有些好奇。
闻言，梁书越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画架。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笑了笑：“是小月留在这的画。”
“小月？”周明明表情揶揄地看向他。
“你们俩什么时候叫得这么亲切了？”
梁书越一下子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因为……因为之前答应了她给她当模特，所以……”
“哦~是这样啊……”
周明明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来到画架旁。
画架和被风吹起的窗帘挡住了他的身形，周明明探出脑袋，询问道：“我能看看吗？”
梁书越摸了摸鼻子，迟疑地说着：
“这个，这个等小月来再说吧……”
“哒！”
说到就到，病房门被忽然推开，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
“是在说我吗？”
她端着水果盘，从门外走进，眉眼微弯笑语盈盈。
秋莲月看见站在画架旁的周明明，恍然道：“原来是想看画啊。”
她随手放下水果，凑上前嬉笑着说道：“怎么？想看？不给看。”
她说着，却还是掀开了盖在画架上的布。
画中温暖的橙色色调创造出光影的感觉，纯白的病房里，微靠在床头的青年发丝微卷，阳光在其发间脸上轻轻跳跃，轻盈的，宁静的，透露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脆弱感。
少女脸上十分满意。
是她心中所想的羔羊。
第070章 凶手是谁
“近日, 我市发生一起极其恶劣的碎尸案，一名男性被凶手杀死后分尸丢弃在新城区西街菜市场，尸体碎块被混入肉铺售卖, 目前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中，请广大市民提高警惕，如有发现可疑人员, 请立即拨打警方热线……”
电视上，漂亮的女播音员正在播报最新新闻，紧接着，身穿警服的王警官出现在屏幕上。
“为让市民们感受到安全触手可及就在身边, 我们将深入开展冬季治安打击整治行动……”
无数话筒前，王振杰手持发言稿, 坚定又严肃地发言道。
而电视前的周明明的心思全被播报的新闻所吸引。
西街菜市场？
那不就在他家附近吗？他有些时候兴趣来了就会自己做饭, 一般都在那边买菜。
而那家猪肉摊卖的猪肉品质算是菜市场里最好的, 他一般会在那家买。
但谁能想到有一天那家猪肉摊里能混进人肉？！！
一想到自己前几日曾与贩卖人肉的猪肉摊擦肩而过, 周明明不由面色发青。
如果不是他这几日住院，怕是得中招了。
要是真的买到了人肉, 甚至毫不知情地做成菜吃进嘴里——周明明眼中失去了高光。
他现在已经对肉产生阴影了。
周明明思绪杂乱，没由来的烦躁令他心神不宁。
他拿出手机，无意识地点进了论坛。
>>>【北阳市板块交流】>>>
【浅谈芒菓市人肉摊案, 欢迎大家讨论「笑脸」「笑脸」】
>>>【连西市板块交流】>>>
【碎尸的目的是什么？】
>>>【芒菓市板块交流】>>>
【新城区西街菜市场出现人肉，哪个家伙这么没素质，杀了人还把尸体乱丢「抠鼻」「抠鼻」】
>>>【芒菓市板块交流】>>>
【喜欢重口味的家人们有福了，芒菓市第一家“人肉专卖店”, 就在新城区西街菜市场。】
>>>【芒菓市板块交流】>>>
【神经病吧！靠, 我前几天还在那个摊子上买了猪肉「呕吐」「呕吐」「呕吐」】
>>>【宽田市板块交流】>>>
【芒菓市的朋友能聊聊吗？住在西街什么感受？人肉到底啥味啊？】
……
这件案件似乎闹得很大，此时的论坛里几乎全是关于芒菓市西街菜市场人肉摊案件的帖子。
抱着微妙的情绪, 周明明点开【芒菓市板块交流】，点进一个讨论数最多的帖子。
>>>【芒菓市板块交流】>>>
【神经病吧！靠，我前几天还在那个摊子买了猪肉「呕吐」「呕吐」「呕吐」】
#1鼠鼠大王 楼主
有没有搞错？！现在的人都这么缺德的吗？！！杀了人尸体也不好好处理，直接乱丢是吧！！
#2鼠鼠大王 楼主
妈的简直了！！我就那天突然脑抽想要做个饭，结果买到了人肉！！！艹，早知道就点外卖了！
#3鲁力鲁力~~
沙发沙发！
#4剩母玛利亚
楼主好惨【猫猫流泪.jpg】
#5用户3601
楼主你真倒霉，去洗了胃吗？
#6晚安，祝好梦
警方还没破案吗？这都第几天了，不是说一周之内破案吗？
#7讨厌谜语人
回复#6：「抠鼻」「抠鼻」他们要能在这么短时间里破案，芒菓市也不至于这么乱。
#8广场舞受害者
回复#7：也就最近乱点吧，新闻里那个警察不是很厉害吗？我记得几年前他刚任职的时候一连抓了十几个，搞得所有人都停止了活动。
#9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回复#8：呵，那都是几年前的旧事了，现在那个姓王的跟个软蛋一样，要不是上面有人保他，他自己也识相，早丢进混凝土里变成世贸大厦的一部分了。
#10这辈子最讨厌宽田人
所以现在有线索吗？死者是谁？就知道是个中年男性？
#11 1
新城区前几个月不是来了个吃人肉的吗，还在华新街开了家西餐厅。
#12鲁力鲁力~~
回复#11：西餐厅……不是我想的那个西餐厅吧……
#13嘀咕
回复#11：11楼你有点眼熟，我想起来了，六年前……【已被管理员删除】
……
#43老王电器维修
怎么一下没了二十多楼？他们谈啥了？
#44猫猫头
别提那些，小心耗子。
#45马戏团的遗产
不过我好像有听说那家西餐厅确实有点问题，那家店的老板手艺很好，每个品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但只招待消费满一定额度的VIP客户。
……而且，那些被招待过的人事后身上好像都少了点东西。
#46直播探究网络热门生物
什么老套的医院恐怖故事，真要少了东西那群人还没察觉到？吃个饭又不是做手术，还能失去意识不成？
#47马戏团的遗产
回复#46：我又没编故事，这是真的好吧，我有个朋友的姐姐就在那家店里吃个一次，吃完之后发现自己少了一个小拇指。
#49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回复#47：我有一个朋友……真典「抠鼻」「抠鼻」
另外46楼你真搬家了？搬到芒菓市了？
#50直播探究网络热门生物
回复#49：「尴尬」对啊……搬家了，一言难尽。
#51仰望星空的人
行了，都别吵了，最新消息出来了，死者身份查到了，看警方官网。
……
#67这辈子最讨厌宽田人
额、有一妻子和继女，常年家暴，酗酒赌博……这个描述有点眼熟……
#68用户3601
好眼熟啊，是不是前几天有人在论坛里发过帖子。那个什么家暴……
#69猫猫头
楼上68说得没错，前几天有个用户名为婉玲的发了个帖子，指路>>>【老公家暴怎么办？】>>>
#70晚安，祝好梦
所以说，凶手是那个婉玲？
……
阳光小区，六栋403单元。
两名警察出现在客厅里，向林婉询问着死者的信息。
“林女士，请问您知道您丈夫在哪吗？”
看着面前的警察，林婉如普通人面对警察般，脸上带着些畏惧和茫然。
“我丈夫吗？他不是和朋友在一起吗？”
“您看了最近的新闻吗？”扬理华耐心地和她解释道：“西街菜市场出现了碎尸，经我们初步鉴定，死者大概是你丈夫。”
“碎尸……”林婉的神情看上去相当震惊，神态流转间参杂着恐惧、害怕和一丝解脱。
扬理华注意到她的表情，询问道：“您看起来并不是很伤心。”
林婉蠕动着嘴唇，回头看了看身后紧闭的卧室房门。
屋门紧闭，她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只能从门缝间看到有隐隐光亮。
林婉转过头，伸出手挽起衣袖，露出纤细手臂上的青紫伤痕。
“这样还要为他难过吗？”
“扬警官，您又不是没见过我……”她眼神哀伤地看向扬理华。
一时之间，扬理华卡了壳，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见过林婉，不止一次，也见过她身上的伤痕，知道她家中的大致情况，所以王振杰才会派他来。
他低声说着：“抱歉。”
很快，他又问道：“您没有意识到他失踪了吗？”
“……”
林婉沉默了一会儿，置于沙发上的手微微攥紧。
“他总是出门和那些朋友打牌，经常一打就是好几天，以前发现他好几天没回来，会着急地打电话过去，但最后都会以打扰他输牌为借口被打……”
她微低着头，秀发垂落在双肩，露出一截洁白的后颈。
“我被打怕了，之后便再也没有打扰他了。这次我还以为他是和往日一样和朋友打牌，但没想到……”
女人顿了顿，幽幽地开口道：
“……他居然死了。”
扬理华有些沉默，他微偏过头，与身后的李安阳对视了一眼。
林婉说的和平日死者的生活习惯一致，目前看不出有什么嫌疑。
在得知死者身份后，他们第一时间有怀疑过死者的那群狐朋狗友，也有怀疑过林婉。
毕竟林婉经常被死者殴打辱骂，很难不怀疑是林婉杀死了死者。
很巧，死者的失踪时间大致在赵明义被抓那日前后，更稀奇的是那日小区的监控竟莫名丢失，只能看到死者最后一次是出现在六栋电梯，提着啤酒醉醺醺地回家。
他们也不能确定死者在这段期间是否离开过小区。
这么想着，扬理华沉默了一会儿。
已经问不出什么了。
他站起身，掏出搜查证，高挑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女人娇小的身体。
“林女士，这是搜查证，请您配合我们进行搜查。”
看着眼前的证件，林婉喏喏地点了点头：“好、好的。”
许久，搜查完所有的房间，扬理华和李安阳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扬理华巡视了一遍客厅，最后视线落在林婉的脸上，他顿了顿，歉意地笑道：
“感谢您的配合，我们会尽快查明案件，抓住凶手。”
“好的，谢谢你们了……”
林婉挽起耳边垂落的发丝，柔声谢道。
“哒。”
房门被轻轻关上，两名警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屋内，身后的卧室门悄然打开，细小的门缝里露出半张脸。
“妈妈……”
林婉听见女儿的叫唤，脸上露出柔和温婉的笑容。
“怎么了晚晚？”
她转过身，向着女儿走去。
门发出“嘎吱”的声响，林晚晚站在母亲身前，仰头望着她。
“妈妈，我还会有爸爸吗？”
林婉蹲下身，抱住她的女儿，认真地承诺道：“当然会有，一个家要三个人，谁也不能少。”
“再找找，很快就能找到新的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