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城这边,自然也闹出一些乱子,很多大臣吵着闹着要去东都面见陛下,被梁王杨浩给压下来了。杨浩是杨俊的儿子,他们父子跟杨广关系非常不好,但是杨浩和杨铭的关系非常铁。他这边是收到杨铭命令的,自然晓得该怎么做。这就是为什么,他和李渊没有被召回洛阳,杨浩是值得信任,李渊是因为软肋建成在杨铭手里,不担心他闹事。“太子监国,如今四叔已入门下省,太子让你掌管京师戍卫,咱们兄弟可要把关中给太子看好了,”杨浩在尚书省的官署内,与堂弟杨孝说道。杨孝年纪虽然不大,但心里也很清楚,指望皇帝没出事,他爹永远也别想出来,如今不但去了门下省,还成了太子太保,说明什么?皇帝回不来了。“陛下的伤势很重吗?”杨孝试探问道,他还是想确定一下。杨浩笑道:“洛阳闹出来的动静这么大,你用脑子好好想想,也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杨暕这个笨蛋有这么大能耐?要不是太子,你小子一辈子都得去守城门,陛下能让你掌管京师戍卫?”“这么看来,陛下应该不会再出来主政了吧?”杨孝道。杨浩点了点头:“太子一下子收拾了这么多人,全是陛下心腹,可见正在逐步掌控朝堂,你我兄弟总算是熬到头了。”“兄长靠着太子早就享福了,”杨孝牢骚道:“弟弟我这些年可是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过日子,咱兄弟好歹都是高祖嫡孙,这特么还得看那些外臣脸色,宗室那几个狗东西,也不将咱们当回事。”“哈哈,你的怨气可不小,如今否极泰来,宗室今后还得咱们直系说了算,”杨浩道:“蔡王、滕王、观王这些个人,终究没有咱们与太子血缘近,你小子若是争气,将来位置不会低。”这俩人,也是杨铭的拥趸,杨广在的时候,跟孙子一样,太子监国了,腰杆一下子就硬了。在开皇年间,宗室这边,卫王杨爽和观王杨雄威望还是非常高的,但是这俩人的权力,是杨坚夫妇给的。所以他们威望再高,也比不过人家夫妇的亲儿子。那么如今,这两人都不在了,指望杨智积和杨纶撑起宗室,也是勉强,毕竟他们的爷爷是太祖杨忠,有点远了,而且还是追封的,建国跟杨忠没有一点关系,实际上跟他们两人的爹也没啥关系。他们的爹也是因为哥哥是杨坚,才被封王,建国也没有出力,甚至还特么拖后腿。而人家杨浩杨孝的爷爷,是杨坚,是开国皇帝。所以杨浩心里很明白,今后的宗室,还是他们直系血脉说了算,杨秀出山,就是去压着杨智积和杨纶去了,别看没有了爵位,这都无所谓。反正我爹是杨坚,我妈是独孤伽罗,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宇文化及的左翊卫,已经先一步从洛阳开拔,返回京师,毕竟大兴才是首都,杨铭早晚会回来这里,他可不像他爹那么喜欢晃悠。而且化及回来,还要去宇文述的陵墓前服丧,不过权力依旧,随时可以返回朝堂。右翊卫本来也都是关中子弟,不可能在洛阳呆太久,爹妈妻儿都在关中,长期见不到亲人也不像回事。不过右翊卫开拔,要等到来护儿抵达洛阳,因为杨铭在等着他主动请辞。吐万绪离开河北之后,河北的军政大事便落在了裴熙载手里,这个人从杨铭河东王时期就跟着了,属于绝对的心腹,而且在巴蜀历练之后,也有着丰富的治理地方经验,再有清河崔帮衬着,问题不大。这个人,会成为杨铭主政时期妥妥的封疆大吏,而他当初,是裴淑英举荐给杨铭的。裴熙载历史上有个儿子名叫裴居道,裴居道的女儿嫁给了武则天长子李弘做了太子妃,李弘死的早,有一个嗣子,叫李隆基。吐万绪现在的内心,也是虚的一批,洛阳这么大事情,指望他这种级别的人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洛阳宫变,参与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十几万人都动了。吐万绪心里也猜了个大概,心知这次回洛阳,很可能会对自己的后半生有个定性。他一走,河北归裴熙载管,裴熙载又是太子的人,如今太子监国,他还能再回河北吗?人家又不傻,知道自己肯定回不去了。他与杨铭的见面,是在大业殿,萧皇后的寝宫。为什么在这里见他呢?因为这个人是杨广晋王时期的老部下,因为给贺若弼喊冤,被杨广办过一回,后来起用打辽东,结果打的一团糟,又被雪藏了。打河北时候是跟着杨铭的,也是出了大力的。萧皇后首先道:“我跟太子商量过了,化及如今接了左翊卫,你去右翊卫,顶上他将军的职位,大将军还是荣公,你好好准备一下,等来护儿回来之后,与他一起返回京师。”吐万绪心中大喜,只要不收拾我,怎么都行,这结局可比张瑾、郭荣他们强多了,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那么太子肯定也是同意的,于是他道:“臣领命,叩谢皇后、太子恩典。”“你也是老臣了,别动不动就下跪,”杨铭在一旁笑道:“我在朝会上说过了,凡有爵位者,只要不是犯律,不准再跪。”开皇年间,给杨坚下跪的臣子没几个,毕竟那时候的大臣都是顶格大佬,跟杨坚是一辈儿人,膝盖硬,跪不下去。杨广继位之后,动不动就办人,连贺若弼都敢杀,所以把朝臣吓的,又开始有人下跪了。杨铭如今掌权,取销这个规矩,其实还是为了收服人心,不让你跪等于是尊重你嘛,也衬托出爵位的高贵。吐万绪长松了一口气,离开大业殿的时候,望着昏暗的天空,只觉整个人无比轻松,能在皇权更迭时期不出事,那未来就还有好日子过。如今皇后都出面干涉军国大事了,可见皇帝出来不了,吐万绪心里只觉得真特么险,要不是这次跟着太子出征河北,以他的身份,不办他是不可能的。那么接下来的张须陀就很好办了,人家本来就是杨铭的人,见到杨铭之后说话就是唠家常,只字不提洛阳发生的事情。在洛阳住了三天,便又返回山东去了。河北、山东都是自己人,那么接下来就看来护儿了。来护儿回到洛阳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了,大雪纷飞。洛阳宵禁之后,他才进的城门,来护儿不想等明天了,于是当天晚上便入宫求见太子,武侯卫给他开的道。“荣公,咱也是老相识了,晚辈想给您提个醒,”韦云起坐进来护儿马车,小声道。来护儿抬手道:“云起不必多说,老夫心中有数。”韦云起呢,其实就是来劝来护儿放权的,这也是整个韦家的立场,因为韦家现在希望局势稳定,不要再起乱子,而来护儿呢,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他要是不放权,太子会收拾他,但是这个人,不能收拾啊。宇文述之下,军方系统第二人,你动他,后果非常严重,极易引起兵变,毕竟来护儿的老部下,遍布十二卫。韦云起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话是不需要说明的,他清楚以来护儿的智慧,比他看的更通透,只不过是出于好意想提醒一下。皇城脚下,早已收到消息的温王杨庆,亲自带人等在城门口迎接来护儿。来护儿没有三公三师的实职,却有这个威望,在大隋,只有三公三师,外加尚书令和左右仆射,亲王见了要行礼,但是你如果威望差不多也到了这个份上,亲王当然也会非常客气。苏威、裴矩,跟来护儿就是一个级别的。“荣公一路劳顿,您老年事也高,还是休息好了,再入宫吧,”杨庆笑呵呵道。来护儿微笑拱手:“还是早些见见为好,陛下负伤,老夫这点舟车之苦,又怎比得皇后和太子的辛劳。”“说的也是,荣公请,”杨庆客客气气的抬手。大业殿,收到消息的杨铭赶忙起身,随便披了一件衣服便于这寒冬腊月的天气亲自到殿外迎接。只见杨铭握着来护儿的双手,道:“您能回来主持大局,我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来护儿也笑道:“臣愿以腐朽之姿,为太子分担一二。”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温暖的大殿内,宫女为来护儿父子准备了吃食,在杨铭的吩咐下,还准备了一些新款的棉衣,他们都在等萧皇后。“这是今年洛阳织造坊做的,比不得江南的工艺,但还算暖和,穿着也贴身,”杨铭笑道。来护儿道:“那臣说不得今后,要向太子多多讨要一些棉服了,我这身子骨老了,最需要这类保暖之物,太子所赐,实是正中臣的下怀。”杨铭微笑点头:“江南的事情,这一年来辛苦荣公了,如今大事既定,这种苦差事还是交给年轻人比较好,你老就陪在我身边,在陛下养伤期间,帮衬着点我。”来护儿只字不提探望杨广的事情,闻言正色道:“如今天下大定,正是国与民同休之时,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兵戈,臣想请辞右翊卫,方能专心辅佐太子。”杨铭瞥了一眼来楷,陷入沉默,低头叹息一声。半晌后,杨铭抬头道:“多谢荣公了。”来护儿嘴角翘起,微笑道:“辛苦太子了。”君臣相和,尽在其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