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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则如今主管刑部,告假离京的手续也复杂,折子递到内阁,过了几日,宣帝就命人诏他入宫了。
进宫这天,格外的冷,过了中午还下起了雪,陆则坐
宣帝很快便召见他了,二人
陆则跪下给他请安,宣帝笑着说,“总是如此多礼,说了也不见你听。好了,起来吧,坐着说话。”
陆则缓缓起身,拱手谢恩,整了整衣襟,才
宣帝端起茶喝了口,才开口道,“你告假的折子,张元拿来给朕看了怎么想起去苏州了你妻子”宣帝说着,卡壳了一下,像是一下子忘了一样。陆则正听着他说话,见状适时开口提醒,“江氏。”
“哦。是,江氏”宣帝点点头,继续说下去,“江氏进门几年了”
陆则答话,“两年有余。”
“两年”宣帝重复了一句,斟酌了片刻,却是道,“那倒是不短。不过,怎么这么突然你一贯不是做事一时兴起的人”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抬头看陆则,轻声问,“既明,你可是因为之前朕罚你的事,而疏远舅舅了”
提起这事,宣帝也觉得心中烦闷。
年前的时候,明安进宫来哭诉,说既明带人闯了公主府。明安哭哭啼啼的,委屈掉了眼泪,抱着他的手臂哭道。
“明安从前骄纵任性,闹着不肯和亲,叫父皇与姑姑难做,也害得表弟迟迟不得娶妻。我知道,表弟他对我始终心存芥蒂,我如今懂事了,也知错了。自女儿回京,表弟便一直对我不冷不热,女儿也不曾说过什么,今日摆宴,还特意叮嘱嬷嬷好生照顾那江氏,便是有意弥补少时任性犯下的错。我总想着,父皇看重卫国公府,看重表弟,我不想给您添乱,便处处忍让今日一事,表弟哪怕是提前说一句,别说是要搜公主府,便是把公主府借给他审犯查案,我也是没有二话的。偏偏是这般强闯,还打伤了我的侍卫原我回京,私底下便听了不少闲话,大汗病逝,女儿本没想过回来的,殉葬或是二嫁,左不过如此罢了。我既去和亲了,便也认命了。是父皇您疼我,女儿才得以归国。父皇厚爱,女儿不敢辜负,只想着好好孝敬您与母后,才隐忍至今。如今却好,连自己的公主府都保不住,外人如何私下如何说我。那些来赴宴的官眷,只怕也私底下看我的笑话呢”
一番哭诉,宣帝也总是心疼女儿的,隔日就把陆则喊进宫里了。一个是女儿,一个是他最看重的外甥,他左右为难,想了许久,还是罚了陆则。
也罚得不重,不过是
宣帝叹气,道,“明安自小被她母亲娇养,
说着,他叫高长海去书房把虎符取了过来,摆
陆则扫了一眼桌上虎符,并没有伸手去取,摇头淡声道,“虎符原本就该由您保存,臣留着反倒是逾矩。搜查公主府一事,确实是微臣做得不对,当请示陛下后再行事。皇室威严不可冒犯,臣自愿领罚,并无怨言。此番告假,也绝非冲动之举,确如折子陈言那般,臣岳母早亡,内子自幼由岳父抚养,感情甚笃,此番归家,也是为了行孝。”
宣帝听了他这番解释,不似作伪,又看他当真打定主意不要虎符,便也信了。露出笑,点头道,“你不怪朕就好。既然如此,朕准了你的假便是。”说完,又叫陆则陪他下棋。
高长海忙进来摆好棋盘,二人入座,宣帝先落一子,陆则紧随其后,随手端了一旁摆着的茶水,雨前龙井,茶汤透亮,陆则沾了沾唇,便轻轻地皱了皱眉,放下了。
刚送来的茶,却是冷的。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宣帝,他也正好端起茶喝了口,神情没什么异样。
陆则疑惑地皱了皱眉,没有作声,继续陪着帝王下棋。
等棋下完,雪还没停,宣帝要去听天师念经,陆则独身一人出来,高思云撑了伞出来送他,恭恭敬敬的。一直到内宫宫门口,才止住了脚步,恭敬道,“世子爷,奴才便送您到这里了。”
陆则一直没说话,此时闻言看了眼高思云,他其实不怎么记得他。当时从刘兆手下救他,也不过是看他被几个人按着,头都打破了,血流不止,却还是不肯从了刘兆,不要命挣扎着。有骨气的人,总是值得人帮一把的。于是,他便把他调走了。后来
直到他主动提起当年之事,一副眼巴巴要报恩的样子,陆则才把他和那个被刘兆压
高思云被陆则看得心中惴惴,不明就里,“世子爷”
“无事。”陆则摇摇头,转开视线,缓步走进漫天的风雪里。宫门处有专门负责给官员打伞的侍卫,忙上前替他撑伞。
正月十二,陆则送母亲永嘉公主出京,去往固安玉霞观,位于山林之间,十分宁静。永嘉公主到后,先沐浴更衣,去拜了三清神像,才来寻儿子说话。此处清修的都是坤道,陆则身为男子,不宜闲逛,更不便久留,今日就要动身下山。
永嘉公主缓缓走进来。她到了后,便换了身素雅朴素的裙裳,她身上有那种宁静不争的气质,换下华服,仿佛很轻易地就融入了这座山林间的道观。
陆则见她进来,起身道,“母亲。”
永嘉公主点头,神情有些心疼地看着儿子,有些不赞同地道,“叫你不要来送,你偏要来。这观里又不许外男留住,你不是还要连夜下山来来去去的,也太折腾了些。”
陆则倒是只微微笑了笑,“母亲离家,儿子自然是要送的。”说着,敛了笑意,望向永嘉公主,轻声道,“此处清静自
永嘉公主笑着应下,温柔看着儿子,摇头道,“这些我自是知道的,你无需操心我这里,好好陪你媳妇出门便是。”说完,又怕天色太晚,下山的路不好走,便催陆则快些下山。
陆则应下,出了道观,山林间隐匿着踪迹的护卫出来,跪下行礼,为首之人开口,“属下烽孟,见过世子爷。”
陆则点头,“何时到的”
烽孟忙答话,“三日前到的,国公爷命属下带人先来布置。”
这几日,他们把这个玉霞观上下里外都摸了个遍,丝毫不敢懈怠,生怕留下一个漏洞。
说罢,烽孟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拱手奉上,“世子,这是国公爷命属下带来的。”
陆则接了信,没有和烽孟等人再说什么。烽孟负责掌管父亲身边的暗卫,是父亲的心腹,父亲派他过来,想必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再加上他明面上留下、
陆则下了山,翌日动身回京,来时是坐的马车,回去却是骑马,脚程比起来快了许多。他回到府里,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天边的云染得通红,赤色云霞,像是火烧一样。仆妇
边上的葡萄藤都枯黄了,藤也耷拉着,江晚芙担忧地看着,有些可惜地跟惠娘说,“明年怕是不长葡萄了”
惠娘也觉得太可惜,当初她费了好大劲才弄来的,但京城太冷了,这个冬天又是雨又是雪的,活活把藤给冻死了。下人怎么侍弄,都救不过来了。她便安慰着自家主子,“往年没有这么冷的,今年也不知怎么的,只怕是熬不过了。等明年开春了,奴婢再叫人移栽些两年藤来。”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一丫鬟惊讶地叫了声世子。江晚芙忙回过头,便看见陆则从回廊头的门外走来,身后是赤红的晚霞,染得他云白衣衫也半红了一般。
陆则疾步而来,很快便到了她面前了,伸手抱她。
江晚芙抿唇笑了一下,乖乖由他抱着,惠娘已经机灵地把丫鬟仆妇赶到回廊看不到这边的地方了,江晚芙才伸手,环住男人的后背,抬起脸看他,“夫君,你用过晚膳了麽”
陆则摇头道没有。说罢,便看见江晚芙从他怀里挣脱了,她急急忙忙地叫来惠娘,吩咐她去叫膳和准备热水。
陆则便靠着圆柱,看着她为自己忙碌的模样,神色渐渐柔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