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道路之始
死亡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那些经常在生死边缘游走的契约者们或许可以给出各不相同的答案。
但辛莱莱觉得，整个乐园的低阶里面，应该没几个人比他更具备回答这个问题的资格了，因为——
【警告！检测到实验体生命体征消失，即将对实验体进行信息回溯……】
【开始对实验体构成粒子进行捕捉……】
【捕捉完毕，开始对粒子轨迹进行回溯……】
【回溯进度1%…15%…37%…79%…100%】
【回溯完毕，实验体生命体征已恢复至记录状态，当前记录状态回溯次数：49次】
冰冷的实验室中，不含任何情感的机械音不断从四周的广播中响起。
实验台上，第49次复活的辛莱莱猛地坐起身来，瞳孔不自然地剧烈收缩与扩张着，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一个溺水后被抢救上岸的人一样。
“呼…呼！呼！”
“信息回溯虽然能让你们死而复生，但回溯带来的意识偏差会给你们的精神造成巨大的压力，尽管你们的意志力属性高于正常标准，但我个人的建议依旧是你们现在最好先休息十分钟。”
83203冰冷的声音响起，辛莱莱抬头朝对方看去，只见83203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跟零余子的身前，单手托着一个金属托盘，上面放着两杯装着不知是什么成分的透明液体的水杯。
“我们现在采用的是基于外界观测来收集数据的方法，可是因为你们现在的寂灭化维持时间过于短暂的缘故，导致数据的收集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时空蠕虫的肠液与雌性梦魇魔发情时的分泌液混合在一起的电解质溶液，这两者混合在一起对缓解空间震荡和信息错位造成的眩晕感有奇效。”
“只不过，这种方法有一个隐藏的风险，那就是由于你们的思维与计算单元连接在了一起的缘故，自身的感知将会极大幅度地延长，简单来讲，就是在我们眼里一瞬间就结束的疼痛，在你们眼中将会持续上数个小时乃至数天之久。”
“换句话来讲，如果采用这种方法的话，原本对你们来讲瞬间就结束的死亡过程将会被延长到一个无比漫长的程度，同时因为你们本身的思考能力没有发生变化的缘故，在这期间你们无法进行任何复杂的思考，仅能持续且被动地接受来自计算单元对于死亡的信号反馈，如果意志不够强韧的话，很可能在这个过程中迎来心智上的崩溃。”
“呼…好受多了，话说83203大佬，我们刚刚喝的是什么来着？感觉还挺有效的。”
辛莱莱闻言，点了点头，和零余字一起接过托盘上的水杯，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后，长舒了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关于你们的寂灭化的维持时间，我跟卡古斯阁下讨论后，认为如果继续保持这个进度下去，直到你们四阶前都可能没法达成我们预期的结果。”
因信息回溯造成的记忆与感知上的微弱偏差带来了强烈的晕眩感，令辛莱莱忍不住捂了捂额头，微微晃了晃脑袋。
“因此，我个人判断，或许应该换一种方法来收集你们寂灭化时的数据。”
“恭喜你们，这次维持寂灭化的时间比之前多出了0.43微秒，和第一次的连0.1纳秒都维持不了相比可以说是有了巨大的突破。”
随手将金属托盘放到一旁后，83203重新看向辛莱莱，开口道，令辛莱莱微微一怔。
不等83203说完，辛莱莱的声音便直接响起，只见辛莱莱神色平静地坐在实验台上，同意道：
“直接换成这种方法吧，83203大佬。”
“当然，以你们的意志力，只是进行一两次的话，应该不至于造成什么永久性的精神创伤……”
“而如果利用思维链接技术将你们的思维暂时与实验室的计算单元连接在一起，以你们自身的视角来进行数据的收集的话，从效果上来讲，收集到的数据无论是全面性还是准确性都要远高于外界观测的方法。”
“……”
“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我会对你们两个的记忆数据进行回溯，那样虽然会带来一些隐患，但至少比疯了强。”
“没有问题。”
被打断了话语的83203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辛莱莱和坐在其身旁露出相同的目光的零余子，说道：
听到答案的两人低头看了看手中被自己喝得一滴不剩的杯子，默默将其放回了托盘上。
83203说着，转身朝控制台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时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用淡漠的声音补充了一句：
“对了，有一件事忘了通知你们了，你们神教你的那个叫执死者的新人，在你们进入Overlord世界没多久后就拜托眉目让我这边帮她申请了一个进入天启乐园那边新出现的一座一阶处刑场的资格，并在一个月以前就活着回到了圣域乐园当中。”
“算算时间，现在的她估计已经快参加完二阶的晋升考核归来了吧。”
83203说完，走到仪器前，十指在操作台上划过一道道残影，一行行操作信息飞速从巨大屏幕上划过。
执死者攻略了一座一阶的处刑场？！
听到83203讲述的情报，辛莱莱的呼吸微微一窒，漆黑的瞳孔中露出一抹错愕之色。
几乎是他的大脑思考清楚这条情报意味着什么的一瞬间，一种微妙而强烈的情绪毫无征兆地从他脑海中升起，令他的心脏重重跳动了几下，呼吸也骤地急促了几分。
——执死者那家伙，竟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吗？
然后，辛莱莱笑了。
“83203大佬，你该不会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激将我吧？”
“你可以这么认为，毕竟根据我个人的判断，这条消息对你的正面反馈的概率确实远大于负面反馈。”
83203说着，随手按下操作台上的某个按键，下一秒，冰冷的机械音伴随着从实验台上探出的两根末端为针管模样的机械臂一同响起：
【已开启思维连接模块，即将对实验体进行思维单元连接……】
具备灵魂贯穿性的针头瞬间从辛莱莱和零余子的脖子的一侧扎入，令两人轻轻闷哼了一声。
【连接完毕，实验体思维已与计算单元完成连接】
“好了，你们可以开始了。”
83203冰冷的声音落下，辛莱莱与零余子点了点头，闭上眼，熟练地调动着体内的恶魔之力与天使之力起来。
不一会儿，漆黑的恶魔之力与纯白的天使之力就各自安静地充斥满了两人的全身上下。
‘莱莱，我这边已经好了。’
‘嗯，开始吧。’
脑海中的交流瞬间完成，零余子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紧接着——
【提示∶已进入［精灵同化］状态】
霎时间，一抹黑白相间的光芒从辛莱莱的感知当中绽放，紧接着，在通灵领域的‘注视’下，辛莱莱第一次无比清晰地‘看清楚’了自己身体在寂灭能量下湮灭作虚无的完整过程。
从血肉，到灵魂……再到构成他的身体的每个粒子。
忽然间，辛莱莱感觉自己‘眼前’的世界仿佛停滞了下来了一般，所有事物的运动都变得异常缓慢起来。
无法想象的恐怖痛楚从他的全身各处炸开，在这缓慢的世界当中刺激着他的大脑。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恍惚中，辛莱莱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到了一场梦幻般的炼狱中，源源不断的信息反馈不断地传来，让他能明确地‘感知到’自己那正在缓缓瓦解的身体与幻痛。
他就如同一具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病入膏肓的病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数不清的闪烁着黑白二色的湮灭能量一点点‘啃食’着自己的身体与灵魂，除此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渐渐的，一种难以言述的惶恐感不受控制地从辛莱莱的脑中升起。
那是源自于生命面对死亡时的本能的抗拒与逃避。
在死亡只是一瞬间的过程的时候，他尚可以凭借自身的意志压下这种恐惧，可当死亡的过程被百万倍，千万倍地延长后，这种恐惧感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脑海中升起。
可就在这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在他的脑海中扩散开来。
第二份恐惧感。
无法进行复杂的思考，无法理解这份多出来的恐惧感究竟从何而来，可是，当感受到其的一瞬间，辛莱莱却莫名地安心了下来。
没有任何的理由，仅仅只是意识到了自己与什么的联系并没有被斩断这一个事实，就忽然让他的心绪一下子变得无比的平静。
而几乎是他的思维平静下来的同时，那份不知从何处传达而来的恐惧感也开始迅速消散起来，就仿佛联系的另一侧与他产生了完全相同的想法与感受一般。
是了，没什么好害怕的。
漫长的死亡也好，永恒的痛楚也好，都不算什么。
因为，他（她）并非孤身一人在承受这一切。
于是，时间继续流动。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一小时…五小时…十小时。
黑白二色的能量不断瓦解着他（她）的身体，感知中的景象开始越来越模糊，死亡的触感开始越来越真实，直至彻底陷入黑暗。
……
蓬——！！
实验台上，第五十次爆炸声在整个实验室中炸响，只见位于防护罩内的辛莱莱的身影仅仅只是坚持了一瞬间都不到便砰地一声湮灭做了虚无。
【警告！检测到实验体生命体征消失，即将对实验……】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淡蓝色的光幕降下，原本被湮灭到连一点残渣都不剩的两人的身影就宛如时间倒流一般地缓缓复原在了实验台上。
“唔…呕！！”
下一秒，一声呕吐声骤地响起，只见坐在实验台上的辛莱莱喉咙忽然一阵蠕动，腮帮微微一鼓，剧烈地干呕了起来，而一旁的零余子也同样捂着小嘴，脸色苍白地小声干呕着，一副极其不适的模样。
“还记得清楚我是谁吗？”
待到干呕声平息后，冰冷的声音响起，辛莱莱用手背擦拭了两下嘴唇，咧嘴笑了笑，说道：
“83203大佬，这是在讲什么冷笑话吗？”
说着，辛莱莱和零余子接过一旁的卡古斯递上来的‘饮料’，一饮而尽后，齐齐长舒了一口气，苍白的面孔总算多了一抹血色。
83203看着这一幕，目光微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向眼前的屏幕，开口道：
“很可惜，我并没有和人开玩笑的习惯。”
“以及，有一个不错的好消息可以通知你们，刚刚的那次寂灭化实验收集到的数据非常充足，无论是精确度还是全面性都远超前面任何一次收集到的数据，甚至足够支撑一次对你们的模型进行大规模的调整。”
“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下一次的寂灭化持续时间，应该能有量级式的提升了。”
83203平静地说道，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两张空白的卷轴，迅速在上面编辑起来。
“真的？！”
辛莱莱闻言，神色一喜，期待地问道：
“那83203大佬，我们下次能坚持多久，有一分钟吗？还是30秒？”
“大概0.1毫秒，也就是万分之一秒。”
“……”
得，看来是他想的太美好了。
辛莱莱听到83203的回答，眼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已经预见到了自己接下来还得经历不少‘度秒如年’的体验。
“啧啧，先别说这个了，你们两个小家伙挺可以的啊，居然能直接抗住这种折腾，不错不错。”
一旁的卡古斯啧啧称奇道，以他的眼力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辛莱莱和零余子压根没被刚刚的那次特殊的死亡经历影响到多少神智，甚至隐隐有意志力上升的征兆。
“这个……”
辛莱莱闻言，微微停顿了一下，看向了自己身旁的零余子，而零余子也正好转头看向了他这边。
两人双目相对，不约而同地一笑。
“没办法，谁叫我和卡古斯老师你不同，有个能随时疼我的老婆呢？”
辛莱莱看向卡古斯，耸了耸肩膀，打趣道。
“你小子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卡古斯老师你不会急眼了吧？怎么，要不要我帮你跟缪提斯阿姨那边报个信？”
“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