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谈话后,美意和两兄弟的关系逐渐好转。
家里平日没人,她父亲被震旦学院聘去当教授,她母亲本就任职
“姐姐,你怎么不去上学啊”乔年咬着大饼好奇,“贾先生不让你去吗”
美意拿着本论语
“课程”延年挑眉。
“我的老师罗伯特先生和他的夫人夏洛特女士为我制定了一系列课程,我还未完成我的学习,就暂时没有去学校里书的打算。”她解释。
“罗伯特”延年忽然想起那个育婴堂来,“就是和你一起办育婴堂的外国人”
“是他。”
乔年赶紧打听,“姐姐,你怎么会和一个外国人一起办育婴堂”
“因为要借势。”她看向乔年,“想要办一个育婴堂很简单,以我贾家能力,十个八个都能办起来。但是办好一个育婴堂太难了。”
“你们不知道,之前那个育婴堂办不下去,不是因为资金短缺,而是因为人心不古。”说到后面,她沉下语气,“张先生筹办初衷,是为了让孩子们有个去处。可后来却
“还有些,看上了本就残废的孩子,领回去后就将他们养成了乞丐出去乞讨。”美意眼眶泛红,“张先生知道后,气的不轻,来找我祖父商议。”
“我老师罗伯特先生是英国皇室中人,现如今,英国人
“国之不昌啊。”
两兄弟沉默。
“你不怕英国人两面三刀吗”延年忽然开口。
美意摇头,“我和老师认识了十年,他是我父亲的好友。我知道他接手育婴堂就是为了传扬天主教。但他确实是个好人,
这话题着实沉重。
眼见气氛低沉,美意放下书本,站了起来。她今天穿着一件天青色的袄裙,裙襕绣着一支素雅的白玉兰,裙摆宽大,行动时衣摆纹丝不动,只露出一点鞋尖。
她双手叠
陈延年和弟弟对视一眼,乔年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说,“好看。”
美意被他直白的虹屁逗笑了,“还有呢”
“善良。”
“有理想。”
“姐姐行礼也特别好看。”乔年举着手补充一句。
美意笑意一滞,“行礼好看”
“对啊,动作看起来特别优美。”
她皱眉看向延年,“你不会觉得,我行礼像封建礼教束缚出来的吗”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延年眼神清澈,“你知礼,行礼,怎么就成了你的错”
美意神色微动,礼,没错。
她心中仿若点起了一盏明灯,是啊,礼,有什么错
古有拱手礼,今有握手礼,国外还有贴面礼。礼,只是一种形式的表达,它有什么错呢
“原来是这样。”她笑了起来,眼里带着光。“礼有什么错呢。”
她觉得自己被封建思想给影响了,但其实呢是的,有影响。可那有什么关系
人一怕,就束手束脚。但若是不怕了呢
就像她穿着袄裙,但她却只是视它为衣服。不过是一个行礼的姿势,她何以畏首畏尾呢
眼中笑意愈来愈多,她眉眼一弯,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延年,我请你吃饭呀”
陈延年还没反应过来,美意就提着裙子跑去厨房,“婶婶,今天中午不要煮我和延年乔年的饭啦,我们出去吃。”
“哎。”他想开口阻止,美意却没给机会。
“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别人说一字之师,你是一句之师,请你吃饭,还是你亏了。”
乔年第一次见哥哥拒绝未果,嗤嗤笑着,被延年一个眼神甩来,噎了一口饼,赶紧端起水喝。
等三人吃完饭回来,贾家人也都到家了。
“你们三个今天怎么凑一起了”贾同玉奇怪,“姐你今天没书吗”
“了。”她笑,几步上前挽着弟弟,朝延年两兄弟挥手,“早点休息呀。”
贾同玉和两人打了招呼,才和姐姐说今天学校里的趣事。“你都不知道柳眉表姐
“她从小就是那个性子,你和她不同级,别去招她她也不会来惹你。要有什么事,你往我身上推。”
“明天我们学校有个老师要讲红楼,姐姐你要不要来旁听他讲的挺好的。”
姐弟俩的声音渐传渐远,延年也拉着弟弟回了亚东图书馆。
第二日
美意听了同玉的建议,和他一起去震旦大学听课。
课程还早,美意又没来过学校,同玉带着
“那边是
同玉看过去,“不知道,感觉挺热闹的。”
两人刚一走近,二楼一桶水淌了下来。
同玉为了护住姐姐半边身子都打湿了。
“没事吧。”美意赶紧拿着帕子给他擦,抬头看向二楼,还没等她
人群中一声怒喝,美意一听,啧,还是熟人。
延年要人道歉不成,反倒瞧见楼上撒下一片银元。
眼瞧着柳眉抛下十枚银元,同玉愤然,“她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美意捉着他的袖子擦,只是他大半件衣服都湿了,擦也擦不干。
这天还是冷的,风一个劲儿的吹,怕是没一会儿就得感冒。
眼瞧着柳眉气势汹汹的下来吵。
美意忍不住站了出来。
“你赶时间是你的事,水倒了别人一身,难不成是别人活该”
“美意姐姐”乔年这才
“贾同春”柳眉眉尾一挑,“你这是什么意思”
“表姐的一桶水,撒了同玉一身,你说,我这个做姐姐是什么意思”
见延年要开口,同玉上前一步挡住他,“表姐,延年哥他们就算有错,那和你把水桶打翻又没关系。这么多同学呢,又不是我一个人淋湿,你难道不该道个歉”
“就是。”有几个同学早就不满了。
柳眉脾气倒上来了,“你是我弟弟,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同玉这叫帮理不帮亲。”美意上去,“你是我姐姐,你做错了,我们难道还包庇你”
“你”
美意知道她这是抹不开面子,但这么多人都被殃及池鱼了,大家也没说其他的,就想她道个歉,这难道不应该
她看向柳眉背着的手风琴,“你不是赶着上课吗我也赶着回家给同玉换身衣服。晚上要去外公家吃饭,他要感冒了,可不好交代。”
柳眉心中有气,又听到她提起长辈,为了不被说教,只能硬邦邦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已经有人拾起地上的银元,美意接过把钱还她,“这些钱,表姐还是拿回去吧。”
柳眉偏不看她,转身就走。
美意垂下眼帘,不
同玉打了几个喷嚏,美意赶他回去换衣服,又问延年和乔年,“我给你们带一件”
“不用,我们也没怎么湿。”
遭殃的就是那些书。
同玉走之前还喊呢,“延年哥,你到外边去卖,这里面不让卖书,违反校规。”
陈延年也没打算
这一卖,就到了晚上。
“延年乔年,你们怎么还
文科的几位老师今晚要加班,美意本来是给贾函颐送晚饭的,没想到被拉着整理资料,父女俩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贾函颐瞧着俩小子坐
“贾叔叔。”两人起身,“我俩捡了个包,等人来找呢。”
贾函颐接了他递过来的包,只一看,就笑,“我知道这主人是谁。”
“叔叔您认识”乔年赶紧问。
“这宋阿弟是美意姨丈家的管家。柳文耀你知道”
“要是叔叔认识那就好办了。”延年笑着道,“那就请叔叔帮忙还给人家,这笔钱不少,怕是老人家该急了。”
“行,我回学校去打个电话。”贾函颐也不推脱,当即回了学校。
美意看着乔年,“乔年,晚上吃饭了吗”
“没”话没说完,就被陈延年拉住。
美意瞟了他一眼,从食盒里拿了几个包子。“吃。”
“我们不吃了。”延年拒绝。“挨一挨就过去了。”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直接塞进了乔年嘴里,“本来是给我爸的,谁知道他们自己叫了席面,你要不吃,莫不是嫌弃这是剩下的东西”
“这话”延年没法回。
美意蹲下,从他的布袋里拿了本新青年,晃了晃,“就当书费了”
延年一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