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恰好是初一日,林黛玉一早便要去给贾母请安,林琢玉也跟着过去了。
这日
三春姐妹眼下都有一片乌黑,神情也很倦怠,大略是猛然知道自己被下人
王熙凤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便朝老太太一笑
“有一件事要说与老太太,我那位嫁到薛家的姨妈如今正要进京来,叔父给咱们家递了信儿,说他升了九省的统制,正要奉旨出京,来不及招呼亲戚,托咱们家接一下。”
贾母闻言,不由追问
“王大人何时高迁的,怎么咱们竟全不知道,也没说去贺一贺,倒让人家笑话了。”
王熙凤抿着唇笑了笑,脸上不免有些春风
“可巧呢,姨妈进京和叔父升迁的消息竟是同一日到的,叔父前日里
贾母点了点头“这还像话。”
一面又问道“姨太太几时到京,家中还有什么人”
王熙凤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人了,薛姨父去的早,如今家里只有姨妈带着一儿一女,一家人原是
贾母点了点头,又笑着看向林琢玉
“这也好,我记得琢丫头也有个兄长来着,等姨太太家的哥儿进了京,倒是可以和宝玉一处念书作伴,兄弟之间也有个照应。”
林琢玉嘴角一抽,林彦玉是造了什么孽,要跟这两个“文武双全”的宝贝一起书
将来学成了,文能诗词戏婢女,武能倚势伤人命,那还了得
因此林琢玉只是轻咳一声,推辞道
“叔父也提过贵府的家学,说是先生有学问,学风也是极好,更兼二老爷素来喜文爱才,公事之余或可教导一二,原是打算要让哥哥
贾母闻言,不由得心思一动“如此说来,这位先生定是文武双全的了”
林琢玉摇摇头
“我也不懂那些,只是想着既然是上面给找的先生,总不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睁眼瞎吧但到底如何,还得等回去问问兄长。”
贾母点了点头,也暂且息了自己的心思,她原是觉得,既然是上面给林彦玉找的先生,不论如何,总要比贾代儒好上一些,毕竟贾代儒虽然一生书,却不曾中过举人,而且人又极老,更何况他嫡孙贾瑞原就不成器,管教亲孙子都教不明白,教人家的孩子就能教明白了
贾母原也信不过他,只是自己于书识字上毕竟有限,贾政又抵死不肯给宝玉延师教导,只准他去家学书,贾母也只得依从,但现
不过林琢玉的话也提醒了她,凡事不能听风就是雨,上面给林彦玉请的先生未必就是极好的,究竟人品学问如何,事关宝玉前程,可不能不慎重,等林琢玉回去问明白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邢夫人昨日被林琢玉一同奚落,今日便不敢招惹她,想了想,还是觉得王夫人这不
“二太太怎么不见,莫非打昨儿一直晕到现
贾母面色一沉,冷冷看了邢夫人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怨得人烦
“人是醒了,身子还没大好,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吃了两副药,养着呢。”
邢夫人心思一动,笑道“往年都是弟妹与凤丫头管家,如今弟妹倒下了,凤丫头一个人也太忙些,不如我也帮衬帮衬。”
贾母淡淡道
“得了,你也是当了祖母的人了,
邢夫人脸色一僵,低头不语了。
林琢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向老太太“昨日话赶话说得重了些,倒把二太太气倒了,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老太太若不嫌弃,我可以给二太太开个方子,调理一下身子。”
贾母一怔“怎么,林丫头会医术么”
林琢玉点点头,叹气道
“也算会些,当初母亲
贾母嘴角一抽,连忙谢绝“王氏御下不严,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哪里能怨得到你头上,你能有这份心就很好,只是一事不烦二主,已经请了宫里的太医,就不必折腾林丫头你了。”
荣国府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请个林琢玉这半路出家的半吊子大夫来看病吧
林琢玉乖巧地点了点头“是。”
她反正是表过态了,贾母信不过她的医术,可怪不到她头上。
又坐了一会儿,跟贾母一同用了饭之后,姑娘们便一起告辞了。
出门的时候,探春犹豫再三,还是悄悄上前两步,追上了林家姐妹
“两位姐姐请留步。”
林琢玉和林黛玉都住了步子,琢玉率先开口“怎么”
探春眉心若蹙,郁郁不乐
“只是想问问两位姐姐,这扬州城里,可有与我们姊妹三个有关的风言风语么”
虽然事关三姐妹终身大事,但迎春原是个老实的,惜春又还小,既想不到要去问,问了也不知该怎么办,探春却是个有主意的,昨夜想了一宿,到底想出些门道来。
一则冷子兴本身就是贾家仆人的亲戚,
二则扬州城里贾家也不是没有亲戚,林姑父不就是么二品盐政,也不算低了,
只是这件事上,王夫人与林家姐妹的梁子结大了,不可能托她们办事;邢夫人事不关己,更不可能为她们这几个人求到林家姐妹头上;贾母即便有心,毕竟碍着长辈的面子,再说林黛玉前脚进京,贾母后脚就送信让林如海办事,怎么看怎么像是要挟;凤姐儿面上还要跟王夫人穿一条裤子,更不会为与己无关的事求林家姐妹,间接打王夫人的脸;李纨自不必说,槁木死灰一样的人物,又是王夫人的亲儿媳,断不会操这种心。
探春虽也得
林黛玉闻言,便扭过头去看林琢玉,琢玉朝她使个眼色
“林家上下是多少都有些耳闻了,至于外头,我听哥哥说是有些言语的。”
黛玉会意,接过话头
“我似是听父亲提过一两次,有些埋怨贵府下人口风不牢什么的。”
林琢玉也叹了口气“再者,若无处考证,那冷子兴的闲话说了也就说了,偏偏贵府衔玉而生的宝二爷太过出名,知道老太太把他养
探春闻言,不由得红了眼圈,平心而论,她们姐妹平日
黛玉见状,到底于心不忍,叹了口气“三妹妹也别太难过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些闲言碎语,理它做什么”
探春拿帕子拭了眼泪,勉强笑道“话是这么说,可谁爱听外头传自个儿那没影儿的闲话呢”
说完,探春抿了抿唇,心下犹豫再三,还是忍耻开口
“论理,这事是二太太治下不牢,可女孩儿名节重要,也没有让外人嚼舌的道理,姑父现做着扬州盐政,我想求黛姐姐帮帮忙,请姑父管管那些闲话,只当是可怜我们吧”
说到此处,不免又滚下眼泪来,林黛玉连忙替她擦了,眼角瞥见林琢玉向她摆摆手,再点一点拇指,这是两人约定好的暗号,让她先拒绝再同意,便故作迟疑
“不瞒妹妹,若只是求我一个人办事,就千难万险我也要帮忙的,可是事情涉及家父,我不敢贸然应承,倘若家父无能为力,又该怎样是好”
探春听了,顿时满脸焦急,若不是还
“黛姐姐,只求你好歹写一封信去,不管姑父能不能帮忙,我心里都承你的情”
林黛玉仍是沉默,林琢玉
“事情到底是二太太做的,几位姐妹实
林黛玉闻言,便迟疑着点了点头
“也罢,既然三妹妹如此恳切,我就替你写封信求求父亲,只是结果如何,我也不敢保证。”
探春闻言,眼底不由得升起希望来,虽然黛玉如此说,但林如海身为扬州盐政,这官也不能是白当的,多少都会有一些作用,结果再坏也坏不过现
她拭了拭眼泪,郑重其事地给二人施了一礼“多谢二位姐姐”
流风院。
黛玉回到内室,照例打
“这信我可怎么写呢”
林琢玉笑着说“随便,当初冷子兴与贾先生闲话一事是有的,我哥哥有一次听贾先生提起,就跑来告诉了我,叫我约束下人,别什么话都往外跟不相干的人说的,至于扬州城里的闲话则纯是我胡编的,但周瑞家的与冷子兴实
如果周瑞家里不跟冷子兴说,冷子兴打哪儿知道荣国府的事去
说完,林琢玉又想起一事来,连忙嘱咐黛玉
“这信可千万别叫贾家的人去送,等明儿我去看哥哥的时候一并带出去,叫咱们林家的人送回去。”
黛玉奇道“何必废这二遍事呢送封信罢了,难道荣府里的奴才连这也办不明白”
林琢玉摇摇头“一是怕他们暗中窥视,知道了咱们的秘密;二来我还有件别的事要说,往后给叔父送信,若是不要紧的事呢,路上走一个月,就叫叔父当成两个月才到,拖上一个月再回,回信也拖一个月再往回送,只说是路上耽搁了,公事又忙,一来二去就拖成这样了。”
林黛玉更加茫然,要这么送信,一来一回可就将近四个月了,这有什么意义吗
林琢玉笑着朝她眨了眨眼
“山人自有妙用,等回头用上了我再告诉你。”
与此同时,荣禧堂里正喝着参汤看经书的王夫人忽然浑身一抖,打了个寒噤。
怎么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