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弯钩。
遥远的彼方,有人形削骨瘦,执一盏赤红之灯,进入了地宫。
同样是弯钩般的月,江山殿内,有两人秉烛夜谈。
李瀛这一次的确足够坦然。
云清辞思虑片刻,才道“把你所有的私心都说出来,我才能信你。”
李瀛微喘着,靠
“我确实,讨厌过你,你跋扈任性,偏执极端,有些事里,我的确,有跟你过不去的意思。”
“但我从未想过让你嗯。”他侧过去,闭了一下眼睛“我从未想过,要你死。”
云清辞信了。
李瀛的确没想过杀他,但他厌他是真,排斥他是真,远离他是真,当然,爱他也是真。
云清辞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确定了有细作埋伏
边关大战,李瀛的确有过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等到云清辞把饭送到他面前,才想起自己没有用膳。
所以张家的事情被搁置,后宫的事情被搁置,调查身世真相的事情也被搁置,他口口声声是为了让那些宫妃不去妨碍云清辞,但其实私心里也希望云清辞不要去打扰他。
就是让他们
云清辞忍俊不禁,素白手指下意识掩住嘴唇。
因为云清辞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当他察觉到自己被针对的时候若是觉得自己错了也就罢了,若是觉得自己无错,那定是要处处膈应回来的。
于是,当李瀛忙里偷闲来他宫里时,云清辞时不时还是会惹到他。
他瞥向李瀛,然后伸手来握住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当被他碰触的时候,疼痛倏地从身体抽离。
李瀛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转脸来看云清辞。
“青司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一个是,人手不够。”李瀛惨白着脸,说“还有一个张石雪很清楚,你手里有青司,我必须拿回来。”
云清辞没有再多问。
所有的计划,从头到尾,他都被排斥
这让云清辞不禁开始反思“我前世,做人,真的有那么差劲么”
他将扶住李瀛的手抽了回来,下一刻,李瀛的手便不受控制地缩,冷汗瞬间蔓延全身。
不止是头,他的身体,也像是无数条毒虫
“待此灯转为赤红,就说明诚心已够,另一个陛下已经回去,此时依照一开始的约定,陛下拿着此灯,献祭万虫,便可彻底安心。”
“但有一点,献祭并非是最后的代价,另一个陛下,时刻保留着您临终的痛感,这才是真正的代价。也就是说,陛下
他的目光追着云清辞的手指远去,低语道“没有,只是有时候,情绪不受控制。”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刀片
初来乍到,他还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如今终于可以安心。另一个他,也按照约定完成了献祭。
他凝视着云清辞,道“是我害你变成那样的,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差劲。”
不知缘何,云清辞忽然
“这还用你说。”
云清辞不欲再与他多说,直接拉高被子躺了下去,他的脚不经意地蹬了一下李瀛的身体。
他跟着云清辞躺下去,渴望着可以再被他碰一下,但很久,云清辞都没有碰他。
云清辞背对着他,却并未入睡。
他没有告诉李瀛,那两个人,是他杀的。
他有被暗卫跟踪的经历,从一些蛛丝马迹
被打入冷宫,他本就满腹怨气,对那两人动杀机,并不是一时兴起。他思考了很久,而且清楚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杀不了他们。
恰逢有一天晚上,甘黎来见他,说他被李瀛派去要执行一个任务,大概很久都不回来,云清辞请他帮忙做了一件事。
杀掉了那两个暗卫。
甘黎临走前问他,要不要抽几个人秘密保护他。
云清辞拒绝了。
他认为,两个暗卫死后,李瀛很快就会来见他,但他不知道,第二日,李瀛要去皇陵,他根本来不及知道暗卫被杀。
而太后和其他的人,也是等到李瀛去皇陵之后,才敢对他下手。
种种阴差阳错,各种巧合叠加
云清辞很难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
他想也许他的死是报应,他生平第一次,对无辜之人起了杀心,而后很快,他失去了一切。
挨饿受冻,近身之人惨死,到头来被逼的不得不择地自戕。
这一定是报应。
那么李瀛的报应
这可真是太可笑了。
“金欢是谁杀的”云清辞开口,道“他被塞
“是宁柔,但背后,是教唆的那些宫妃。”
“你怎么处置了她们”
“杀了。”
云清辞愣了一下。
云清辞死后,所有人都觉得他好像疯了,所有碎嘴的宫奴皆被杖毙,宫妃皆处以绞刑,就连养育了他那么多年的张太后,也被活活剥皮而死。
他登基那么多年以来,给众人留下的宽厚仁德的印象,彻底被颠覆。
他成了说一不二,无人胆敢置喙的暴君。
云清辞活着的很多年里,他好像一直
直到云清辞死去。
什么江山,什么百姓,什么群臣,什么世家江山倾覆又如何,帝位丢失又如何,金银珠宝,云清辞再也看不到,绫罗绸缎,云清辞再也穿不了,山河盛世再也没有云清辞相陪。
云清辞总说,李瀛对他来说很重要。
但李瀛很少告诉他,他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刚登基的时候,是云清辞陪着他,安慰他,告诉他你一定没问题。
山洞里的时候,是云清辞陪着他,从暴雨等到雨停,然后两个人一起回了江山殿。
夜里批折子的时候,也是云清辞
云清辞说,李瀛是母亲走后唯一对他好的人。
可其实,他也是父皇走后,唯一一个对李瀛好的人。
只是有太多太多的事,让他们都变了模样。
云清辞觉得他变得虚伪,他觉得云清辞变得极端。
“张石雪呢”云清辞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剥皮,抽筋,岂能轻饶。”
“你母亲的事情,你搞明白了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怀疑她的死因”
“”李瀛呼吸沉了沉,道“明白了。”
云清辞“”
张石雪究竟做了什么,才能瞒天过海,把李瀛偷偷换走。
“这件事做的十分隐蔽,张石雪孕后流产,之后一直保留假腹,她利用一个死胎,将我换走当年,父皇赶到的时候,母后已经死去,那死胎的脐带未剪,躺
“脐带”云清辞道“然后呢”
“事实上,真正的脐带已经剪了,有人从她腹中,掏出余下的脐带,与死胎重新系
云清辞倏地转了过来。
他瞪着李瀛,一脸不敢置信。
还能这样
云清辞到底
他从未想过,宫中会有这等腌臜之事。
“她将你换走之后呢”云清辞说“我记得你怕她,她对你是不是很差”
“她与我生母有仇,因为,我母亲,处处都比她高了一头,不管是父皇的宠爱,还是针法刺绣,知书达理”李瀛看了他一会儿,道“可以不说么”
“不可以。”云清辞毫不留情道“你说什么都告诉我的,而且这不是你的好机会嘛,你量编,编的惨一些,若哄得我高兴了,说不定我就不和离了。”
“干嘛这样看我,我
李瀛的手从被子里来拉他的,低声道“可以拉着手么”
云清辞的手与他贴
他看向李瀛的胸前,白色单衣领口已经变得湿漉漉,他神色迟疑,道“你的头,还
“不疼。”李瀛说“可能地龙太暖,我去换件衣服。”
他拉开被子又重新掩盖上,若无其事地下了床。
云清辞的手
奇怪,李瀛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
有这么热么
云清辞
习武之人嘛,总要比他身体暖的。
作者有话要说删除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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